二十八 交心
古岳湖無奈地笑笑,撓了撓頭,道:“嘿嘿,實不相瞞,我們這一代弟子師兄弟四個人,當初師父在培養的時候,確實是因材施教,讓每個人都有一技之長,但希望歸希望了,我那兩個師弟是可造之材,一個繼承了師門的武技之長,一個學會了師父的醫術毒術,而到了我這裏,師父恐怕只剩下希望了!說來也是慚愧啊!”
見古岳湖答非所問,賈雲寬又看着白水泉,白水泉卻道:“老賈,你不要看我,咱們認識的時間雖然不算很長,但以你賈大老闆的智慧,不會看不出我和小古最擅長的是什麼吧?”說著他又看看秦懷亮,道:“小亮哥兒你可是總捕頭,觀察起人來更是細緻入微,你又是如何看待我們兩個呢?”
賈雲寬沉吟不語,秦懷亮卻搶先道:“呵呵,要我說,事情並不是你們說的這個樣子,你們說一個師弟好武,一個師弟好毒,好毒的那個我沒見過,好武的那個我不但見過他動手,也和他交過手,說起來,我並沒有感覺出他的武功真的強於你們兩個,所以你們這好武好毒之說就要先打一個問號了。我看,多半是你們師兄弟幾個自我吹捧,怕沒的和師父們交差,自我杜撰了一些什麼吧?”
古岳湖卻不爭辯,只是說了句:“也有道理。”就不再說話了,秦懷亮本想藉著鬥嘴的機會再多了解一些什麼,見古岳湖不說話了,自己也很是沒趣。
賈雲寬此時道:“如果小古小白你們兩個是在杜撰,那我也沒話可說,可如果事情像你們兩個說的一樣,地獄門的前輩為了成就一番大事業而對你們師兄弟精雕細琢的話,我覺得你們兩個人必然有一個極工於心計,而另一人則擅長雜術,不知道我可說對了么?”
古岳湖點點頭,道:“老賈,你果然是不簡單,且把你的道理說來聽聽,如果真的有道理可循,我們兄弟絕不會否認什麼。”
秦懷亮也道:“小叔你能猜到一文一武,他們之中有人擅長謀略,這個我也猜的出,但你怎麼知道他們之中還有一人擅長雜術呢?”
賈雲寬道:“小亮你說的一文一武,絲毫不錯,想想小白小古他們的師父,既然想做改變江湖秩序的大事情,必然要以謀略為先,所以這“文弟子”乃是必不可少之人,而至於那“武弟子”么,我想他必然是有什麼獨門的技藝,小亮你曾經和他交過手,你覺得他的武藝和小白差不了很多,這也合情合理,地獄門這多前輩,只培養了四個弟子,我想,他們在各個技藝方面都是比較平均的,至於差別,恐怕只有他們自己知道了。至於我為什麼說小古小白二人必有一人擅長雜術呢,則是因為是他們二人而非別人來到了這長安城中,在這長安城裏,想要成就一番事業,你只有武功,只有謀略,都還不夠,另外還要有的,就是對於江湖三教九流的了解,舉個例子,為什麼這對師兄弟開的是家鏢局而非賭場,又或者這兩個人到底在長安城裏潛伏了多久,又是以什麼身份?這些都需要準備的。換個說法,長安乃是京城,萬事開頭難,選擇在這京畿重地開創事業就更難,這兩兄弟選擇這難上加難的事情,也必然是有所倚仗,有所研究的,倚仗的,無非是地獄門的積累以及計策、謀略以及對於江湖大計的規劃,而研究的,則是對甚至天時地利人和等多方面的的考慮。武學、謀略、醫道、雜術,任何一項都需要曠日持久的修鍊才能達到登峰造極的境界,也正是由此,我才做方才這般揣度的。不知都小亮你明白了沒有,二位閣下又有何見教呢?”
古岳湖與白水泉對看着笑了笑,古岳湖道:“要麼說,能選上你老賈做我們搭檔真是有意思,你的分析果然有道理,而且是有很大的道理。”
白水泉道:“可是你怎麼不想想,我們的師父師叔有那麼多,難道我們真的只有師兄弟四人嗎?”
秦懷亮眼睛一下子瞪的多老大,喏喏道:“方才不是你們說的四……人嗎?”
白水泉笑道:“哈哈,確實是四人!老賈說的一點錯的沒有,白公子我呢,擅長的就是琴棋書畫、花鳥魚蟲、吹拉彈唱、吃喝玩樂、天文地理……,而小古從小就鬼心眼多,所以他是那個專攻心計之人。”
古岳湖恰到好處地配合著站起身,拱手道:“在下古岳湖,江湖人送外號‘再世諸葛’,今後還望二位多多指教。”
秦懷亮拍桌高聲道:“好好好,好個‘再世諸葛’,就憑你‘諸葛岳湖’的臉皮之厚,當浮一大白!”
見賈雲寬不說話,而且露出一副思索的樣子,白水泉道:“老賈,你想起了什麼?”
賈雲寬抬起頭,道:“我在想,你們的師父確實是世外高人,能想出如此巧妙的方法培養你,們眾師兄弟,如果我們的生意門也能採用如斯的模式,想必可以更快地發展壯大起來!”
聽他這麼說,古岳湖猛拍賈雲寬的肩膀道:“老賈,你上道了!我們想要做成一件事情,就必須天天想,夜夜想,專心致志,才能一統江湖!”
白水泉道:“說到這兒,老賈,咱們的人才招募的如何了?”
賈雲寬道:“我已寫了幾段文字,相信會隨着‘十日報’很快地流傳開去,到時候想必我們的‘聚賢庄’前會是門庭若市了。不過,我們所遴選之人才,全都是文人,不知道對日後會不會有影響?我也看過你們二人教百姓鏢師的功夫,強身健體最佳,想練武藝可並不是那麼對路啊!”
古岳湖道:“我也沒想到事情發展的這麼快,像這次和小亮一起辦案,很明顯那些書生才子們就不合適,如果能有一些技擊的好手來加盟,確實是有用處的,不過這個事情也急不得,畢竟我們要做的事情不在這一天兩天,總要找到合適的人選再做打算。”
眾人又就生意門招募人才的事情談了幾句,賈雲寬忽道:“方才咱們說到技擊好手,我忽然想起這兩日收到消息,長順鏢局和威峰鏢局在京畿轄區之外,都遇到了劫匪,雖說兩家鏢局都準備充分,不曾失了鏢,但這可是鏢行聯盟成立之後的第一次走鏢,我感覺劫鏢之人的目的不止是財物這麼簡單!”
秦懷亮道:“有這等大事情,怎麼我這個御前總捕頭不知道,小叔你卻先知道了?”
賈雲寬道:“小亮,你想想看,你的線報,來自各地衙門,那是工作,而我們賈家的線報,卻來自天下不知道什麼好漢豪傑,那都是生意。有錢賺,送信人的手腳自然要快些了。”
秦懷亮道:“啊!我明白了,這便是那‘十日報’的道理是么!”
賈雲寬道:“不錯!”
古岳湖在一旁道:“保鏢劫鏢,並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老賈你怎麼會覺得這個事情後面還有故事呢?”
賈雲寬道:“關於鏢行聯盟遇劫的事情,最近有各方消息傳來,有的說綠林道要重開堂口,拿此事立威;有的說是外地鏢行同道心懷嫉妒,故意搗亂;也有的說,這個事情是咱們百姓鏢局做的,我想,後邊的話我不說你們也應該知道是什麼吧?”
古岳湖道:“我知道,出頭的椽子先爛,最近咱們樹大招風,只是我沒想到會有如此之快!”
賈雲寬道:“我知道你們三個都不是缺少見識之人,但我想你們接觸的江湖畢竟沒有我們賈家接觸的江湖大,江湖就是如此,古往今來,你們可知道有多少人稱雄一時,這些人稱雄的時日又有多久,最後又是如何沒落的!關於江湖上的事情,最好的例子莫過於少林一派了,自出現以來,少林派從不曾稱霸一方,只是不卑不亢地精研佛法武藝,再加上廣收門徒,所以至今屹立不倒,而自晉以來的名門大教,有多少曾經顯赫一時,卻又有誰知道如今安在?咱們的生意門如果想有如少林一樣的成功,就應當有一套完整的自我生存之道,如果每個江湖新晉都覺得挑戰生意門可以迅速名揚四海,那恐怕我們也不要做別的了,每天這些上門的好漢我們就應付不來。”
秦懷亮道:“小叔你說的對,換成是我,想要出名的話也不會去挑戰少林寺的大師們,如果說到眼前,‘十日報’的規模已經擴展到了這麼多的城池,拿‘十日報’、‘生意門’來做文章,確實大有賺頭。”
古岳湖道:“自從被師父收養,我們幾個就聽說了很多關於江湖的事情,有的說‘熱血江湖’、有的說‘險惡江湖’……,如果我們只是聽說了就相信了,那麼可能我們永遠不會有一天想道我們如今想要建立的‘生意江湖’,我們四人也不會像今天這般坐在一起。老賈,剛才你說的一句話我很是欣賞,‘應當有一套完整的自我生存之道’,身處在這江湖之中,有那麼多的人,那麼多把刀在一旁,他們要怎麼做我們完全不知道,我們能做的,便是以不變應萬變,有人想造謠中傷‘生意門’,就應當讓他們付出代價。”
賈雲寬道:“小古,你休怪我多嘴,既然我們現在想要的是‘生意江湖’,那麼我們就應當把‘生意’放在第一位,這做生意嗎,講究的是和氣生財,多交朋友,不樹敵人,這樣生意才更容易做大。我不是說咱們都是那種窩囊之人,挨了打也不還手,但何時還手,如何還手都是很值得推敲的事情。”
白水泉道:“嘿,老賈,你可是怕我們走上當年‘以殺止殺’的老路?要是那樣,我師父和師叔們就不用隱居了,你也看到了,就像擂台比武我們對蘇文龍那樣,有收有放,這個我們已經知道了。”
賈雲寬道:“我就知道你們要說擂台比武的事情,我覺得你們在這件事情也算是處理的不錯,不過,若從生意的角度來講,無論你們怎麼說,也是結下了蘇文龍這個敵人,要想做到極致,就要到蘇文龍也想和我們合夥做生意的地步,那樣,才能算是我們的策略大功告成。”
賈雲寬所說的,乃是一個亘古不變的道理,殺了想殺你的人也許不算很難,但如若能讓想殺你的人投靠你,幫你去殺別人,這才是最難的事情,而這最難的事情一旦做成,其回報也絕非一點半點。古岳湖、白水泉縱然聰明伶俐,但畢竟還是江湖中人,秦懷亮雖長於官宦之家,但也沒有經歷戰亂的洗禮,因此賈雲寬講的這些為政之道,聽的三人是如醉如痴。
很多事情是早已經傳遍天下的,像當初的瓦崗寨降唐,這是世人皆知的事情,但眾人所看到的,往往是瓦崗群英們知曉大義的一面,卻未曾想過當時的二千歲李世民都做了哪些事情。按說,當年的唐國公李淵與瓦崗寨的西魏王李密都是反隋的主要勢力,如果這兩方真的對立起來,不僅雙方的損失慘重,天下生靈也要跟着塗炭。而李世民正是憑着自己的政治謀略,不戰而屈人之兵,將瓦崗山的眾英雄收歸了麾下,此消彼長,不僅少打了一場大仗,也為日後大唐朝天下一統打下了堅實的基礎。事情就是這個事情,但道理卻不是人人都能想明白的。
眾人聊完了“瓦崗歸唐”的事情,賈雲寬道:“如今我們雖然不是說要爭什麼天下,但我們要做的事情,卻不會比當年推翻隋朝、建立唐朝簡單多少。畢竟,當年的事情還有個參考,知道自己做了什麼就算成功,知道敵人是誰,而咱們現在,一切目標都要由自己訂立,就連如何算是成功也不是我們能輕鬆評判出的,你們說這個事情的難度有多大?因此,我才說我們現在應該多交朋友,不樹敵人;有人來犯,我們擊退當然是不錯的解決辦法,但如果比較起來,根本沒沒有人前來進犯,豈不是更好的事情么?”
想了有一會兒,古岳湖才道:“老賈你說的有道理,確實,我們要做的乃是一件挑戰‘極限’之事,很多地方絕對不可以用常理度之。不過如今已經有了謠言傳出,難道我們還指望着不聞不問,此事就可以過去?”
賈雲寬笑道:“凡事怎麼可以一概而論,我方才只是把我們的最終目標說了說,遇到了事情,怎麼能夠畏首畏尾,延誤戰機呢?既然事情已經出來了,就必須用最快最好的方法解決。這就如同,如果當年戰事已經開打,瓦崗山下已經殺的你死我活,還有什麼好談的。”
“等等,等等!”秦懷亮雙手虛空向下按着,道:“小叔你的意思是,今後的事情我們要規劃的更好,而對於那些來犯之敵還是要給予打擊的,然否?”
賈雲寬點點頭。
秦懷亮道:“那我就放心了,不然的話,我可真不知道要如何去和蘇王府的人物打交道。”
白水泉一直在聽,直到此時才發言道:“老賈你今天把為政之道與江湖之道扯在一起,初一聽有些奇怪,但琢磨琢磨卻是有些道理,有一套!”
賈雲寬道:“我們四人有緣在一起,或者以後還會有更多志同道合的人加入進生意門,無論什麼樣的人,都要發揮出自己的作用來。拿我來說,與你們三個相比,優勢就在於江湖線報的掌握以及長了幾歲的年紀,如果我不把這個發揮出來,你們為何要邀我老賈入伙呢?”
秦懷亮道:“小叔確實有不一樣的本領,那我呢?你們不會是看上了我的官銜,想讓我以權謀私吧?”
“正直!”古岳湖道:“小亮,你的武功,你在朝廷中的人脈,你的身份呢,都是上上之選,但我們邀你入伙,其中最重要的一點,是你的正直。長於地獄門中,我們幾個身上的戾氣是難以消失的,老賈本身就是個生意人,說起來,只有你身上的正氣是陪你陪了這二十多年的,這種正直是難以磨滅的。”
“哦?”聽到古岳湖稱讚自己,秦懷亮反而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白水泉道:“你們可知道我那個師弟為什麼要醫術、毒術同時學嗎?醫術讓人看破生死,如果只學醫,那麼人太超脫;而毒術則讓人最求結果,如果只學毒術,人就會太過功利,所以我那個師弟兩者皆學,到現在還是一個正常之人。人總是會被環境改變的,只希望小亮你的這份正直不變。”
白水泉說話的時候,古岳湖右手的食指點數着,而左手的五指則不停地張開又彎曲。秦懷亮好奇道:“你這又是什麼邪術?”
古岳湖正經道:“你們都在算特長,我‘諸葛岳湖’也要算算,和你們相比我有多少特長了!”
“如何?”秦懷亮問。
“唉,難以計數!”
“我看,是罄竹難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