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 夜戰
說歸說,但三人總還是有些擔心秦懷亮,又隨便聊了幾句,三人決定去秦府看看,賈雲寬向柜上吩咐好了,如果秦懷亮回來了讓他在大賈酒樓等着,三人便走邊談的行去。
到了秦府的不遠處,三人不約而同地向之前的那棟小樓望去,其實也看不出什麼,古岳湖忽然道:“老賈,你埋伏的那個殺手還在不在了?”
賈雲寬無可奈何地看了他一眼道:“也不知道小亮回家了沒有,我們還是趕緊去看看他吧。”
古岳湖又道:“如果是上次監視我們的那個人偷襲小亮,你們說他得手的機會有多大?”見賈雲寬愣了愣,古岳湖接著說:“所以,如果那個人是殺手的話,我寧願是老賈你埋伏的,至少憑你們兩家的交情,多半你會給秦小子六個活口。”
賈雲寬笑道:“我是真服了你了,無論什麼當口,都不忘了鬥嘴,唉……”
三人看看走到秦府門口,看到秦懷亮正從門裏走出來,見到三人,秦懷亮先是想說什麼,後來感覺出三人是因為擔心自己才來探望的,不由得又有些感動。
白水泉道:“你先別問,我先說。我早就說了你小子吃了本公子的靈丹妙藥是沒問題的,是老賈他不放心你,非要我們過來看看。要不是老賈有了老婆孩子,我真的懷疑你們叔侄倆……”
秦懷亮道:“真是‘吐不出象牙’,不過說起來,老白你給葯確實是妙藥,哪天你有空,帶我去拜見拜見賜你靈丹的那位前輩,我也好道個謝。”
賈雲寬道:“小亮你今天的行蹤怎麼這麼詭秘,明明是你讓我找武侯爺去清風觀,我們處理完事情,也吃過了飯,怎麼也不見你露面?”
賈雲寬問完,只見秦懷亮臉上露出了難得一見的憂色,道:“本來我也接到了線報,說小叔你已經帶着武侯爺去清風觀了,雖然沒有親眼見到,我也聽說過那三個小子最怕他們這個大哥,所以沒着急,想先去趟衙門,佈置一下,看看有沒有人和熊小海等人一起到京城來鬧事,在城外也還罷了,要是真到城裏來,還真得想想怎麼應付。可就在我去衙門的途中,發現有人暗中跟蹤監視我,開始我還沒太在意,以為幾下就能把來人捉住,可我帶着跟蹤的人在城裏兜了兩個圈子,別說沒抓到,就連來人高矮胖瘦,是男是女也沒見到,我擔心是我之前去‘仙人洞’,把麻煩惹了回來,於是趕忙先去衙門,讓他們注意近來京城內的防範,另一方面,這不趕緊回家,和家裏人說一聲,真有那不怕死的來了,也有個準備。”
秦懷亮很自然地把話說完,聽得古岳湖與白水泉卻很是佩服,秦懷亮已經懷疑來的人是“仙人洞”的殺手,卻依然先去衙門佈置京城的防範,才回到自己的家中照看,這種先公后私的處理方式,不愧是秦家的後人,有這樣的人才,也難怪大唐朝如此興盛了。
賈雲寬此時看這古白二人,道:“你們兩個也沒和小亮說?我是指咱們從秦府出來之事?”
“什麼事?”秦懷亮一臉茫然。
賈雲寬道:“上次你中了毒,我們三個來探望你之後,發現有人在暗中監視着我們,而且,這人是個高手。今天小亮你堂堂總捕頭,又被人跟蹤而沒有辦法,我想,這兩件事情應噹噹成一件來處理吧。”
見兩人說個沒完,古岳湖道:“我看你們叔侄二人不如慢慢談論,我和小白在那邊畫個圓圈,打兩趟拳,踢幾招腿,沒準還能給今天的晚飯多掙兩道菜錢。”
秦懷亮也覺得四人就這麼站在自家門口有些張揚,忙道:“既然來了,不如就到我家中說吧。”
隨着秦懷亮向秦府裏面走着,賈雲寬卻沒忘了回古岳湖的嘴,道:“菜錢,有我老賈的大賈酒樓在,還用的着你們兩個的菜錢?”
古岳湖和白水泉也不搭腔,一臉壞笑地跟着秦懷亮走去。
到了書房,秦懷亮讓人看茶,而古白二人一邊看着屋中的字畫與藏書,一邊談論着方才看到的秦府之人,白水泉道:“你看到的高手有幾個?”古岳湖答:“雖然真正的高手沒看到,但我看隨便三個人聯手,以秦大捕頭的身手就別想搞出什麼名堂了。”
秦懷亮聽到二人談到了秦府中家人的武功,道:“說就說吧,怎麼還要小聲嘀咕,我的武功有一部分就是和這些前輩們學的,別說幾人聯手,就是單打獨鬥,這些叔父們使出絕活來,我也不是對手。”
古岳湖道:“唉,秦小子,你知道不知道長安城裏這麼多人,我和小白想重振地獄門的聲威,為什麼要找老賈和你,一是你們確實有點能耐,二來,就是你們兩人的這份謙遜,絲毫不因為自己的出身而有優越感,這點才是真正的難能可貴!”
估計是沒人這麼誇過秦懷亮,堂堂的三品大官居然露出了赧然的表情,賈雲寬卻很坦然,還勸秦懷亮說:“小亮,跟這兩個小子在一起久了,你必須適應他們這份直白,況且我們四人之間,根本沒有互相吹捧的必要,他們既然這麼說了,咱們爺倆就坦然受着吧!”
白水泉指指賈雲寬,意思是他的臉皮已經夠厚了,道:“誇是誇完了,後邊的可就該罵了!秦小子你在朝廷里是什麼官不說,你的長輩是誰咱們也先不提,就憑咱們生意門……四大開山宗主的身份,你隨隨便便就中了人家的毒,是不是連我們的臉都丟盡了?要不要小古傳你兩招保命的絕招,他日行走江湖,也好有一技傍身啊!”
古岳湖在一旁道:“要我教你武功,那我豈不就是小亮你的師父了!小亮啊,你別聽你白師叔胡說,為師知道當時你是救人心切,才中了奸人的圈套,如今有為師在此,你不要害怕,快把實情一一道來。”
秦懷亮笑道:“你們知道我是家傳武藝,沒有師父,居然開這種玩笑,我要是真有師父,被你們這麼就冒充了,豈不要找你們兩個算賬?我真的很好奇,你們這兩個怪物是怎麼長大的,也不知道尊師幾位是不是也整天被你們當做調侃的對象。”
“等有機會你見到老人家們,不就自然知道了!”白水泉道,“你還是趕快講講自己的事情吧!”
“好!”秦懷亮道,“就從我開始調查‘仙人洞’說起吧。
我從小叔那裏要了‘仙人洞’的資料,之後派人根據資料中的記載,特別調集了地方上的卷宗查看,發現‘仙人洞’的一處分舵,應該就在長安城的附近,而且,應該就在上次百姓鏢局和蘇文龍打擂比武的八里庄一帶。我這麼肯定的一個原因,主要有兩個,其一,在小叔的資料中已經說明了,想委託‘仙人洞’去殺人,所交付給他們的一定是‘飛錢’,而想要把‘飛錢’兌換成真金白銀,要麼是需要官府介入,要麼是要有大的買賣鋪號,從這一點來看,長安城無疑是兌換‘飛錢’的最佳地點,‘仙人洞’在長安城附近有個分舵,也是合理的;其二,長安城內其實也發生過一些離奇的命案,根據一些案件的線索,每次追查到八里庄,就沒了消息,開始我以為是八里庄乃是京畿重鎮,來往的人群難免複雜一些,殺手就是利用八里庄的人多手雜而遁去,而這次綜合所有的資料來看,線索如果是去了城郊的其他的地方,或多或少,總還有蛛絲馬跡可尋,而每次只要一到八里庄,必然如同石沉大海,這就不能不讓我有些想法了。
而後我動用了大量的人力去查證八里庄的人氏,發現了確實有七戶人家有可疑的地方,這七戶人家可疑之處不盡相同,但卻有一個共同點,就是除了他們七家之外,不和鄉里街坊來往,更未有過邀請鄰里到家中做客的舉動。於是,我借有人報官有飛賊出沒,讓鄉里把所有百姓集中於一處,自己暗自去探查這七戶人家,結果,在第三家人家的柴房之內,發現了一個密道,密道之中通風良好,備有乾糧飲水,想必是個藏身之處。由於時間緊迫,我查到這一家人也就沒法再往下查了,而且,我也不能因為有人家修了密道就定他的罪啊!
‘仙人洞’的殺手做事一向乾淨利落,從這一點來看,可以說他們的人都是高手級別的,讓衙門裏的兄弟去監視,我總是有些擔心他們的安全,本來我是想自己在暗中監視這七戶人家,如果有可能,再趁着夜色去打一打草,驚一驚蛇,讓他們驚慌之後有了行動才會露出破綻,誰知道我這一去,給自己惹了個大麻煩。
本來,我就是藏在白天探查過的第三戶人家之中的。剛一入夜,另外六家的人就紛紛趕了過來,他們有人把風,另外幾個人則躲進屋中,我是先進的院子,又趁着夜色躲在了后檐之下,到時沒被他們發現。不過由於位置不好,我也沒有完全聽到屋中的人在說什麼,只是隱約的感覺,他們今天集中起來,是為了對付什麼人,期間,我聽到有人說高聲說‘不行,我們的人再多……’,從這句話來看,想必是他們不願和仇家硬拼,之後我又聽到有人高聲說‘好好好!’之後這些人就陸續離開了那所宅子。
就在我猶豫着要不要跟出去的時候,卻猛地覺得有什麼事情不對,想了一下,我發現方才那些人談話的屋子依舊亮着燈火,而且窗子上還隱隱地映出了人影。我仔細計算過,進了這所宅子之人一個沒留,屋中不可能還有人了。就在這個時候,不遠處傳來了兵刃相交的聲音,跟着,一個人當先飛入院中,直奔柴房而去,兩呼吸間,另一個黑衣人追了進來。這人的內力定是相當的強,接着月色及屋內的一點燈光,居然也可以看到先來之人的腳印是向著柴房去的,也追了過去。沒聽到有打鬥之聲傳來,料想先來之人定是躲入了密道之中,這個時候我也突然醒悟過來,燈光與人影,都是為了對付這後來之人的陷阱。
我剛想明白,那後來之黑衣人已經從柴房之中出來,也開始注意這間亮着火燭的房間,看着窗上映出的人影。只聽得這人笑了幾聲,笑聲非常的低沉,我本以為他笑必然是發現了此事的破綻,有了解決的辦法。誰知卻見他仗劍準備沖入屋中,我想那屋中的埋伏如果是針對此人設計的,必然對他有極強的殺傷力,於是喝了聲小心,現出了身形。
要說此時,我的時運可真是背到了極點,那人見我出來,想是把我當成了敵人的一方,一出手就是殺招,躲過了七劍之後,我的後背已經貼到了那窗子之上,我沒帶兵刃,只好一面躲閃,一面表明了身份,並說出了屋中有埋伏,誰知那人聽也不聽,還是一位的揮劍殺來。迫於無奈,我只好還手,七招之後,我左手扣住了他拿劍的手腕,右手卻和他對了一掌,誰知他這一掌力量大的出奇,竟把我震入屋中,我正要反擊之時,卻已經是頭暈目眩,站立不住了。
我最後的記憶,是那人說道:‘原來屋中真的有埋伏,哦,你真的是個捕頭,沒想到我黑殺手竟然受了一個捕快的恩惠。’之後我知道的,便是有人雇車把我送回家中。事後想來,他必然是在我飛入屋中的時候,看到了我的腰牌,恐怕也正是這樣,我才僥倖活了一命。”
古岳湖剛要張嘴問,秦懷亮道:“這兩天,我已經派人去八里庄查過了,那七戶人家已經走了個乾乾淨淨,沒留下絲毫線索。”
古岳湖點點頭,道:“那自稱是黑殺手之人武功真的那麼厲害?”
秦懷亮道:“他的劍法非常狠辣,但說起來我也還應付的了,只是右掌那一擊,力道彷彿憑空增加幾倍,我是實在抵敵不住,才會被震得飛入屋中的。”
白水泉道:“也就說,那黑衣人之前顯露出的武功,未必強於你,只是最後那一掌力道完全不同,出乎了你的意料?”秦懷亮點點頭,白水泉又向賈雲寬道:“老賈,這是什麼武功?”
賈雲寬皺了皺眉頭,道:“本來你們兩個的出身來歷已經讓我頭疼了一次了,這次這個人武功恐怕又要問住我了。如小亮方才所說,那人的最後一掌有些像峨眉派的須彌掌,但峨眉派素來門規甚嚴,不應該有門人半夜蒙面,揮劍殺人啊,況且,能和小亮放對廝殺,峨眉派有如此本領的基本都是老一輩的人物,新一代弟子中,只有兩人恐怕有這樣的本事,但這兩人乃是峨眉派專修劍法的,掌力不可能如此之強啊。”古岳湖三人沒有搭腔,賈雲寬自己搖搖腦袋,道:“如果不是須彌掌,那問題可就有些大了,據我所知,天竺武學之中有一種功夫叫做‘疊印手’,就是可以把數擊之力集於一招,而一招殺敵之後,自己也要元氣受損。”
古岳湖道:“依老賈你高見,那人用的功夫,應該就是這天竺武學‘疊印手’了?”
賈雲寬沒有說話,依舊在搖着腦袋,不過,在場之人都知道他這搖頭的舉動不是否定古岳湖的話,而是認為天竺武學不該在中土出現。
白水泉道:“老賈你這是擔什麼心啊,哪的武學不是武學,天竺武學又如何,就算有再厲害的高手來了,也自然有人擋得住。”
賈雲寬道:“我不是擔心這個黑衣人的武功有多高,但那‘疊印手’乃是天竺武學中最邪毒的一種,修鍊這種武功的人,其本性必然會被武功引導,最終成為‘無他性、無我性、無人性’的‘殺戮天尊’,如果真是這樣,就不知道會引出什麼麻煩了。”
古岳湖擺手止住了賈雲寬的話,道:“停一下,老賈,什麼什麼天尊?這可是山海經里記載的么?”
賈雲寬道:“唉,恐怕只有你們這天不怕地不怕的瘋子,才會如此說話。‘天尊’乃是修鍊天竺武學的最高境界,武功本來沒有正義邪惡之分,但修鍊武功的方法卻有各種各樣,‘殺戮天尊’的修鍊,就是靠‘殺人,傷己’來完成的。小亮的功力夠精純,才擋的住他那一掌,依我看,他那一掌本來就是寧可自己傷元氣,也要取了小亮的姓名的。”
“不對啊!”秦懷亮高聲道,“如果真的和小叔你說的一樣,他為什麼沒有殺了我,還要說欠了我的恩惠呢?這可不像是一個一心殺戮的人所說的話啊!”
賈雲寬道:“我奇怪之處也是在此。莫非這人修鍊的不是‘疊印手’?”
白水泉道:“關於這個武功的來歷呢,老賈你可以慢慢查,慢慢想,現在事情已經出了,至少我們知道了長安城附近有了這樣的人物,而且,已經和咱們生意門的人交了手,這就算告一段落!咱們不是那欺負人的人,不惹事,可是也絕對不怕事!”
註釋:“飛錢”有點類似於後世的銀票,並非出現於貞觀年間,但始於唐朝是沒錯的,小說嘛,總要演繹一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