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0章 斷肢
越沖如同萬年不化的冰山，沒有因為謝威的激動產生半分波動，只是按部就班的完成交接手續。
蓋好官印之後，把文書遞給了宋捕頭。
“辛苦了，宋捕頭可以帶着兩位前去官驛休息了。”
說完，頓了一下，嘴角突然露出了一絲諷刺的弧度。
“整個裕城，只有官驛這一個地方，安排了廚子為外人提供吃食，不過廚子大多數時候也都不在。
宋捕頭可以讓官驛的人去幫你叫來，給你們炒幾個小菜，也算是接風洗塵了。”
聽到越沖的話，宋捕頭臉上頓時出現了幾分尷尬，忍不住看了杜晨風一眼，也不好說什麼，帶着李三和杜晨風出去了。
見宋捕頭和李三帶着杜晨風走出了軍御處的大門，越沖這才站起身，示意謝威他們跟自己來。
等到越沖站起來，露出了之前一直掩藏在官案下的雙腿，眾人才發現，越沖的右腿，竟然從膝蓋處，就已經整個被砍斷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根一看，便磨損嚴重的木棍，被緊緊的綁在越沖的大腿之上，取代了原本小腿的作用，讓越沖還能像是正常人一樣，正常行走。
看到越沖這樣，花映雪的腳步下意識的一滯，臉上出現了滿滿的震驚。
謝知歡更是下意識的捂住了自己的嘴巴，擋住了幾乎要從口中溢出的驚呼。
謝知韞和謝知禮兄弟倆的面上，幾乎同一時間僵了一下，然後迅速的移開了自己的視線，不再多看一眼。
所有人都盡量維持着自己面上的表情，不露出絲毫的異樣，怕對越沖造成傷害。
只有謝威完全無法抑制自己心中翻江倒海的情緒，嘴唇無聲顫抖着，半晌，卻始終無法問出什麼。
只是控制不住的盯着越沖那被破舊的木棍取代的位置，想着那裏原本有着的小腿，是如何的矯健有力。
這條腿，曾經緊緊夾在駿馬的腰腹之間，與他一同策馬奔騰。
也曾在嬉鬧之間，毫不留情的踹在他的身上……
想着，謝威再也控制不住，渾濁的淚珠一粒粒的從佈滿血絲的眼眶裏，無聲流下。
越沖帶着他們一路來到了一間看上去極為偏僻的房間外面，打開房門之後，露出了裏面極其簡單的陳設，除了一張簡陋的木板床，和牆上簡單掛着的兩件衣服以外，什麼都沒有。
即使內里如此簡陋，越沖面上也沒有露出絲毫一樣，只是一臉平靜的打開房門，讓謝威他們一同進了房間。
進了房間之後，越沖回身關門的時候，無意間看到了無聲落淚的謝威，頓了一下，臉上終於露出了一絲哂笑。
“都這麼大的年紀了，你的夫人和兒女們都看着呢，哭什麼？”
謝威攥緊了拳頭，指尖幾乎要陷進肉里，“你的腿……”
越沖無所謂的看了一眼自己的斷腿，“沒什麼，當初，跟你鬧翻之後，便一直咬着當初與太子殿下死因有關的幾家不放。
只要他們家裏有落單的，我就動手，殺一個算一個，殺兩個算一雙。
不管怎麼說，我這樣的賤名，對上他們那些身份尊貴的世家子弟，就算只是殺掉一個，也算是賺了。
再殺幾個，那就是穩賺不賠了。
到最後，我到底殺了多少個，我也不記得了，每次都以為自己會死。
可沒想到運氣這麼好，到最後也沒死成，就只是丟了條腿罷了，也算是運氣好。
你也不必如此傷心，年輕的時候都沒見你哭過，現在哭的這麼丑，是想要嚇唬誰呢。
我現在挺好的，這木棍做的腿挺方便的，不僅輕便，還不怕撞到什麼，用膩了還能換新的，多好？”
聽到越沖如此無所謂的講着他的經歷，謝威卻只覺得更加痛苦。
“胡說！他們的命，如何能與你的性命相提並論！
他們這些早已腐朽敗壞了的世家，惡行昭彰，即使是他們全族的性命加在一起，也抵不上你一條命，不，抵不上你一條腿，你怎麼能拿自己去跟他們比！”
聽到謝威的話，越沖只是平靜的笑了一聲，“這只是對你而言罷了，太子被害之後，除了你，還有誰把我當成一回事兒？
所有人都知道，我原先不過是太子撿回去的孤兒罷了。
若不是太子看重，一直培養我，誰會把我放在眼裏？
即使我後面拚命的在戰場上立功，在那些世家和皇室之人的眼中，也不過是一個血統低賤，只是運氣比常人好上一些的奴才罷了。
如太子和你一般，正眼瞧我的人，又有幾個？”
聽到這話，謝威堅定的看着越沖，“有我和太子把你當兄弟，就夠了，太子雖然不在了，可我還在。
有我謝威在一天，便絕對不會任由這些人輕賤於你！
我早就知道，當初暗殺世家子弟的人，是你。
每一次消息傳來，我都會派人去尋你，甚至提前安排了人監視這些子弟，想要將你找出來。
我就怕你會因為一時衝動，害了自己。
可無論派出去多少人，都是無功而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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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你一直在掩藏自己的行蹤，不僅是為了躲避世家的調查，也是為了避開我，是不是？”
越沖放鬆的坐在了木板床上，右腿的木棍與堅硬的床板碰撞，發出了清脆的一聲，聽的謝威臉皮猛的抽了一下。
看到謝威面上的表情，越沖彷彿看到了年輕時候的他一般，露出了一個極其懷念的笑。
“謝威，你什麼都不懂。
你生來，便是謝家的嫡子，謝家是世家中的世家，哪怕你是個什麼都不懂的傻子，也不敢有人冒犯於你。
更何況，還有太子殿下這麼一位優秀仁慈的表哥護着你，更不敢有人對你有絲毫冒犯。
太子殿下被害，太後娘娘被困，以及謝家在南疆戰場上遇到的各種陷阱。
應該是你，甚至說謝家，這麼多年來遇到的第一次失利。
你們謝家高高在上的時間，太久了，以至於，讓你們都失去了最基本的警惕，都不知道下面的人，生出了些什麼想法。
太子殿下的死，讓你們謝家終於覺醒，察覺到了身後的暗流涌動。
也終於讓你，變的不再像當初那般赤忱天真。
可謝威，不知你在變，其他人也在變，沒有人會站在原地，等你們謝家完全恢復力量之後，再同他們一一清算。
要不然，你們謝家，也不會遭遇這第二次的危機，你也不會在這裕城，看見我，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