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4章 鶴廟往事(六)
周圍的人跟我一樣,都忍不住狂笑不止。
這倆傢伙的反應,跟我第一次知道死了也要打工的時候一模一樣,滿腦子都是活着的時候整天打工已經夠辛苦的了,死了還要天天打工,這簡直就是讓人無路可退,活夠了想死都不行。
哎,打工人,打工魂,打工都是人上人,無產階級才是最偉大的。一想到這裏,我也不免有些難過,只能這麼安慰自己了。
大寶和小荷兩眼一黑,差點摔倒過去,我笑着說道:“有啥不好的,要是地府不能打工,你們倆豈不是要餓死在這裏了,人家不打工好歹還有子女供養,你們呢,靠着喝西北風過活嗎?”
這兩人此刻彷彿被抽走了全身的精氣神一般,無精打采地耷拉着腦袋,嘴裏嘟囔着:“有兒有女又能怎樣呢?過個三代之後,還有誰能記得咱們啊!更別提來給咱燒紙錢了。原本我還想着,即便咱家後輩把咱們給忘了,不再有人來上墳祭祀,那也沒啥大不了的,總歸會有地府收留咱們這些孤魂野鬼不是?可誰曾想啊......”說到這裏,他們忍不住重重地嘆了口氣。
我見狀,伸出手輕輕敲了敲小荷的腦袋瓜,笑着說道:“嘿,別這麼悲觀嘛!就算沒人給我們燒紙錢,那又如何?咱們照樣可以自力更生呀!沒錢花那就自己去掙唄,畢竟在地府里可不養吃白飯的閑人喲!”
小荷似乎還是不死心,稍作片刻,繼續追問道:“那不能直接去投胎嗎,直接去投胎不就不需要打工賺錢啦。”
本來還想安慰安慰她的,但是看她這副投機取巧的樣子,我此刻一點悲憫之心都沒有了。
“你以為投胎是那麼容易的事呢,你得排隊,還得努力賺錢,才能拿到比較好的版本,想不勞而獲,想得美!”我道。
“那完了,那我哪比的上人家有錢人啊,怕是一輩子都要在這暗無天日的地方打工了。”
看着他倆這副德行,我本能第一反應就是,人類靈氣確實退化的太厲害了,事到如今,人界甚至都不知道,死亡並不能解決一切。
現在人們一遇到事就尋死覓活的,大到重病絕望的老人,小至學業困惑的孩子,只要心理承受能力到了極限,大家好像都會毫不猶豫地選擇死亡,這樣的新聞整天屢見不鮮。
要是人界靈氣尚且充足,修行的人遍佈大地,那麼是不是就能給人們廣泛普及死亡並不能解決一切的知識了呢,死了以後不光要自食其力,努力討生活,萬一死的時候是帶有怨氣,還有些活着的事情沒有解決,那麼死了都不能正常地進入地府,直到自己的怨氣消散為止。
就像小荷一樣,如若不是現在她以淡然,塵世間的一切已了,我們也是不好直接帶她來地府的。
我不再用戲謔的語氣,而是鄭重其事地說道:“人家賺錢就有人家賺錢的道理,整天說人家德不配位是沒有用的,這個世界要是什麼都安安穩穩,那根本就不需要三界制衡,天道維穩,大家就都能和和睦睦,相安無事。既然存在就有存在的道理,你要想如何去應對,而不是一味地批判,不要問為什麼,這是三界自古以來的問題,我也解答不了。”
小荷顯然是被我的語氣嚇到了,我也意識到我是有些過於嚴肅了,稍微收了一下下頜,清了清嗓子,說道:“不過,冥界比人界要簡單得多,三界之中,人界是最複雜的,跟人界想比,這裏幾乎是沒有勾心鬥角的,你儘管放寬心,在這裏,你只要努力,就會有回報,這些年,聽說冥王把這裏治理得很好。”
為了打消她的僥倖心理,我把其他可能存在的所謂的捷徑也告訴了她:“當然,你要是不怕投胎投的是個壞劇本,那你現在就能投,萬一給你投到原始森林,又或是飽受戰亂的國度,你可別怪我沒提醒你。”
經過我這一番說教,小荷已經是四目睜圓,不能言語,回應我的方式,只剩下了不斷點頭。
“行了,說說吧,後面,你遇到那個女子的事情。”
剛才我說地府的事情的時候,顯然大家都已經睡意綿綿,如果我轉換話題再慢點,這些傢伙,應該就都睡過去了。
不過,短短几秒,幾個人就都恢復了精神,尤其是阿生,已經伸着腦袋,翹首以待了。
小荷咽了口唾沫,緩緩開口道:“正如您所說,我知道我的丈夫如此待我,鬱鬱寡歡,最後死在病床上,因為怨念太重,再加上我自己也想留在人間想為自己報仇,也就一直沒有歸地府,我潛心修鍊,想的就是能夠讓大寶一家能魂歸地府。”
“說重點。”我有點急切,這些雖然之前沒交代,但是通過之前的言語,足以推斷出這些情況,已經沒有再說的必要了。
“好。”小荷點頭道。
“其實報完仇之後,我就覺得已經無牽無掛了,我也不知道還留在人間還能做些什麼,但是去地府吧,我又怕自己殺戮過重,去了地府也沒有好果子吃,就一直在人界轉悠,直到那天夜裏,霧氣很重,我看到那女子站在橋頭,一身白衣,頭髮長長的披在了肩上。我本想繞開她,可不知怎的,腳不聽使喚地朝她走去。”小荷臉上露出一絲驚恐之色。
“她身上有股特殊的氣息,像是花香,又像是清晨露水的味道,總之很清澈,走近后,她抬起了手,手指細長冰冷,指着河對岸。那裏黑漆漆的一片,啥也看不見。我剛想問她指什麼,她卻突然消失了,緊接着一陣陰風吹過,我就暈了過去。”
眾人聽到這兒,不禁面面相覷,我與她對視了一眼,問道:“然後呢。”
“等我醒過來的時候,身邊已經換了一幅景象,說出來你們都不敢相信,我好像直接穿越回了數年前,我所在的地方,正在舉行一個盛大的宴席,主人家宴請四方,而那場宴席的主家,正是我的前夫,劉永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