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小朋友很善良
一臉陰翳的陸彥翀聽着手機里的掛斷音,眸中淬了一層寒意。
阿淮在外面輕敲了兩下車窗,裏面出現一張裹滿殺意的臉,微頓,“翀哥,飛機可以起飛。”
停機坪上,一隻腳踏進機艙的陸彥翀驀地收住動作,側頭看向身後的阿淮,“你留下,給我盯着那小東西。”
阿淮短暫猶豫,比起盯着裴望渝,他更擔心翀哥這趟南亞行。
陸彥翀瞧着他,不用問也知道他在想什麼,“南亞那幫老東西我還沒放在眼裏,你替我看着曼萊。”
阿淮比起陸彥翀身邊的其他人,多了幾分細膩,很容易就聽懂了翀哥的言外之意,比起南亞,翀哥好像更擔心曼萊...
他面無表情頷首。
“小東西多半會聯繫北州那邊的人,把人給我盯緊了,只要人在曼萊,其他的不用插手...”說著,陸彥翀眼眸一轉,似是想到什麼,“她如果真的去了會所,拍好照片視頻給裴勵城送過去。”
直升機上的陸彥翀閉目養神,手指一下一下點着大腿,三五秒后,他的唇角很輕地勾了下。
混蛋嗎?
他也覺得是。
傷害為難一個小朋友實在不是什麼君子所為,可他沒說自己是好人。
當初他為了秦安婷,消失四年用命去替秦安婷搏自由,他活着回來了,秦安婷卻死狀慘烈。
他怎麼可能不恨,他恨極了。
翌日一早,退完房的裴望渝走出賓館,視線掃視一圈,那輛在她入住就停在巷子口的黑色私家車不見了,陸彥翀撤走了對她的監視,所以他是篤定自己會為了自由,以身換錢。
一個月,兩千萬。
他開出的條件與期限,徹底葬送了自己這十年的赤誠......
晃晃蕩盪,裴望渝迎着十一月的暖陽,不知怎地走到了深野娛樂會所,望着透着奢靡的招牌,她嘴角扯出一抹自嘲。
哥哥的心血,現在被陸彥翀變成了曼萊有錢人夜夜笙歌的銷金窟,曾經的地產公司,從小小的店面一步步走到全曼萊最頂端的寫字樓,哥哥用了不到五年的時間,而摧毀,只需要一份合同,一個簽字。
這也是陸彥翀報復中的一環。
他深知哥哥的孤傲,他的每一步,都是在往哥哥心上最軟的那塊扎着最深的刀子。
裴望渝忽然就想通了,走進去,然後一步步墮落沉落,這才是陸彥翀想看到的。
因為這樣,對哥哥的報復最狠。
她無處可去,無人可依,那扇黑金大門,是陸彥翀唯一不會對她趕盡殺絕的地方。
是走進去,還是回到金瀾灣,裴望渝原地掙扎了些時候,仰頭看了看散發暖意的暖陽,她露出了三年來最最苦澀的一個笑顏。
陸彥翀接到阿淮的電話,得知裴望渝沒找人幫忙,他一點也不意外。
裴望渝還是那個裴望渝,小朋友善良且看得清形勢,永遠不會盲目連累別人,也一直知道他真正想的是什麼。
他以前也是真真兒疼過小朋友的。
可是怎麼辦呢?
她的哥哥,自己的好兄弟,是殺害他母親的第一嫌疑人。
秦安婷見得最後一個人是裴勵城,是裴勵城聯繫的秦安婷,那瓶含有致死劑量馬錢子鹼的草莓罐頭,也是他親手帶去的。
裴家火災發生時,當天臨時決定出國的裴勵城僥倖逃過一劫,他收到消息趕回來,沒有第一時間去陸彥翀那兒找妹妹,而是約見了秦安婷,接着,秦安婷就死狀慘烈被人發現。
沒人知道那天他們因為什麼見面,又談了些什麼,陸彥翀暴怒之下竭力留下最後一絲理智,他可以聽裴勵城解釋。
裴勵城怎麼說的?
他就說了四個字。
陸彥翀當即掄起拳頭拔了槍,去他媽的清者自清,他要的是解釋,不是擺爛!
“我們的人還要繼續跟嗎?海上是程京南的地方,我們的人怕是不好進。”
陸彥翀的思緒被阿淮緊接着的這句話打斷,眸色驟然一冷,“海上?”
“嗯,她先是在深野門口徘徊了一會兒,下面的人說她本來已經進去了,不到兩分鐘又出來了,然後去了海上,這會兒還沒出來。”
阿淮看不見陸彥翀的表情,但他從微妙的呼吸聲中意識到不對,“對不起翀哥,下次我會抓重點說。”
遠在南亞某會議室主位上的陸彥翀面色駭人,底下那些個原本還仗着年紀倚老賣老的什麼爺叔公伯,霎時全都收起了高高在上的態度。
氣氛倏地變得又冷又緊張,生怕呼吸聲大了點,吵到那位半天沒吭聲的小閻王。
睨了一眼那群欺軟怕硬的老東西,陸彥翀一語雙關,“賀文淮,是不是和平日子過久了,總喜歡撿着廢話說?這麼喜歡說廢話,舌頭割下來拿去喂狗!”
老東西們一聽這話,全部瑟瑟發抖別開視線,到底是誰說的這少爺天性純善,不喜舞刀弄槍的!
這謠言到底是他媽誰傳出來的!
被連名帶姓叫到的阿淮又道了聲歉,“我這就去把人帶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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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機扔到會議桌上滑出去半米遠,陸彥翀眼皮一掀,登時又換了張面孔,長得好看的人笑起來總讓人心神蕩漾,特別像陸彥翀這種好看的過分的人,最容易讓人降低防備。
可此刻看見他勾起唇角的樣子,老東西,不是,老叔伯只覺毛骨悚然,看他就像看朵食人花,隨時會張開血盆大口吞掉他們。
......
裴望渝準備簽下合同的一刻,阿淮推門而入,看到阿淮那張面無表情的臉,或許是在意料中,她臉上很是平靜。
“翀哥說你只能在金瀾灣跟深野做選擇。”
公式化的通知,裴望渝不痛不癢,“他要的是我自甘墮落,深野還是海上沒有區別。”
算起來,阿淮跟裴望渝認識也有十年,以前兩人的關係算不上多好,但因為時間夠久,他看着此刻面色淡淡的裴望渝,目光些許閃躲。
“深野是我們自己的地方,你在那兒不會出問題。”
“阿淮...”裴望渝柔聲叫道,“就是因為那是他的地方,所以我不去,他想要的我全都做了,我想守住最後一點尊嚴。”
這三年,他見過裴望渝太多模樣,無奈、卑微、哀求、絕望、直至最後破碎。
原來的裴望渝,雖說膽小,但對誰都是一副笑眯眯的樣子,很善良,很純真。
一個被裴勵城捧在手心長大的公主,要自由,就得淪落為聲色場所供人挑選的玩物,阿淮心裏漾起一絲不忍,但他是陸彥翀的人,這絲不忍,改變不了結果。
阿淮態度堅決,不打算讓步。
面試裴望渝的人事部經理見狀眉頭深鎖,海上跟深野從來都是死對頭,從阿淮口中聽到深野二字,經理不悅地收回了勞務合同。
“你這小姑娘,有去處還來海上添什麼亂?趕緊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