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3番一
聖旨里是賜給楊建白一座國公府,這宅子,卻並非是新建成的,也不是之前抄家得來的,而是原本的那個國公府,也就是說，是現在的楊家老宅。
楊二叔很難纏，楊二嬸很難纏,最最難纏的楊老太太，偏偏是長輩。當初分家的時候,因為楊老太太說,以後要跟着老兒子過日子，所以,楊家的家產,大部分是分給了二房，楊建白得的銀錢就只夠買個三進的小院子。
現在，楊二叔若是要搬走，楊老太太按理說是要跟着的。只是，若楊老太太拿着輩分壓人，非得留下來，讓大孫子給自己養老，那楊建白和舒曼瑤也是半點兒不能反對的。
楊老太太不願意走，也很有可能將楊二叔一家子留下。借口都不用費心找，只要老太太裝個病，想要留親兒子在床前伺候，哪怕楊建白是安國公，也沒辦法阻擋。
於是，舒曼瑤就為難了。按她的意思，這宅子還不如不給呢，她寧願和楊建白還有兩個孩子住在這三進的小院子裏，也不願意去沾惹楊老太太這一堆的麻煩。可是，聖旨都已經下來了，他們若是不搬過去，最輕了也是無視聖旨。
對於舒曼瑤的各種煩惱，楊建白很快就察覺到了，等問清楚了，就忍不住笑：“你想太多了，聖旨在這兒，楊家的分家文書又是在官府立過案的，二叔他們就是不願意走也沒辦法。頂多了，是咱們將那宅子給折現，然後給他們一些銀錢。”
“至於祖母，她倒是可以留下來。”楊建白頓了頓說道，分家文書上雖然是寫着由楊二叔供養老人，但孝道比天大，老人若是自己說要跟着誰過，那誰也反對不了。不過，楊建白摸了摸下巴：“因為當初是說楊二叔供養祖母，所以分家的時候，我才只得了幾千兩銀子。現在若是祖母想要留下來，那分家的文書就不成立了，按照規矩，咱們奉養老人，又是長房嫡子，分家的時候是要得七成的財產的。”
所以，楊老太太若是要留下來，那就重新分家，楊二叔至少得將自己的財產吐出來八成才能填補上這個缺口。若是楊老太太不留下，而是跟着楊二叔走，那楊二叔還是能得到一筆補償金的。
現下就是要看楊二叔要什麼了，舒曼瑤總算是想明白了，豁然開朗：“那咱們現在就等着二叔他們自己上門提要求？”
“當然不能等。”楊建白搖搖頭：“咱們這邊是要卡着聖旨搬進去的，而他們那邊，聖旨上卻沒說要他們搬出去，所以時間上來說，咱們更急一些。他們只要拖着，咱們就得上門找他們，這種事情，誰先主動，誰就失了先機。”
舒曼瑤點點頭：“那怎麼辦？”
楊建白笑着捏捏她臉頰：“別擔心，咱們可是很久都沒有到族長家裏拜訪了。”楊建白在外打仗，舒曼瑤一個女人家，總不好頻繁出門。所以除了戚家和舒家，以及楊家老宅，舒曼瑤就不去別人家裏了。
族長那邊，更是只逢年過節需要祭祖的時候才帶着兩個孩子過去一趟，說起來，還真是不太熟悉。
“這事情，你就不用管了，只給我準備一份兒禮，回頭我到族長家裏坐坐。”楊建白笑着說道，男人願意辦事兒，舒曼瑤自是不會反對，忙點頭應下：“準備什麼規格的禮？”
“就一般晚輩拜見長輩的禮。”楊建白笑着說道，這禮物也不需要太重了，族長是聰明人，自是知道這會兒楊家應該靠誰。
舒曼瑤應了下來，很快就將楊建白要的禮給準備好了——聽說族長喜歡喝酒，舒曼瑤特意準備了兩罈子皇上賞賜的御酒，另外還有兩件玉石擺件兒。這就齊全了，楊建白讓人帶着，自己騎馬去了族長家裏。
族長今年已經六十多了，比楊老太太年紀差不多。楊建白這輩子，只拜託過族長三件事情。一件是小時候，求族長到老太太跟前求情，收了戚家的一個武術師傅。第二件事是楊家分家，楊建白求族長幫忙，分家分的很徹底，所有的後續都考慮到了，也全部寫到了文書里，不許楊老太太再有反悔的機會了。
今兒這事情，是第三件事情，族長一看見楊建白，就摸了摸鬍子：“可是為了安國公府邸的事情？”
楊建白雖然不太喜歡這族長，卻也很佩服族長的聰明，恭恭敬敬的行了禮，就酒罈子放到旁邊小桌子上：“大爺爺神算，一猜一個準兒。”
族長看了看那酒罈子，眼神閃了閃：“你心裏是個什麼打算？”
“大爺爺，您是知道的，我自己倒是想要孝敬祖母，將祖母留在老宅，給她最好的生活，讓她頤養天年的。”楊建白苦笑了一下：“只是，我祖母定然是捨不得二叔父的。”
言下之意，就是不願意讓楊老太太呆在老宅了。
族長微微皺眉，楊建白笑着說道：“當然，我也不是那種不孝兒孫，不管如何，祖母心裏高興是最重要了，既然跟着二叔父她開心，我也不好不奉養老人是不是？我和曼瑤，每年願給祖母三千兩養老銀子。”
三千兩不是個小數目，京城的房價那麼貴，三千兩都能買個三進的小院子了。一年三千兩，老太太就是天天吃三頓燕窩，一頓兩碗，一碗自己喝一碗倒掉，這三千兩也是足夠用的。
族長的眉頭這才鬆開了一些，楊建白笑着說道：“大爺爺，另外我還有件事情想和大爺爺商量。”
族長沒說話，楊建白自己說了下去：“咱們楊家，現在有些青黃不接，所以我想着，是不是將族裏的學院給整頓一下，我出銀子請先生，族裏的孩子，不管是有錢沒錢，只要人能來就行了。等我搬回了國公府，騰出時間了，就將國公府西邊的那個院子劃分出來，辦成族學。”
這個是大事情，原本楊家也是有族學的，但是楊家都不是有錢人家，老國公這邊出的銀錢才是大頭。自打老國公去世，楊老太太是個只管花錢的，楊二嬸那是雁過拔毛，自己摟錢都嫌不夠，怎麼可能會出銀子？所以時間長了，銀錢跟不上，族學這邊就耽誤了。
這會兒楊建白重新說起這個事情，族長就有些心動了，什麼都比不上宗族繁盛啊。他是當族長的，自是得為全族考慮才行。現下有這個機會，他怎麼也得好好考慮一番才是。
“難為你還惦記着族裏。”族長眯着眼睛想了一會兒，點點頭：“你對族裏的一番心意，我記在心裏了，族人們也定是會感激你的。”
兩人達成合作的意向，又嘮叨了兩句，楊建白就起身告辭了，接下來的事情，只看族長的就行了。
族長的行動倒是比楊建白預料的還要快，第二天，族長就帶着族老們去了楊家老宅。楊建白不在場，所以也不知道族長到底是過去說了些什麼。總之，族長們在老宅停留了大概兩個時辰之後，派人來叫了楊建白和舒曼瑤。
生怕等會兒會發生吵架時間嚇到兩個孩子，所以舒曼瑤就沒帶雙胞胎，自己跟着楊建白去了老宅。
楊老太太身上雖然有誥命，但這會兒宗族大事，她也是不能坐在上首的，只能和族長分落左右，下首則是族老們，楊二叔和楊二嬸，以及楊和安楊和煦這些人，是連個座位都沒有的。
見楊建白和舒曼瑤進來，族長帶頭給他們行禮：“見過國公爺，見過國公夫人。”
楊建白趕忙扶了族長起來，雙方客氣一番，楊建白和舒曼瑤在右邊落座。站在靠門口附近的楊二嬸差點兒就將眼睛瞪出來了，他們一家連個座位都沒有，楊建白夫妻倒好，都不知道尊重長輩的嗎？
“今兒叫你們過來，是為了國公府府邸的事情。”族長也不啰嗦，直接進入正題：“朝廷原先收走國公府的爵位的時候，並未收走老太太身上的誥命，按說，老太太是應該和安國公住在一起的。只是，楊家已經分家，分家文書上說的很清楚，楊家八成財產歸楊愷，楊愷負責奉養老人。老太太，現在你自己決定，是要跟着建白夫妻過，還是要跟着楊愷，若是跟着建白夫妻，那你就還留在國公府，但楊家的財產要重新分，八成歸建白夫妻……”
沒等族長說完，楊二嬸就緊張了：“娘自然是跟着我們的，我服侍娘這麼些年，娘已經習慣讓我伺候了，若是離了我，娘定是會不舒服的。我們都還跟着娘過，建白是長子嫡孫，也應該侍奉老人……”
“馬氏！閉嘴！”族長直接打斷她的話：“長輩說話，哪兒有開口的份兒？若是再不懂規矩，就直接去祠堂吧。”
說完，轉頭看老太太：“楊家已經分家，這個是不會改的，官府都已經立了文書了，國公爺是拿朝廷俸祿的，更是不能將朝廷律法視為兒戲！所以這件事情，絕無更改的餘地，老太太，你只說，你是願意跟着誰過活就行了。”
之前族長都已經說了大半天了，楊老太太不是楊二嬸那蠢貨，明知道事情已經成了定居，還是要咋咋呼呼的。所以，這會兒，楊老太太臉色灰敗，看了一眼楊建白，轉頭對着楊二叔那邊點點頭：“跟着愷兒。”
好歹楊愷是她親兒子，是從她肚子裏爬出來的。而楊建白只是個孫子，隔了一輩兒，兒子自是比孫子親的。而且，沒誰比她更清楚了，楊家的財產，自打楊美人進宮，已經是花了大半了，現在再重新分的話，從哪兒湊夠八成還給楊建白？
最重要的是，她和楊建白之間，已經沒多少感情了，舒曼瑤也不是個好拿捏的，住在這老宅里，她也就只能是個養老等死的人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