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招無定式
砰！
它山石場的什麼聲音都有可能消失，唯獨開山鑿石的聲音永遠不會消失。
無數揚起的玄鐵鎚，無數鑿在石頭上的鐵釺，無數擁有着古銅色肌膚的強壯漢子，無數被甩飛起來的汗水。
玄鐵鎚撞擊鐵釺的聲音，巨石開裂、倒下的轟鳴，雄厚有力的號子聲……
贏無名再一次地走向了啞七身旁的玄鐵鎚，他現在已經到了五響勁，使用起玄鐵鎚無疑會更加得心應手。
砰！
以秦風六歌的方式揮舞起玄鐵鎚，贏無名所有的心神都凝聚到了極致，每一錘落下都有着近乎百斤巨力。
可嵌在石頭上的鐵釺並不是那麼容易就被砸下去。
砰！
八錘！
贏無名在舞動出八錘之後，便筋疲力竭，肚子傳來了強烈的飢餓感，讓他感到雙腿都在打顫。
一個五響勁的少年，在第二次揮錘的時候，就可以錘出八次，這樣的能力足以讓它山石場的眾人都刮目相看了。可啞七完全不為所動，好像未曾看到過一樣。
贏無名喘息了許久，才覺得恢復了一些力氣，他看向啞七，對其致以謝意，畢竟不是所有人都願意將玄鐵鎚借給對方。
啞七忽然站了起來，拿起了他的玄鐵鎚。
贏無名的眸子陡然亮了起來。他一直都覺得啞七的錘法跟別人不一樣，他也一直都在揣摩，可是始終都是在模仿表象而已。
它山石場的人都會秦風六歌，礦工也都在用秦風六歌的招式來開山鑿石，可就是有些人的速度更快、看起來不費吹灰之力；有些人則滿頭大汗、筋疲力盡。前者是極少數，後者卻是大多數。
啞七就站在鐵釺前，一動不動。
風好像就此止住。
空氣完全凝固，將飄散在其中的石粉跟汗臭味都凝固在了其中。
突然之間——啞七舉錘！
贏無名只覺得有狂風亂起，瞬間吹亂一切！
鐺！
重鎚落下！
贏無名看到鐵釺已完全貫入石頭。
咔——！
裂縫蔓延。
一塊完整的石材就此被切下！
剛才的亂風就此消失，一切都歸於剛才的平靜。
“這是……亂世大風？亂世大風是這樣用的？！這姿勢明明跟施展亂世大風的姿勢完全不一樣……”
啞七沒有停頓，拿起玄鐵鎚離開，彷彿剛才他只是看着腳邊的鐵釺不順眼便隨手錘了一下而已。
贏無名怔怔地看着啞七剛才留在這裏的身影，忘記了一切，腦海中只不斷地重複着啞七剛才的身影。
“原來如此……原來秦風六歌的‘亂世大風’還能這樣用……”
幾乎所有人都從它山石場退出，贏無名才緩過神來，離開了它山石場，去飯台領過自己的飯，便在無人的角落靜坐，直到夜色迷離時才起身，來到了那個跟白二十約定好的地方。
不早不晚，一個包袱出現在了那裏，沒有一個多餘的人影。
贏無名想也沒想，直接拎起了包袱。
沒有人會放着路邊的包袱不撿，贏無名本就沒有理由不撿；他也已經將家中的一切都隱藏的極好，就算有人去搜查也搜查不出什麼；倘若最後真的強行逼問他石粉的來源，那也只是姜小小贈與他的。
所有的理由，贏無名都已經想好。
這，本就是贏無名好運氣才撿到的包袱！不是跟白二十交易才得來的包袱！
不用打開，贏無名也知道包袱裏面有什麼，大部分都是鍋盔，還有硬邦邦的肉乾。
贏無名回到家中，立刻打了水，將包袱打開，開始吃裏面的食物。
干硬的鍋盔在唇齒間嚼碎，燒乾的麥香轉化為了細膩的甜味，撕咬下一口肉乾，肉乾上的鹽粒當即在嘴中化開，將在牙齒間嚼碎出來的肉香調成世上最誘人的香味，贏無名端起水碗喝下一大口水，甘冽的井水當即將這一切都衝到了一起，浩浩蕩蕩地湧向了贏無名的腸胃。
贏無名如狼似虎，一口氣吃下了四個鍋盔跟一根肉乾，這才作罷。
靜思了片刻，贏無名將剩下的食物收好，藏了起來。他今晚沒有再開始自己的挖礦，因為他覺得不夠保險。
“一個秦國人，混在魏國的奴隸之中，來它山石場做什麼？絕不會沒有理由的……”
“他又為什麼幫我？”
“他會是個值得信賴的人嗎？”
“不，除了小小，沒有人值得信賴……”
“我不能再跟他有交集……否則會很危險……”
贏無名非常清楚，只要自己有一步走錯就是萬劫不復的境地，他不能有親人，也不能有朋友，他只能是隱藏在角落中最不起眼的那個人。姜小小對他來說，已經是非常危險的越界。
將心境平復下來后，贏無名就開始思索今日啞七所用的“亂世大風”。
“原來真正的秦風六歌是這樣用的……”
“招式是死的，但是響勁不是死的！”
“重要的不是擺出來的招式，而是響勁的激發！”
“之所以一開始讓我們苦練秦風六歌的招式，就是為了讓我們適應將響勁力量全部激發出來的最佳招式，當這一切都到了爐火純青的境界之後，秦風六歌便不再是死的招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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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就是說，就算用的招式是秦王破陣，響勁的運轉也可以是亂世大風！要是看不透響勁的運轉，只看招式，一定會遭受重創！”
“招無定式，響勁為真……”
忽然之間，在贏無名的心中，武技的大門敞開了一道縫隙，讓他的心思前所未有的活泛起來。
草堂之所以不教這一點，則是因為連基礎都沒打好就開始在其上面推演變化，看似變強，實則是空有其表，根本無法走遠，那樣只會害人。
然而，贏無名在三響勁停留了六年，他的修行沒有境界上的修行，只有秦風六歌！對於秦風六歌這個基本功，他比任何人都要紮實！啞七正是看出了這一點，才會教贏無名招式與響勁的變化。
贏無名閉着雙眼，卻無法睡去，他的眼前有着太多關於秦風六歌的想法，恨不得立刻下床試一試。忽然間，贏無名的神經緊繃，可他卻依舊保持着熟睡的樣子。
外面有非常輕微的腳步聲傳來！
“無名？無名？”
輕柔的呼喊聲來，贏無名立刻翻身起來，因為他知道是姜小小來了。
姜小小躡手躡腳地走進了贏無名的家中，在月光之中看到了贏無名的身影，她急忙向前兩步，有些焦急地說道：“無名，我找你有急事！你……肯跟我來嗎？”
贏無名沒有多言，拿起了自己的那個時刻準備着的小背包，說道：“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