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含元殿上狐兔行,花萼樓前荊棘滿
那從出生前就註定荊棘叢生的路,彷彿等在我永恆的前方。
我曾經從未在屬於自己的姓氏的家庭里,感受到來自家的溫暖。
身上流着的那些血液,我願意盡數還給他們,以此遠離,所有的傷害。
那流轉着的人生里,始終背負着的枷鎖輪迴出現,怎麼都打不開。
我拿着刀,生生斬斷了枷鎖上的鐵鏈,然後把刀指向了他們的眼前。
你在一路繁花的人生大道上得到掌聲無數,尚且也有自己的,無數煩惱。
更何況,這與你南轅北轍的,這樣無可選擇,無路可退,又從不肯服輸的我。
陽光繼續升溫,照耀着南城的大地。
沈珏看着這幾張照片出神了很久。
就是她了吧。
他彷彿真正感受到了自己的愛漸漸萌芽,它試圖衝破心中肥沃的土地,迅速崛起,然後長成參天的模樣。
飛機迎着下午的陽光,一路滑行,然後衝上雲霄。
像極了內心雀躍的樣子。
有些人,有些事,有了結局,雖然結局來得太晚,到底還是振奮人心。
久久之後,沈珏在辦公桌前關上平板頁面,看着巨大落地窗外的天空,掠過一架飛機。
他不知道,那架飛機上正坐着他心愛着的人。
她懷着發自內心的喜悅,離開南城,奔赴自己故鄉西城。
天空如一顆價值連城的皇家藍色寶石,籠罩在頭頂,綠色幽幽覆蓋著巨大的城市,參差錯落的建築隱匿其中。
心中肆意流淌的情緒,像極了十一年前那個春天的樣子。
不同於從前,這次一切都有跡可循。
也相信終究會有結果。
飛機上,林芷獨坐,她伸直腿,舒展了身體,手指翻飛,在平板上敲擊下一行文字,寫下這部作品最後的結局。
女主拿着劍刺進男反派的胸口,口吐蓮花如蛇的信子,說,你早就該死。
窗外,白色雲霧漸漸從腳下上升到頭頂,地面的建築越來越清晰。
這是她曾經深愛,並且永遠深愛的西城。
多少王朝在這裏建都,多少帝王在這裏長眠。
古代王朝無論盛世繁華,或者頹頹墜落,都免不了,刀光劍影,血流成河。
那曾經沸騰在空氣里的所有,有名的,都凝結成了史書上厚重或者又廖廖的隻言片語,無名的,或不被記載,就像從來沒有存在過。
還有無數道聽途說,後人傳頌,戲文摺子。
或重於泰山,或輕於鴻毛的那些存在過的生命和故事,長眠在時間的流逝中,或成白骨被人發現,又或者,永遠不會被發現,永遠長眠。
只有精神永不腐朽。
飛機盤旋,飄然落地。
機場,有兩個保鏢迎上來。
打開後車門,她坐上去,車快速行駛,穿過城市的擁擠車流,奔向已知的結局。
她抬頭“王哥,先去趟西城大廈。”
“好的。”坐在前面的人應聲,看不清他的表情。
從西城大廈出來,身後是晚霞橘紅色的濃艷光芒,太陽彷彿從灼熱變得寒涼,然後漸漸隱入黑暗,夜色壓了上來。
其實太陽一直炙熱,只是地球換了方向而已。
地球的另一半正在迎來新的黎明,每一天,周而復始。
烏鴉從頭頂飛過,驚叫着,撞進無邊的夜色。
大紅色向來與太平間不配。
如果再配上一雙大紅色的鞋子,大紅色口紅,墨色的頭髮。
那必定極其詭異。
就是此刻林芷的樣子。
她向來清冷的臉色上洋溢着發自內心的笑意,就這樣站在太平間門口,身後跟着四個身材魁梧的保鏢。
太平間裏,躺着她名義上的大伯,林宏。
半個多月前,這裏剛剛躺過她的奶奶。
如果允許,她甚至會多帶幾串鞭炮來,慶祝一下,這難得的好心情。
母不慈子不孝的,一起下地獄。
真是好日子,值得普天同慶。
王嬌怒目上前“你是不是太囂張了,你是不是有病,你大伯沒了你穿成這樣子,你還有沒有良心。”
“良心,你可以先問問你那坐過牢的老公,他有沒有良心,他如果有良心,二十年前是不是早就該下去給我弟弟陪葬,或者十二年前去給我外公陪葬,你還有臉來和我說良心。”想起外公蘇淮,她抬臉忍住,在眼眶裏打轉的眼淚。
“林圖就不該生下你這孽障,你就是來拆散這個家的。”王嬌抬手欲扇到她臉上,林芷迅速抓住她的手用力一推,她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啕大叫“來人呀,欺負我們孤兒寡母呀。”
“我很想把這一身的血都還給林家,我根本不想姓林,這讓我覺得噁心。你最好摔斷腿,或者摔死了,我有錢給你治病,也有錢替你發喪。甚至替你披麻戴孝,我也特別樂意。別給我戴高帽子,這家就是我不拆,也早晚都得散。你們自己是什麼德行,心裏沒有數嗎?要是沒有我外公那些錢撐着,你們早就不知道去哪裏要飯了,我至少真的流着,你滿心期望的,林家的血,不像你,林宏一死你這哭的這麼傷心,不知道真相的還以為你那兩個孩子都是林宏親生的,裝作夫妻情深給閻王看嗎,求他讓你多活幾年?晚點去見林宏?是不是怕他在陰曹地府也不會放過你?”她右手托着右臉,食指一枚巨大的銀蛇戒指,正對着王嬌微笑,彷彿活過來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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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芷,你別太過分。”林敏大聲說。
王嬌正想開口。
“說過分,怎麼都比不上你們一家,大家最好心裏有數些。你那引以為傲的好兒子來了,快看看。”林芷望着已經站在門口一分鐘的林傑,對他微笑。
露出一抹譏諷。
林傑不偏不倚,“碰巧”聽見了剛才那幾句話。
他站在原地愣住,臉色像極了,此時此刻,蓋在林宏身上的那張布。
那張佈下的人,剛出了獄一個月,就心梗發作,送醫搶救無效,暴斃身亡。
“我以為你早就知道了,敢情你被他們三個瞞了這麼多年,真是可悲。”她抬了下脖子。
“你閉嘴。”王嬌和林敏說。
“我閉什麼嘴,你們有什麼資格讓我閉嘴,二十年過去了,只長年齡不長智商,囂張的毛病是一點沒改,本事也沒長,真是不容易阿。”她坐在凳子上。
林風迎着白色燈光走進來,坐在她對面,面無表情,內心雀躍。
“小叔…”林傑吞吞吐吐。
“小傑,小芷說的,都是真的。”林風望着林傑,看見他的眼裏溢出一滴眼淚,正順着他的臉,緩緩落下,流進脖子,直抵心臟。
“怎麼,你那引以為傲的唯一男孫的身份沒有了,對你打擊很大啊,想不想聽點更刺激的?”林芷挺着腰,靠在牆上。
“別說了,林芷我求你。”林敏嘆了口氣。
“求我,剛才不是還很囂張嗎,本事不能和嘴一樣硬,就最好不要使勁得瑟。二十年前我求你們了,你們放過我了嗎,風水輪流轉,總得轉到你們身上,這世上,憑什麼只讓我們一家承受痛苦,何況你們曾經的幸福,都是建立在我外公的奮鬥之上。”
保鏢上來按住林敏和王嬌,林錦繡靠在牆上,她站在陰影里,沒人看到她的表情。
“林傑阿,其實十一年前,是我讓我爸給你做的親子鑒定,我爸那人,腦子還是很聰明,你猜怎麼著,你和林敏,都和林宏沒有,哪怕半毛錢關係,因為林宏他,根本就不能生阿~他自以為自己很厲害,為家裏生下了唯一男孫,還引以為傲,那麼多年。然後呢,他剛知道這個晴天霹靂,自己就進去坐牢了。人吶,還是得多做點好事,壞事做多了,會遭報應的。”
她雙手抱胸“人啊,別做壞事算計別人,你看,算計來算計去,該是我的還是還是我的,該不是你們的,還不是你們的。對了,十二年前,我碰巧遇見了你的親爹在糾纏你的好媽媽王嬌,正好驗證了我的猜想,我是覺得,你和林宏阿,長得真是不像。不過你那親爹還不如林宏呢,他可是判了二十年,我算着時間,可還有十年才能出來。我親愛滴的大伯母,你選人的眼光可真是好,就喜歡這種違法犯罪坐牢的對吧,你剛才問我有沒有良心,你可以摸摸你的良心,你對得起誰?”
她起身,走開,沒有回頭“我警告你們,別再來惹我,否則我找到證據,讓你們全家一起都去坐牢,當然也包括你,我這同樣沒有半點血緣關係的好姑姑,林錦繡女士。”
她的大紅色背影遠去在燈光明亮的走廊上,沒有人注意到,靠在牆上陰影里,從頭到尾一言不發的林錦繡臉上,早已經淚流滿面。
果然,只有傷受在自己身上,才會痛。
林風處理好太平間門口的監控,走到停車場的時候,林芷和王平站在,他的車前。
“小芷,我們走吧。”
“好。”她打開後車門。
王平開保鏢車緊隨其後。
夜色下,路燈的光是朦朧的,高架橋上一路粉紅色的月季在風中搖曳,像跳着芭蕾舞的女子,美麗,雅緻。
回到家,趙雪坐在沙發上,淡然嗑着瓜子看着電視。
看到林芷,她站起身,露出慈愛的笑容“回來啦”。
“今天有點忙,葬禮我會去的”。她看向林風。
“嗯,我先走了。”林風推開一樓的門,院中的紅色玫瑰過分嬌艷,時間過得可真快啊,彷彿一切都沒變,但彷彿一切都變了,因為他的父母,兄長,都去世了,這世上和他還有親近血緣關係的親人,只有他的孩子,還有,林芷。
他想起那一年十八歲,他憤怒的抱着六歲的林芷,歇斯底里的對着林宏林圖林錦繡和父母說,你們太過分了,你們怎麼能這樣對他們,我們是一家人啊。
正如林芷所說,這個家到底得散,因為牽引着他們的,只有血緣,而他們的心,根本不同。
黃色燈光溫暖。
林芷和趙雪坐下,她喝了一口溫熱牛奶。“小媽,這麼多年了,阻礙你的人都死完了,是該為自己生活了,我會支持你,所有的決定。”
趙雪臉上毫無意外,微微一笑。
“林嵐那邊的工作,我來做,她十四歲了,不是四歲。”這句話說的一針見血,同時也刺進了趙雪心裏。
“那就拜託你了。”趙雪喝了一口牛奶,長舒了一口氣。
她隔着玻璃窗看見林嵐進門,兩人都轉換了表情。
“姐,我好想你。”林嵐上來擁抱林芷。
林芷遞過一個大袋子“你上次說喜歡的,給你買好啦,下次考試繼續努力。”
“謝謝姐,我愛你。”她打開袋子。
沒有人告訴她林宏的死訊,因為這都不重要。
“想吃什麼,我給你們兩個做。”趙雪起身。
“白米粥,涼拌黃瓜就好。”林芷淡淡的說,這是她記憶中最溫暖的,家鄉的味道。
“我和姐姐一樣。”在林嵐心裏,林芷是最好的姐姐。
她不知道,林芷對她的愛,不僅是身上僅有的,微弱的一點血緣,更多的是,不想讓她承受自己一樣的痛苦。
她們何其無辜。
“你去寫作業吧,我給你媽打下手,飯好了叫你。”林芷說完,林嵐轉身上樓。
趙雪去廚房,廚房很大,林芷跟在身後。
“你現在也學了做飯,我本來以為你不會學的。”趙雪打趣。
“學點皮毛而已,給生活找點樂趣。”她低頭淘米。
“你就是聰明,一學就會,一點就透。”趙雪打開冰箱,取出西紅柿和黃瓜。
“我第一次見你的時候,你不過比現在的小嵐小一歲,那時候你就很聰明。”她陷入回憶,手上動作依然沒停。
那時候她回到西城,本來以為她對她會沒有好臉色,沒想到她一直很尊敬她,一晃就過了這麼多年。她將她與林嵐一樣,看做親生,就這樣,兩個相差十三歲的人,做了十二年的母女。
她拍着黃瓜,想起十一年前的那個春天,她唇張齒合的對她說,小媽,我這個想法,是對的吧。
那時候,她就見識了她的聰慧。
也許是來源於骨子裏的基因,又或者,她自小不同於常人的經歷。
她感謝她,解了她困頓痛苦的心,也拯救了一度自閉的林嵐。
十四歲的她就像一束陽光,照亮了她那時的生活。
拍黃瓜聲掩蓋了她的抽泣,身後的林芷看着她微微聳動的肩膀,五味雜陳。
這麼多年,誰又比誰,過的好呢。
三個人吃了一頓粗茶淡飯,各自上樓回房。
趙雪和林嵐住二樓,林芷住三樓。
這是她從有記憶以來,就住的卧室。六歲離開,十三歲回來,十八歲再離開,然後偶爾回來。
墨綠色的陳設,象徵生命最興盛的力量,是她深愛的,充滿希望的顏色。
她在人生的一路荊棘叢生里,挫折里,頑強生長,像極了一株不斷攀爬的凌霄,在枝頭開出燦爛的花。
耀眼而燦爛。
千里江山,入夜寂靜。
白色蘭花在樓下盛開,紅色玫瑰在樓下嬌艷。
沈珏同樣躺在自己墨綠色的床上,左手中指一枚金色蛇戒,碩大的祖母綠在頭頂反射着天花板上的柔和光線。
令人沉醉,就像照片上這個人。
他伸手摸摸七七的頭,它擺着尾巴,小六繼續昏睡,許是它年紀大了,近來總是多眠,不像七七般精力充沛,還好醫生說它沒什麼事兒。
江離又開了新書。
然而只寫了一個標題:《十年以城》。
加上一千四百字的楔子,就沒了~
床頭是林芷的照片。
他起身,打開保險柜最上層,裏面放着一台舊手機,一個舊錢包。他看了一眼,苦澀一笑,又鎖上了。
也許再也不會打開了,但是也不想扔掉。
他想起幾年前,顧青山說,她不肯見任何人,說只想隱匿,不想惹事生非,我很抱歉。
他淡淡的回了句沒關係,其實心沉進了谷底。
他在心裏思索。
人生之路,唯一的挫折,可能就是愛情。
當然,他的愛情,連他自己都覺得莫名其妙。
當然,這一次不是莫名其妙了,他要得到她。
林芷一夜無夢。
沈珏一夜難眠。
同樣一夜難眠的,還有趙雪。
彷彿十五年的風雪吹過了心頭,趙雪在夜裏起身,發現自己的頭上,又生了幾根白髮。
時光容易把人拋,紅了櫻桃,綠了芭蕉。
歲月催人老。
清晨的空氣溫熱,帶着溫柔的風。
吹走了很多煩惱,她回頭看了一眼櫻桃芭蕉,玫瑰百合圍繞的花園,淡然一笑。
林芷坐上林風的車。
車開到長安路,停在路邊。
“小叔,葬禮我就不參加了,我下午就回南大。參加奶奶的葬禮看的是你的面子,林宏一家,不值得我給他們,任何面子。人總得為自己活着,你也該,遵從自己的本心,這是你應得的,也是他們虧欠你的。”沒有表情,然後推門下車。
林風看着林芷站在人潮湧動的春風裏,身影慢慢縮小,而他的眼裏,滑落了一滴眼淚。
上次落淚是他站在彌留之際的母親病床前質問她“你這一生,不覺得虧欠我們嗎?”
她形容枯槁,頭髮稀疏,花白“虧欠?誰虧欠我呢?你們林家都虧欠我,你們誰對得起我嗎,我為這個家付出了一生,到頭來全都盼着我死,連林錦繡都對我恨之入骨,沒有我,她早就死了,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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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仰天大笑,苦澀的,悲傷的,無奈的,嘲笑的,歪過了頭,斷了呼吸。
他的眼淚夾雜的情緒,連他自己也說不清。
手機響起,來自,世安。
“我介紹兩個孩子認識了,我是真心希望他們在一起的,都是我們欣賞的孩子,剩下的就交給天意。”
他看不見對面人的臉,也能想像他此刻認真誠懇的表情。
他內心雀躍,雀躍他終於能做他自己,彌補這三十幾年來,風霜雨雪交疊的,灰色人生。
紅燈高掛的枝頭起這個城市的裝點,來往行人,絡繹不絕。
陸白在人流稀疏的街口,拿着兩杯奶茶,看着林芷一身大紅色,站在他面前。
他遞上一杯給她。
她接過“昨天臨時買的衣服,是不是很喜慶,因為開心。”
陸白一身白色運動裝,他膚色很白,五官乾淨立體,像個十八歲的少年。
“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裏?”
“你猜?你千里迢迢從南城來西城,是想給我家葬禮隨點禮,吃個酒?”心理學的碩士,很擅長察言觀色。
“西城這麼好玩,瞻仰一下我國古代的歷史文化。看你穿的這麼喜慶,怎麼,葬禮也穿這套去?”陸白戲謔抬眉。
“物理教授瞻仰歷史文化,好吧我相信你了。他也配,挫骨揚灰都不解我心頭之恨,不過我昨天確實是穿的這套去的太平間,特意買的,應景嘛~。”
她打開手機,亮起的屏幕里有一張照片,是三年前的,陸白的虛影。
“你挺狠,深仇大恨…我很欣賞你”他喝了一口奶茶。
“像欣賞一個重度精神病一樣?”她笑裏藏刀。
“那自然是不能,你是心理學碩士,還是我叔的,自然心理健康的很。”同款笑裏藏刀。
“居然還有我三年前的照片?暗戀我很久了?”百香果的酸甜在胃裏打轉。
靜默了一分鐘。
“是啊,喜歡你很久了,一直覬覦你,這不,好不容易才靠近你。”
這句話讓陸白頭皮一麻。
他頭一歪“咱倆買票去橫店?肯定能拿下最佳男女主。”
“物理教授演戲太浪費了,你這種人才應該給全世界多做貢獻,人類需要你,否則你怎麼都能拿下奧斯卡。這事兒我去就行,我無名小卒,無聊的很呢。”她喝了一口奶茶。
“我來聽點笑話。”她放下奶茶杯,裏面已經乾乾淨淨。
“關於周昆?吳馨?不過有條件,和我談戀愛,拯救一下單身男青年?”他放下手機。
“我當然求之不得,不過你這種優質男青年還需要我來拯救…追你的人不得從南城排到北城,環繞地球一周~不過我可以勉為其難答應,你拿我當擋箭牌,我拿你鍍金?”她摸着中指的戒指。
“小陸教授是人類高質量優秀男青年,正好洗白我在南大七年的惡名,這波我不虧…”
“你想要什麼,我想要什麼,彼此心知肚明。相互欣賞,相互利用,各取所需。不是擋箭牌,也不用洗白惡名。話說奶茶挺好喝,我再買兩杯。你要是在意這些,怕是早就洗白自己了,是你自己毫不在意,覺得怎麼都無法堵住所有人的嘴,又或者,你不屑於活在別人嘴裏。因為他們對你,無關緊要。畢竟當年,你那樣雷霆手段解決問題,我不信你沒有這個實力。又換言之,以你現在更上一層樓的實力,別人嘴裏的你,他們配嗎?我這樣說,你會打我嗎?”混不吝的表情,與學歷和成就毫無關聯,卻眉間眼角,全是一個教授該有的,智商邏輯。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她不會覺得以陸白的段位,會至於拿大一的那件事兒諷刺她,不過開個玩笑而已。
有的事是橫亘在心上的傷,稍微觸碰一下都疼。
明明心裏說了不在意,可是六年過去,還是會在意。
“沒人敢打你,打你牢底坐穿。”陸白眼前的林芷,和他心裏本來想的,還是有些不同。
她比傳說中更狠辣,更聰明。
當然,在陸白的概念里,只有陸世安嘴裏的林芷,才是真正的林芷。
這些年,她經歷了什麼,心裏承受了什麼,沒人比陸世安更懂。
然而陸白錯了,只有林芷知道自己經歷了什麼,心裏承受了什麼。
因為她已經,撒謊成性。
“周昆是個真小人,為達目的不擇手段。吳馨在美國受了重傷,斷了一條腿,差點沒命,這裏面據說有很多故事…”陸白秀氣乾淨的眉眼蹙起來。
“因果報應。”手機上的鈴鐺發出悅耳的聲音,陸白注意到,那是一朵蓮花,中間還有一顆蓮蓬。
“咱倆可以寫個小說,那些年周昆國內國外追過而不得的人,男女版。”她對上陸白的眼睛。
“少噁心我,他不配。”陸白翻白眼,“他是你的緋聞前男友…”
“傳說中惹是生非狗皮膏藥自己加戲一廂情願沒有道德底線的前男友嗎?”一杯奶茶又喝完。
“還好沒人傳說你為愛所傷單身多年苦等前男友多年。”他摸着下巴。
“我唯一的男朋友和前男友自始至終都只有一個秦鶴,至於緋聞,可太多了,大概能湊齊一個梁山?好多我都不認識還…”一抹冷笑中帶着自嘲。
“大一那年快期末,我在學校咖啡館趕論文,一個阿姨衣着光鮮的坐在我對面,說找你還真不好找。要拿五十萬讓我離開她兒子,她兒子是個優秀的好孩子,不能被我這種名聲不好的女孩纏上。然後我問她兒子是誰,說出了個名字我印象不深,想了一分鐘才想起來,就我路過操場,他們打籃球聲音太大,我就看了他一眼,後來和周昆一樣天天在我面前刷存在感,差不多半個月,我都沒往心上放,因為都沒記住臉。我挺無語的,說這位阿姨,首先呢我都不記得你兒子是誰,也對你兒子沒有興趣,不知道你兒子是怎麼和你說的,我這個人呢,緋聞很多,追我的人也很多,都排着隊呢,他連個號都沒排上。更何況,他優秀只是在你眼裏優秀,於我,一文不值。我上個月,買個鐲子,花了一百五十萬,你這五十萬阿,在我這裏,都聽不到響兒,你要是不信,我給你看看我銀行卡餘額也行,有好幾張,隨便看一張就行。別打擾我寫論文,這錢啊,你拿着給你和你兒子看看腦子,別太自信。她那時候剛張開嘴準備罵我,我說阿姨,這裏是學校,我有律師,你最好不要隨意說話,想好了再說,門在那邊,趕出去吧您嘞。”
陸白噗嗤一笑“果然現在都不在乎了,和大一的你完全不同,走吧我的女朋友,你買包的品味很好。”
陸白背着前天第一次見面,林芷送的藍色格子紋包。
“我的品味,哪方面都很好好嗎,新任男朋友。”
身後是西城灰色的城牆,有人在城牆上仰望,歷史厚重的痕迹。
它們塵封,被人回憶,被人評判。
就像記憶,揮之不去,不死且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