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都讓開,我要爆炸了!
第4章都讓開,我要爆炸了!
對於大家熱烈八卦的夏普陳菁CP,兩位當事人卻都淡定自如,甚至被故意安排在了相鄰座位上也沒有多說一句話。陳菁是那種跟男生在一起的時候就不怎麼愛說話的,而夏普是個跟誰在一起都不愛說話的,因此兩人各吃各的飯,全程無交流。
不過吃蛋糕的時候,夏普對奶油蛋糕上的水果露出了嫌棄的表情,剛要叉出去扔掉,旁邊忽地伸過來一個盤子,是對那幾個水果覬覦很久的陳菁。
夏普看她一眼,小叉子唰唰唰地把水果都轉移到她盤子裏,兩人全程無話,動作也不大,因此並沒有被那群聊得熱火朝天的人看見。
坐在陳菁另一側的是不知為何心情低落的關小柳,她跟個小松鼠似的不住地吃着餐桌上的飯菜,還記得注意儀錶地拿着手帕紙吃一會兒擦擦嘴繼續吃,偶爾抬頭看一眼坐她正對面的林陸,眉眼柔和地跟身旁的宋淼說一些行業流行趨勢什麼的,下一秒用勺子挖菜挖得更迅速了。
對面的林陸似乎有所察覺,轉頭看向關小柳,出聲問道:“夠吃嗎?要不要再加點兒?”
他問得無心,關小柳聽在耳朵里卻成了有意,尤其是看見大家都停了說話望向她,緊張得一嗆,一粒豌豆差點從鼻子裏噴出去。她覺得這種場合出現這種事實在太丟人了,便使盡全力往嗓子裏咽,可身體已經不聽指使,飯菜噎在喉頭咽不下去。眼瞅着她吃個飯都能把自己折騰死,一旁的池哲幫她拍打背部也不管用,林陸連忙幾步跑到她身邊,把她給扶起來,用很專業的海姆立克急救法從身後伸胳膊勒緊她的胸腔,有節奏地擠壓了好多下,然後就聽見關小柳長舒了一口氣。
活過來了……
“你是怎麼活到這麼大的?吃個飯都能噎住?”林陸無語地鬆開她,看她鼻涕共眼淚齊飛,抽了兩張紙巾塞給她,又回自己座位上坐着了。
形象全無,頭髮蓬起來一大堆的關小柳淚眼矇矓地在心裏頂嘴,人家吃得好好的你突然說話嚇唬我幹嗎!
她這一出“豌豆噎不死我”大戲給晚飯畫了一個“圓滿”的句號,眾人紛紛轉場去樓上的KTV,關小柳則是把包給了王璐以後先去洗手間整理形象。
洗手池是男女共用的,關小柳剛紮好頭髮就碰上了林陸,她不知心裏彆扭什麼,不太想和他說話。
林陸倒是很自然地問她:“沒事了吧?”
這一問,關小柳的臉在昏黃的燈光下不可控制地紅了起來,胸前隱隱作痛。
他剛才使那麼大勁兒就沒覺得有什麼不妥嗎!
一心救人沒啥歪心思的林陸不知道關小柳在想什麼,甚至仗着身高優勢隨意地拍了拍她的腦袋:“你今天怎麼了?好像一直不高興?”
哼。你也知道我在不高興啊!那你知不知道我為什麼不高興啊!哎?等一下……我為什麼不高興?
林陸看着只不過被自己拍了一下就露出一臉呆萌表情的關小柳,就像第一次被餵食雞肉棒的吉娃娃驚訝世上竟有如此美味的表情一樣,他覺得好笑得不行,甚至想去找找有沒有酸橘子拿來給她吃。
關小柳獃獃地跟在他身後回了包廂,心裏還在糾結自己到底是為什麼不高興,是因為沒有準備生日禮物所以過意不去然後在跟自己生氣嗎?那明天給他把禮物補上就好了!他喜歡什麼呢?哦,他好像有個PSP,給他買幾個遊戲卡?他應該會喜歡比較經典的遊戲吧?超級馬里奧怎麼樣……
思緒越飄越遠,關小柳根本沒怎麼思考就在林陸坐下后順勢坐在了他身邊靠門的位置,那邊抱着關小柳的包的王璐跟室友們擠眉弄眼地讓她們看門口的那兩位,心裏都盤算着回去得逼問一下他倆什麼狀況。
來的好幾個人都是麥霸,關小柳舉着個沙錘有節奏地搖着給他們伴奏,也不搶歌,安安靜靜地坐着當人肉背景。生日主角更是在群魔亂吼的背景下拿起手機刷遊戲資訊,兩個人在嘈雜的包廂里自動畫出一面無形的牆壁跟眾人隔開。
場子正熱鬧的時候,突然一個戴着大金鏈子的光頭男人手裏端着酒杯推門而入,身後還跟着兩個穿着背心手裏也端着酒杯的年輕男人。光頭男人一進門就沖坐在門口的林陸敬酒,“小黃——”
關小柳本來以為是服務員來要小費,結果看樣子居然是醉鬼。
林陸沒什麼表情地把手機放下:“您認錯人了。”
“嗯?”光頭男人回頭看了眼門牌號,“不是815嗎?”
關小柳覺得林陸那表情太臭了怕惹麻煩,顫着腿肚子站起來跟人解釋:“這裏是805,您找錯屋了。”
光頭男人用力地又看了眼門牌號,摸着腦袋哈哈哈地笑起來:“喲,認錯了,沒事,相逢就是緣分,小夥子你姓啥?哦,林,小林來咱們幹個杯,就算認識了哈。”
林陸把桌子上的冰紅茶瓶子拿過去:“我們沒點酒,我喝飲料代替吧。”
結果那光頭男人一瞪眼:“那怎麼行,沒酒沒事,哥有,服務員!服務員!這邊拿兩瓶啤酒!”
外邊沒應聲,光頭男人罵了句髒話出門去了。屋裏還留着他的兩個小弟,坐下后笑着跟林陸道歉:“我大哥喝多了,他是覺得走錯門打擾你們不好意思……”
那個小弟還在說,本來坐在最外面的關小柳情不自禁地挪了挪往林陸那邊靠,心裏默念着“不用不好意思你們快走吧”。
光頭男人拿着酒瓶回來,從桌子下邊拿起個玻璃杯涮了涮,又倒了一杯酒給林陸:“來小林,以後就是兄弟了!”
林陸接過去,剛要喝,袖子被關小柳緊緊地抓着,看着他的臉上清楚地寫着“這酒里會不會下了葯”的疑問。
林陸沖她眨了眨眼,屋裏早沒人唱歌了,氣氛安靜得很尷尬,所有人都注視着這個地方。他們屋裏這麼多男的,林陸一點兒不擔心這醉鬼會給他下藥,不過要是拂了那位大哥的面子,誰知道他會不會惱羞成怒地鬧事呢。
可關小柳像看不懂他的眼色似的,一把奪過他手裏的杯子,腿肚子依舊顫着,聲音都微微發抖:“我同學酒精過敏,我替他喝吧!”說完皺着眉頭一口氣把發苦發澀的酒給喝光,喝完了還裝作很厲害的樣子把杯子倒過去抖了抖,結果剩下的酒底子全灑林陸褲子上了。
光頭男人看她那麼豪爽地喝了,也沒找他們麻煩,把自己的酒喝完以後跟林陸和關小柳握了握手,領着小弟又走了。
他們一走,原本戒備着的其他人也都放鬆下來,魏立春對着話筒開關小柳的玩笑:“小師姐還知道憐香惜玉、英雄救美呢?我怎麼不知道陸神酒精過敏啊?”
關小柳不知是不是因為喝酒喝得急臉頰紅撲撲的,不對着話筒聲音都很響亮:“我怕酒里下了葯林陸喝了會少一個戰鬥力啊!反正我醒着也沒什麼用。”
如此理直氣壯地說自己“沒用”的關小柳把幾人都逗笑了,他們忽略了這個插曲繼續“嗨”了起來。
唱得都有些累了的時候,秦辰把一直窩在角落自己玩的林陸給拉到立麥前,讓他也唱一首。
之前因為害怕那個光頭男人而靠林陸很近的關小柳之後一直沒動彈,就那麼緊挨他坐着,而林陸也沒表示什麼異議,這下他被秦辰給拉走了,關小柳半邊暖烘烘的空氣一下子變涼,腿都有些發冷。
林陸跟秦辰說了歌名讓他去點,然後坐在了那個很拉風的高腳凳上,衝著話筒“啊啊啊”地試了試音,引得沙發上的人一片噓聲。
就連秦辰都忍不住一邊找歌一邊罵他:“你別裝!”
關小柳正拿沙發墊子蓋住有些涼的腿,聽見前奏響起來就愣住了。
Lately,I'vebeen,I'vebeenlosingsleep最近我總是輾轉反側,難以入眠
Dreamingaboutthethingsthatwecouldbe對我們曾有過的願景,浮想聯翩“……”關小柳驚訝地看着他,這不是她最喜歡的那首歌嘛!關小柳從不知道林陸會唱歌,而且唱得這麼好,水平甚至比原唱現場的時候還好聽,沙發上的一眾師姐化身腦殘粉,搖着鈴鐺手錘高聲尖叫。
關小柳一把拿過桌子上的爆米花,大把大把地往嘴裏塞,就怕下一秒自己會跟她的室友一樣喊:“林陸你好帥!”“林陸我愛你!”
這麼單純的幾個字,她總覺得如果從她嘴裏喊出來是跟別人不一樣的,具體哪裏不一樣她不確定,反正一定是不一樣的!
關小柳嘴裏塞着爆米花,林陸唱完了走過去坐在她身邊的時候她還一副沒回神的模樣。他怕她發獃又把爆米花嗆到氣管里,遞了瓶冰紅茶給她。
關小柳怯生生地看了他一眼,對上他疑惑的目光,羞澀地接過飲料小口啜飲,心裏頭有些小鹿亂撞。
半晌大家唱得有些累了,忽然提議玩遊戲,玩的是國王遊戲,大概相當於進化版的真心話大冒險——九個人十張牌,每人抽一張,抽到國王的人隨意指定其他號碼的人真心話大冒險,為了限制國王的要求太沒譜,留下的那張底牌就是國王的編號。
第一局遊戲的國王是王璐,她指示三和四隔着紙巾親吻,結果亮手牌以後秦辰和池哲差點打起來,還是魏立春積極主動地抽了好幾張紙巾在他倆中間,按着兩人腦袋完成了國王命令。
第二局國王是宋淼,她選了讓九號說真心話,細緻描述理想型的身材、性格還有長相。
被選中的九號正是林陸。他略微思考了一下,很誠實地說起來:“喜歡微胖有肉的身材,太瘦了會讓我覺得營養不良。”
關小柳捏了捏自己大腿上的肉肉。
“臉的話,能看就行,喜歡眼睛大一些的。”
關小柳努力瞪着大眼睛。
“個子最好高一點兒吧,這樣說話的時候不用我一直彎腰,交流起來不費勁。”
關小柳:咦?“當然最重要的是別總給我添麻煩,別鬧人,聰明一些的。”林陸說完還點了點頭。
關小柳:……
她覺得自己好像並不太適合林陸的理想型描述……他不是喜歡她的嗎?喜歡的話談理想型的時候不應該照着她的樣子說嗎?
林陸只是按着自己一直以來對“配偶”這一角色的認知去描述的,可他說完以後自己突然都有些懷疑了,好像他說的那種是他欣賞的類型,但並不是非要找個這樣的女生去談戀愛。
如果不那麼聰明的話……好像也是可以接受的。
起碼會經歷很多他以前不曾想過的有趣的事。
他下意識地扭頭看了眼關小柳,卻看見她向著遠離自己的方向挪了一下。他微不可察地皺了皺眉,還沒搞明白關小柳的疏遠動作是因為什麼,就看見秦辰誇張地坐到了離自己最遠的角落,怪叫着:“難怪你這麼多年最喜歡和我一起玩!我去!大眼、微胖、高個兒、聰明,你說的不就是我嘛!林陸我跟你說我是直的!宇宙第一直!你以後和我保持距離!”
林陸扶額,並不想和他交流這麼神經病的問題,自顧自地繼續去玩手機了。
只是總感覺開始還很熱衷於搖沙錘的關小柳氣場變得不太對,有些萎靡。
他當她是累了,完全不知道少女的心思如同坐大擺錘一般在“他應該喜歡我吧”“他為什麼和別的女生笑”“他一定是喜歡我”“原來他不喜歡我”之間忽高忽低地打擺,擺到最後,她基本確定了之前的感覺是她自作多情了。
多情總被無情惱,唉……呸!
林陸很久沒見過白鬍子大爺了,周老先生穿着綉龍紋灰色立領衣服,拄着木拐棍站在上了凍的冰湖邊上,一個個驅趕那些把冰湖當冰場在冰上打滑的學生。
有不明真相的學生不認識這老人,但看氣質感覺不像是普通的後勤人員,只當他是什麼政教主任之類的,乖乖地從冰面上下來。
後來周老爺子覺得他沒辦法一直在這裏趕人,就跟負責音樂湖衛生的大爺一起拿着鏟子鐵鉤把不太厚的冰面給戳破,讓水泛出來,讓學生不敢下水。
老爺子年紀雖高可耳聰目明,一眼認出了林陸,揮着鐵杴讓他來幫忙。他聲音洪亮,方圓幾里的人都看向這邊,連和他一同走的同學都奇怪地問他:“那是誰啊?”
林陸沒法裝看不見地離開,跟同學說過去看看讓他先去機房,然後獨自去了周大爺身邊。
“小林啊,來幫我鏟鏟冰,這群小傢伙都是沒數的,那冰那麼薄都敢往上蹦,哎我這老胳膊老腿掄不動了,你把這半旯給鏟了哈。就戳破冰就行。”周大爺一點兒不見外地把鏟子給了林陸,端着保溫杯在他旁邊看他幹活。
林陸想着與其託詞有事還不如趕緊把冰鏟完,省得這大爺再把腰扭了,於是握着鏟子開始賣力氣幹活。
“小林啊,最近學習上生活上有沒有遇見什麼問題啊?”
“都挺好的大爺。”林陸納悶這麼厚的冰那大爺剛才是怎麼一戳一個洞的啊。
“哦,那最近有沒有遇到我說過的木性水命的女生啊?”大爺八卦起來粉紅心一點兒不輸年輕人。
多水之木啊……呃……
“可能有吧。”
“哦?她是什麼樣的?”大爺更有精神了。
“她啊……”林陸腦海里先後出現了倆姑娘,前邊出現的那個一腳把後邊出現的踹飛,“挺特別的。”
特別愚蠢。
“嗯,是不是覺得跟她在一起的時候總會遇見一些匪夷所思的事情,感覺她常常顛覆你對傳統的認知,而且還會覺得自己好像很背似的?”大爺捋着白鬍子一副高深莫測的模樣。
林陸揮鏟子的手一頓,感覺周大爺說的好像還真是很符合事實。
“哈哈哈。”周大爺看他的表情就知道自己猜對了,“這是因為你們既相生又相剋,不在一起的時候只會互相讓對方倒霉,可結成伴侶的話就會旺事業旺運勢旺財氣。”
無神論者林陸對這種命由天定的論調一向是不信的,對大爺說的旺這旺那更不怎麼關注。
“看樣子你們還沒有更進一步的發展啊,木性的姑娘一般比較遲鈍,如果她一直沒有表示的話,你就要主動一點兒啊。男孩子嘛,總歸是讓着女孩兒些。”周大爺活脫脫一個街道辦事處到處給人牽線拉媒的老頭子。
林陸加快鋤冰速度,鋤得差不多了丟下一句“大爺您想多了,就是我一普通同學”后就遁了。
被喚作“普通同學”的關小柳,此刻正對着封裝好的程序寫產品說明書,文書方面的工作還是由她來做比較靠譜。
已經臨近年關,元旦之前就要結項跟客戶交接,早就把產品弄好的幾人依舊習慣到216來處理機械人大賽的程序,畢竟這邊設備條件更好一些,地方也寬敞。
自從林陸生日後,關小柳對待他的心境產生了巨大的變化,不如之前親熱,但也不像得知他耍了她以後那樣疏遠,而是產生了一種抵觸心理。
類似於那種“你這負心漢”“你這陳世美”的複雜情感。
她的矛盾和抵觸看在其他幾人眼裏就是一個詞——奓毛。
他們軟萌可愛的小師姐不知是不是生理期將至,脾氣忽然就變得很容易暴躁,尤其是林陸的一些玩笑或者他不小心碰到她的時候,她都會立馬擺出一副要跟他干仗的樣子。
只有關小柳知道,她那麼刻意的戰鬥姿態不過是一種防禦手段——防她自己的心。
她發現在得知林陸並沒有暗戀她的那一刻,她是難過的,不是那種虛榮心沒得到滿足的失落,而是真的難過。
她可能,有一點,一點點,喜歡他。
鋤完冰出了一身汗的林陸沒往機房去,反而去了216,看到屋裏只有夏普在編程,問了句:“其他人呢?”
夏普頭都不抬地道:“去吃飯了。師姐下午不來。”
“哦。”林陸脫了外套還是熱,尤其是那汗涼下來以後黏在身上很不舒服,他跟夏普說了句“我去洗個澡啊”。
夏普“嗯”了一聲表示知道。
可林陸進洗手間沒幾分鐘,夏普接到個電話讓他出去一趟,他關了電腦就往外走,走的時候還不忘把大門反鎖上。
事情有時候就是巧得令人髮指。
抱着電腦回宿舍的關小柳回憶起實驗室新買的電熱水壺,想着自己走的時候沒有關也沒有拔掉電源,不知道實驗室的人看沒看見,要是沒拔的話會不會有火災隱患呢?
她輕微的強迫症讓她猶豫了半條路后還是選擇回實驗室看一眼,扭動門把卻發現門鎖上了。
果然他們都出去吃飯了啊。
拿出鑰匙開門的關小柳壓根沒想過有一種可能性叫“屋裏有人於是反鎖”,她把電腦放在桌子上就去隔間看電水壺,推開門的剎那隻看見——
一個只穿着內褲的、驚慌的男人。
比起被看光的人來說,不小心闖入的那個被迫窺探者更為緊張。在林陸尚未說一句話之前,關小柳兩手按着腮幫子大聲地喊了出來——
“啊!啊啊啊!”她叫嚷着跑出了隔間,沒來得及臉紅,嘴角先忍不住彎了起來。
哈哈哈!林陸的內褲上居然印着一個無比可愛的獅子!而且那獅子一看就不是個正經獅子,好像是和她的玩具熊一個牌子的小獅子。
一個二十多歲的大男人,內褲上印着個獅子,這是怎樣一種回歸童真的精神啊!哈哈哈!關小柳光顧着去嘲笑林陸的內褲,甚至連自己看見了他大面積光裸的修長身體這事都沒注意到,更沒去想撐起那個那麼立體的獅子的是什麼部位。
關小柳如一陣風般匆匆地來過又急急地走了,只留下林陸站在那裏,站成一個大寫的蒙。
他低頭看着自己身上唯一的遮擋物,那是條淺灰色的平角褲,褲子的中央……呃。
這是他姑媽去德國的時候買的紀念品,好像是世界盃的周邊吧,雖然他不否認這圖案是有些幼稚,可這褲子布料透氣,穿着舒服,他也就忽略了有沒有圖案的事情——畢竟他從沒想過會被人看到啊!
他無比尷尬地迅速穿好衣服,再出門的時候實驗室里已空無一人了,只留下關小柳那台電腦孤零零地控訴着不負責任棄它而去的主人。
關小柳單方面跟林陸找碴了那麼久,奈何林陸基本上不接手反擊,使得她後來覺得自己有些像跳樑小丑也就沒什麼興緻了。可是這次被她抓到了這麼大的“把柄”,就像是兩軍交戰落在下風的那一方突然得了秘密武器一樣讓人興奮。
她在宿舍里暗暗興奮又竊喜了半天,本來打算下午在宿舍休息的計劃也臨時改變了,她重返實驗室,雄赳赳氣昂昂的並沒有覺得自己“侵犯”了林陸,滿是耀武揚威的神情。
結果林陸不在。
如同充滿了氣的氣球被針戳了一下,“嗖”地撒了氣無規律地竄到了不知哪裏。
關小柳默默地坐到自己的座位上,拖過電腦放在面前,百無聊賴地東按按西點點,不時扭頭看門口,想在林陸進屋的第一時間去奚落他。
終於聽到門響的聲音,她中氣十足地就開始“哇哈哈哈”地笑,笑得又假又賤,笑得推門而入的夏普一臉納悶:“你笑什麼?”
“哈啊啊唔……”關小柳咽了口唾沫把尾音吞下去,“沒什麼。”
夏普沒再跟她廢話,回了座位上開電腦,等待的過程中問了句:“林陸呢?”
“沒看見!”關小柳脫口而出就是謊話,急於撇清兩人的關係。
“哦。”夏普覺得這師姐的過度反應雖然奇怪,可跟他沒什麼關係,就不再和她說了。
關小柳有午睡的習慣,尤其是在吃飽喝足之後,會特別困。她中午心情好,吃嘛嘛香,撐過了那股興奮勁兒后,現在和夏普兩人相對無言,在靜謐的氣氛中就覺得困意來襲,腦袋一點一點地迷糊了過去。
林陸從主任辦公室回來的時候看見的就是這樣一個關小柳。
窗帘大開着,冬日的陽光難得明亮,隔着玻璃透進來的光照在桌子上反射出耀眼的一圈光暈。夏普鍵盤敲得飛快,那“嗒嗒嗒”的聲音在這樣一幅暖融融的畫面中是讓人感到熟悉和心安的背景樂。
關小柳窩在椅子裏,不知是不是睡着的時候覺得冷,脖子縮起來,外套的拉鏈也拉到了頂,包住了半個下巴。她穿的是那件浣熊裝外套,林陸輕聲走過去把她的大帽子拉起來給她套在腦袋上,帽子上的眼睛圖案成了最好的遮光眼罩讓關小柳更好地安眠。
夏普在林陸動作的時候抬頭看了一眼,也只是一眼就繼續做自己的事去了。前兩天陳菁發了條短訊問他林陸和關小柳是不是關係曖昧,他回復不知道,現在看來倒是有那麼點兒意思。
可做出掀帽子動作的林陸並沒有那麼多旖旎情思,他就是覺得這樣的光照下,似乎一個浣熊比一個關小柳更適合出現在他的視野中——尤其是在她剛剛那麼失禮地看了他的身體之後。
他坐在自己的座位上調試程序,偶爾抬頭看一眼對面熟睡的人,一看到那隻“浣熊”的蠢樣心裏就會痛快幾秒鐘,可也只是幾秒,下一瞬心裏還是覺得莫名地堵。
於是,覺得不過癮的林陸拿出手機把那幅畫面給拍了下來。
猶如在黑夜中沉睡的關小柳這一覺直睡到太陽快要落山,還是因為學校廣播開始放送歌曲才猛然驚醒。
屋內的暖氣太燥熱,不知誰把窗子開了個縫隙透氣,那一句句魔性的唱調也隨着風一起送進了實驗室。
“一步兩步一步兩步,一步一步似爪牙,似魔鬼的步伐,摩擦摩擦,在這光滑的地上摩擦……”
迷迷濛蒙地睜開眼,眼前是黑黑熱熱的觀感,關小柳以為自己還在做夢,下一秒手已經自作主張地去摸腦袋,把大帽子給拉了下去。
忽然而至的明亮,刺得關小柳都沒法完全把眼睛睜開,那如同在光里幻化而生的人穩穩地坐在她對面。
她好像什麼都忘了,這恍如隔世的錯覺。
但她又隱約記得些什麼。
原來林陸這麼好看啊。
在她摸腦袋的時候林陸就看向她了,看到她愣住的神情,且那份愣怔似乎是因為看自己看的,林陸心裏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小歡喜。
他還沒大人大量地原諒她中午的魯莽,她竟惡人先告狀地氣沖沖地問他:“是你把帽子給我蓋上的吧?你是不是想憋死我!”
林陸食指戳着自己的太陽穴,無語地想着她這副“總有刁民想害朕”的底氣到底是哪裏來的?“哼!你心虛了吧!”關小柳心虛地說著別人心虛的心虛話,然後想起產品說明書還沒寫完,再一看時間已經五點了,原本的虛張聲勢瞬間變得理直氣壯,“我睡了三個多小時你居然不叫醒我!說明書今晚要交哎!”
林陸看着最近一直挺反常的關小柳,忽然覺得還是當初那個忍氣包師姐比較可愛。
關小柳記得她看過的一部電影,內容是什麼她忘了,可有一句很俗的台詞她印象深刻:“我的任性不講理不過是仗着你喜歡我。”
她如同那個小學時期喜歡王璐的男孩子一樣,總是笨拙地用自己的方式去引起林陸的關注。
可她忽然記起來,她的不講理沒有他喜歡她做倚仗。
林陸托着腮,看她一邊生氣一邊開了電腦趕說明書,不知道為什麼,他覺得她好像有些悲傷。
“我叫過你了,可是剛叫完你忽然放了個屁。”他開口。
“啥?”關小柳猛地抬頭。
“真的,後邊還打呼磨牙。”林陸嘴角翹着,眼梢彎着。
“不可能!”關小柳一臉難以置信。
“還說夢話,夏普就是被你嚇走的。”林陸一本正經地胡扯。
“不……真的嗎?”關小柳否認到一半又有些不確定,不確定之後繼續嘴硬,“你肯定是騙我的!”
“嗯。”林陸不知道是在應什麼,又來了句,“你眼角有眼屎。”
關小柳這下十分確定他在騙人了,鼻子皺了一下:“騙!我!”
“好吧,騙你。”林陸雙手交叉抱臂,“不過眼屎是真的。”
關小柳看着林陸,看他很隨意地去干自己的事了,手不受控制地伸上去摸了摸眼角。
左摸摸,右摸摸……
什麼都沒有呀喂!憤怒的小拳頭恨恨地捏緊。林陸!咱們走着瞧!於是第二天,實驗室的長桌上,關小柳一件件地拿出了自己前一晚去專賣店掃蕩的戰利品。
小獅子靠背、小獅子脖枕、小獅子筆袋、小獅子圓珠筆,還有小獅子鼠標墊。
那隻和林陸內褲上一模一樣的小獅子喲。
她無聲地朝着林陸挑挑眉,眼神里滿是挑釁:你有把柄在我手裏,一句話惹毛我有危險喲!林陸臉色微黑,不去回應她的眼神。
可關小柳看他沉默反而得寸進尺了,接個水都要跟池哲說一聲:“麻煩幫我把小獅子的杯子拿過來好嗎?”
“小獅子”三個字咬得尤其重。
她囂張的狀態維持了沒到一天,傍晚大家都去吃飯的時候,林陸突然把她堵在了門口,關小柳上一刻還很得意林陸要服軟,下一刻就被他突然放大的臉給嚇得說不出話來。
他居高臨下地彎着腰,聲音低得只有他們兩人能聽見:“你今天這麼明示暗示了一大堆,怎麼,是很喜歡我的內褲?”
他扔下這如同平地一聲雷的疑問后就死死地盯着她,眼神認真又執着。
“Excuseme?”關小柳徹底驚呆了。
“呵。”誰知林陸卻只是這麼笑了一聲,隨後直起身子兩手插進外套口袋裏吹着口哨出門走了。
喜歡我的內褲……我的內褲……內褲……
“啊啊啊啊!”關小柳在空無一人的實驗室里叫得比上次還撕心裂肺,那“啊啊”的尾音尚未完全散盡,林陸去而復返地又從門口露出個腦袋。
關小柳立馬閉嘴,白皙的小臉上青色血管分明,咬着牙決定如果他再問一句那麼奇怪的問題她一定要跳起來揍他的肚子。
“好像是真的喜歡啊。”林陸居然詭異地笑了笑,隨手從外套的大口袋裏掏出個折了兩層的紙袋子,裏邊似乎是一團鼓鼓的可疑物。
他右手用力一擲,那個紙袋子就以一個漂亮的拋物線落進了關小柳懷裏。
關小柳條件反射地雙手接住,聽到他說“那送你一個好了”后反應過來是什麼又立刻把袋子扔了出去。
伴隨着紙袋子落地的聲音和她尖叫着“你這個變態”的是林陸再次離開的腳步聲。
關小柳臉紅紅的,不知是氣的還是嚇的,總之整個人有一種跟她氣質不太相符的……莫名興奮。
她盯着地上的白色紙袋子,思考着那裏邊裝了一條內褲的可能性有多大,思索再三都不敢相信林陸真能幹出那麼幼稚的事。
關小柳還在猶豫時,看見門邊立着個細木杆,那是有些高處的設備不靈敏時用來戳按鈕的。她走過去拿起木杆,順勢在紙袋旁邊蹲下,拿着木杆戳戳戳,多角度全方位各種力度地戳了一會兒,仍然無法確定那是什麼東西。
她深吸一口氣,手迅速一伸把紙袋子撿起來,打開發現裏邊還有個被揉搓成團的信封,拿出來再打開時是一張對摺的紙。
情……情書?關小柳那口氣屏在胸口不敢吐出去,小心翼翼地打開紙,映入眼帘的……是一隻貓狗不辨的動物。
“這是什麼?”關小柳自言自語地蹲在地上研究,“這個是只花狗嗎?”
頭頂那一塊是花紋?
啊等等,那好像是條……內褲!還有它身上寫的字:“柳?”
在說畫的這玩意兒是她?
大概林陸自己都覺得畫得不像狗,旁邊還寫了個“汪”。
關小柳把信紙重新疊好放進口袋裏,袋子和信封扔進了垃圾桶。臉色不知為何更紅了,她若無其事地出門去吃飯,心裏哼哼着:“幼稚鬼!”
林陸覺得自己好像有些幼稚,他仰躺在宿舍的床上,看着上鋪夏普的床板發獃,無聊到一定境界了就抬腳去踢夏普的床板。
夏普這人的話也是少到極致,要是換作秦辰肯定撒丫子就爬下扶手來跟林陸罵娘了,可夏普被那一下下的床板顛簸着愣是一聲不吭,久到無聊的林陸覺得這樣無聊的行為實在太無聊了收回腳后,夏普才開口問了句:“發情?”
宿舍是六人間住了五人,同寢的其他幾個同學有的戴着耳機在打遊戲,有的蹲在門口跟女朋友打電話,基本處於隔絕世事的狀態——沒人注意到他們的對話。
林陸起身順着扶架爬到上鋪,還沒坐定眼前就出現了夏普放大的腳:“下去。”
夏普的潔癖和他的寡言一樣都是異於常人的,林陸無語地退回去,站在梯子的半道上看着夏普:“你跟陳菁師姐在戀愛嗎?”
“沒。”夏普手機都沒移開眼前,毫不猶豫地答。
“哦……”林陸咬了下嘴唇,“那你會跟她好嗎?”
或許是這樣懵懂形象的林陸太少見,夏普把手機放在手邊,坐起來和他對視。
“你喜歡她?”夏普沒說是哪個“她”,不明所以的人還會以為他們說的是陳菁。
“有點兒。”林陸撓了撓頭,自己都覺得匪夷所思,“不知道。”
“哦。”夏普復又躺下,絲毫不八卦不好奇,像是所有不負責任的男朋友敷衍女朋友似的告訴林陸,“喝點熱水就好了。”
喝點熱水……這都哪兒跟哪兒啊……
林陸覺得自己跟夏普交流這種事太不着調了,習慣了寫不出代碼的時候讓夏普試試,結果現在頭腦一團亂居然又想找他問。不過他看起來還沒自己懂呢。
林陸失望地爬下床,重新躺回去閉上眼睛想着一些自己想不明白的事情。
他喜歡關小柳嗎?好像有一點兒,畢竟她那麼逗,而且是那種她自己意識不到的隨時展露的逗。
他因為關小柳這兩天的挑釁生氣嗎?確實也有一點兒,他洗個澡被她無緣無故地衝撞了看見了,結果她不道歉不害羞,居然一直嘲笑他內褲的圖案……她都沒有羞恥心的嗎!
他在計較那個周大爺的“預言”?好吧,有。雖然一開始他根本不信,可扶起周大爺又被關小柳灑了一身水之後他確實有些犯嘀咕的。再後來認識了宋淼,他就更無法只當周大爺是隨口胡謅了。多水之木?旺夫旺運?雖然他一度懷疑宋淼就是所謂的“命定之人”,可那天鋤冰時周大爺形容的那些處境讓他第一反應就是關小柳,他甚至有些想落荒而逃唯恐周大爺再說出什麼更讓他胡思亂想的話。
那麼,回歸到第一個問題,他喜歡關小柳嗎?有一點兒。
有一點兒也是有。
對,他突然發現他是喜歡關小柳的。
這樣的發現並不怎麼讓人興奮,林陸嫌棄地想,他為什麼會喜歡一個那麼蠢的女生?這不科學。
他一邊嫌棄,一邊順手翻着手機里的照片,第一張就是他拍的那張她穿着浣熊衣服低着頭打盹的,他原本想拿來找時間逗她的,可是現在突然又不想給她看了。
呵,這麼蠢的樣子,只有我看到過。
林陸翻了個身,側對着門口,看見跟女朋友打電話的室友笑得跟個白痴似的,心生鄙夷又產生疑惑:他喜歡她,再然後呢?要追她嗎?
要的吧。
要怎麼追?呃,先看看再議。
一向對事情掌控力極強的人忽然產生了些許不自信,對於那個小師姐是不是喜歡他這事他還真的不確定,說起來關小柳對實驗組的每個人都很好,而且好像跟池哲特別好。
他後悔了,後悔下午一時衝動畫了張那麼丑的狗嘲笑她。晚上吃過飯回實驗室就看見她不在了,連同書包一起消失了,他那個時候還覺得解氣,覺得她被自己氣走了。
可是現在好後悔啊……
所以她現在一定很討厭他吧?說不定還有委屈?會不會委屈得哭?
“小柳你怎麼了?在哭嗎?”王璐看着連腦袋都包起來的關小柳,看着那一大團被子一抽一抽地顫動,關心地問了句。
聽到聲音的關小柳立馬保持平靜,然而過了幾秒鐘又抽動起來——笑的。
她把腦袋從被子裏鑽出來,長長的頭髮亂蓬蓬地翹着,她一臉開心:“沒哭啊,笑呢,吵到你了嗎?”
就是怕自己笑得太誇張了打擾室友,她才選擇窩在被窩裏憋氣的。
“笑……什麼啊?”王璐看着瘋婆子一樣的小柳,感覺她整個人的變化都好大,原本一直挺安靜可愛的女孩,怎麼現在有些瘋瘋癲癲的。
關小柳高深莫測地說:“秘密,不跟你說。”說完又鑽回被窩去了。
確實是秘密,很厲害的一個秘密——
林陸畫畫超難看的哈哈哈!原來大神也有這麼弱的技能點啊哈哈哈哈!她被窩裏還有個開着的手電筒,燈光都聚集在那張有些皺皺巴巴的畫上,那個像貓像狗又像她的圖案。
他沒什麼惡意的無力反擊,讓她有了一種這不是她自己在投入的感覺,哪怕他的反擊只是她一直挑釁的結果,哪怕她成了那個幼稚得跟小學生一樣的人,可是他有回應就很好啊。
她兩手托着腮,托成一朵小花的樣子,悶熱又漆黑的環境,狹小卻只有她自己秘密的空間,還有她和他(的畫),她自己都理解不了自己在想什麼。
就是單純覺得開心。
原來喜歡是讓人這麼開心的事情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