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4章 高不可攀
方氏本想回話，看到婆婆和幾個嬸嬸投來的視線，張了張嘴還是閉上了。
心下無限委屈。
自從那個雲姨娘進了門，夫君就變了心，對她橫挑鼻子豎挑眼，越發沒有耐心，沒想到如今竟然還當著眾多長輩和小輩兒的面指責她，這讓她的臉面往哪裏擱？
她越想越難受，還是忍不住小聲為自己辯解了兩句，“我，我不是也是盼着祖父好么？祖父身體一向硬朗，怎麼來了上京幾年就，就變成了這樣……”
說到最後，她的聲音慢慢小了下去，幾乎細不可聞。
沈昔白原本還在皺眉，聽到方氏的話，心中不免多了絲疑慮，“之前祖父體內的毒不是解了么，怎會突然病入膏肓了？難不成是皇……”
在他的記憶里，祖父的身體可比祖母的身體好多了。
祖母因為多次生育和戰場受傷的緣故，身體落下不少隱疾，如今瞧着祖母身體尚還硬朗，祖父怎會病成這樣？
除了皇家有意所為，他想不到別的原因。
花廳內頓時沉默下來。
如今到了這個節骨眼上，眼看着沈父就要撒手人寰，他們哪還有功夫思考這些？
唯有韓氏皺起了眉。
當年沈父中毒病重一事她是知道的，若不是小妹及時帶着太醫院的太醫趕到，父親就沒命了。
鋸掉一條腿，也是為了清毒保命。
只是即便放棄一條腿，父親體內的毒也不一定能夠清除乾淨，所以當時那太醫說了，父親的情況最多只能再活三五年。
如今已經過去了九年，遠超太醫的預料。
眼下這光景，分明是油盡燈枯，時間到了。他們縱使不舍，也該知足了。若不是小妹，父親當年便沒了。
只是聽沈昔白這意思，怎麼感覺他意有所指呢？
難不成他懷疑小妹對父親做了什麼？
當時大房三房都在戰場上，不知父親解毒的內情，但都這麼多年了，他還不清楚父親的身體狀態嗎？
大哥大嫂沒告訴他嗎？還是他根本沒上心？
她正思忖着，身後突然傳來一道清冷，“難不成什麼？”
眾人和她一起轉眸朝院子裏看去，就見一臉着急的沈幼安帶着兩個宮女疾步而來。
“小妹！”她心中驚喜，急忙迎了上去。
身後的孩子也跟着上前，“小姑！”
韓氏剛叫了人，這才意識到小妹今非昔比，已不再是那個跟在他們屁股後面的小丫頭了，而是母儀天下的皇後娘娘。
先君臣，後父子。
即便他們是娘家人，見了面也要行禮。
韓氏想到這裏，立即跪了下去，她身邊的黃氏、王氏以及鄭氏亦是如此。
身後的小輩們也緊跟着跪了下來，“參見皇後娘娘！”
“幾位嫂嫂不必多禮。”沈幼安立刻上前將幾人扶了起來，視線依次從黃氏、王氏、韓氏等人身上掠過，看到鄭氏時，眸光多停了一瞬，很快猜出了她的身份。
想必這位溫婉女子便是她的四嫂。
“幾年未見，小……娘娘可還好？”黃氏看着眼前這個雍容華貴的女子，險些認不出了。
即便沈幼安今日穿了身常服，但她周身散發的貴氣和威嚴讓她覺得陌生，更讓她覺得高不可攀，心中生畏。
“我一切都好，嫂嫂們呢？”
黃氏等人齊齊點頭，“有勞皇後娘娘挂念，我們也好。”
“那我就放心了。”和幾位嫂嫂打過招呼后，沈幼安將眸光落在沈昔白身上，“你剛剛說什麼？”
“我……”沈昔白下意識出聲，但眸光對上那雙冷沉的眸子他突然怔住。
小姑上次回去時，身份還是翊王妃，即便做了皇家婦，行為舉止和從前在沈家時沒什麼區別，他也沒有感覺到距離感。
可是這次，他明顯感覺到，小姑像是變了個人一般。
明明還是那張臉，但他一眼看過去，直覺告訴他眼前人不再是他的小姑，而是高高在上的皇後娘娘。
他情不自禁地躬了躬身，“侄兒只是無法接受祖父……如今成了這般光景。”
“你祖父的身體狀況你不知道么？你爹沒有告訴你？你祖父自從當年在戰場上受了傷便一直身體不好，而非突然重病。”
沈幼安說著淡淡瞥了他一眼，“你方才那句話若是指責本宮沒有照顧好你祖父倒也沒什麼，畢竟咱們是一家人，本宮不會怪你，但若是被有心人聽了去，還以為你暗指皇上對我沈家做了什麼。”
沈昔白聽到這話，瞬間嚇得跪了下來。
他身後的方氏更是嚇得將頭縮進脖子裏，連看沈幼安的勇氣都沒有。
黃氏以及王氏等人也跟着跪了下來，一個個白了臉色。
沈幼安伸手去扶，“嫂嫂們請起，我並非存心立威，幾年未見，我想念你們還來不及，又怎會為難你們。只是如今我是大燕皇后，沈家自然而然便處在了風口浪尖，我們務必更加謹慎，更有分寸。”
“皇後娘娘說的是，臣婦記下了。”黃氏起身後這才驚覺自己出了一身的冷汗。
當年那個和他們並肩作戰的男人不單單是他們沈家的姑爺，更是大燕的皇帝，他們頭頂上的君。若是他們認不清自己的位置，便是恃寵而驕了。這不僅會為小妹招禍，還會為沈家帶來大麻煩！
“以後這種話不得再說。”沈幼安輕輕朝沈昔白掃去一眼。
“是。”沈昔白垂首應是，連頭都不敢抬。
隨着小姑走近，她身上那種久居高位積攢的威壓讓他喘不過氣來，只想跪下磕頭。
這一刻，他深刻的意識到。
眼前的女子再也不是那個他能說長道短的小姑了。
“爹現在怎樣了？”沈幼安警告之後便從沈昔白身上收回視線，不再理會他，而是看向了黃氏。
黃氏驚惶的臉上再度染上戚容，“情況不太好，你幾個哥哥都在裏面。”
花廳內再度沉寂下來。
內室，沈母得知沈幼安從宮裏趕了過來，立即出來叫她。
一出來便先見禮，“臣婦見過皇後娘娘，老頭子有話與您說，您這邊請。”
自從沈幼安入主中宮后，每次見面，即便沒有外人在，沈母依然會畢恭畢敬地向沈幼安行禮。
這是規矩。
沈母早已習以為常，沈幼安也習慣了。
其他人看到這一幕卻有些不適，他們長久生活在瀛州，也難以得見天眼，從未有過這種體驗。
即便知道先君臣後父子，心裏仍然有些不是滋味。
但他們經過剛才一事，他們雖然不習慣，卻沒有表現出來。
眼前這一幕只是讓他們認清這一點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