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7第 117 章
眼見着趙副指揮手下的人划拉了一大溜人出來,這些人卻都還迷迷糊糊的,一個個沒睡醒,腦子沒醒事的模樣,光着個膀子,穿了條褲衩就這麼堂而皇之地出來了。
裘指揮這麼定眼一瞧,臉頓時黑了個徹底。
額的那個額乖乖啊……
這……這……
他因為這五城兵馬司的身份,可以說,這京城裏頭大大小小的官員不說都一一熟識,可到底人的相貌是掛得上號的,要不然,出門辦點子差就惹了人忌諱,他這官還當不當了,旁的地方還好,可這京里隨便丟個石頭子還能扎死個黃頂子的地方,他哪敢掉以輕心?可以說,當差這些年,這京里的官就沒有他見了叫不出名字的。然而眼前這些個人,裘指揮瞧了都隱隱咋舌,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唯一的直覺,只怕這事兒還真不簡單。
瞧瞧,這兵部司郎中,國子監監丞,詹事府主簿,光祿寺署正,都察院經歷,鴻臚寺少卿,順天府治中,朝議大夫,評級最高的,卻是從三品光祿寺卿。
差不多從七品芝麻官到堂堂三品大員,各個階位的都齊了。
裘指揮對能在五城兵馬司這個職位上呆,必然對於境中的派系瞭然於心,他可是瞧得明白得很啦,這太子的,三皇子的,七皇子的,九皇子的,甚至那從七品詹事府主薄還是十皇子妃外家旁支的人。
差不多,這奪嫡有望的皇子身邊的人都一竿子打翻了。
裘指揮瞧着這幫子尚且迷瞪的人,想到他們各自身後代表的勢力,渾身出了一身冷汗,冷風一吹,涼意直抵心肺。
他是真的後悔慘了,剛剛他要是不鬼使神差地堅持讓趙副指揮帶人去搜人,哪裏會面對這樣的事情?
朝廷早有規定,官員是不能**的,輕者降職罰俸,重罷官流放,官字兩個口,端的由人說。
可上有政策下也有對策,尤其朝廷太平日久,陋習越顯。
這些個官員好色的不少都會喬裝改扮了偷偷往妓院裏頭鑽,不過黃昏方去,二更即回罷了。也不耽誤當差的功夫,旁人就是曉得了,也不過睜隻眼閉隻眼,誰還去管着許多?
可眼下卻不一樣,瞧瞧,這明晃晃二十幾號官員集體作案,這……
裘指揮真心覺得,他這趟子差事如果能僥倖辦好,逃脫一劫,回頭就去相國寺燒燒香去去晦氣。
不過,裘指揮厲眼往趙副指揮身上掃了掃,他這個下屬,平時不聲不響的,沒成想身後也有人啊。打死他他也不相信,如果不知有人撐腰甚至背後謀划,他這屬下就敢把這幾十號人往外帶,要知道,這背後可是幾個皇子的勢力都有的啊。
看來,他還真是小看了平日裏一板一眼的屬下,這會咬人的狗不叫,說得可不就是他嗎?
可曉得跪曉得,經了眼下這一出,他還真不敢輕易處理了這趙副指揮,處理了他不要緊,可他背後的人要是記恨上自己,那可就得不償失,虧大發了。
現下卻不是去追究這個的時候。在裘指揮須臾之間,心下就繞了幾趟子彎的時候,圍觀的人群里卻驚呼頻頻。
“聖人啊,小生眼睛沒看錯吧,那……那個人會是國子監的監丞?這……這堂堂聖賢之地,國家培育棟樑之才,教書育人,經世治學,造福子孫千秋萬代的神聖之地,居然……居然會出這樣的斯文敗類衣冠禽獸,真是……真是有辱斯文。”一白衣書生恍若天崩地裂惶惶然不知所措地說著,一張大眾化的秀氣面龐老早就漲的通紅,捏着扇子的手難以置信地指向那剛剛清醒過來,還沒分清眼□置何地,沒鬧明白地什麼處境的正七品國子監。
“哎喲,瞧瞧,那不是堂堂從四品朝議大夫嗎?平日裏嘴裏孔曰成仁,孟曰取義的,說得倒是好聽,還聽說他是寒門子弟,靠着糟糠之妻服侍公婆,籌集束脩路費供他進京趕考,這才一朝得中進士,位列朝班,都說他跟他夫人鶼鰈情深,舉案齊眉,恩愛非常,不成想,居然也是這起子沽名釣譽之輩,嘴上一套背地裏一套,真是不堪入目,卑鄙非常啊!虧得我往日裏都當他是個堂堂正正的君子,有心效仿,盼着有朝一日能跟他一般一朝高中,好為朝廷為百姓做些實實在在的實事。”白衣書生身旁的青衣男子,與那白衣書生一般,一臉的義憤填膺。不同的是,身上的衣服料子和剪裁卻差上許多,雖然沒有補丁,也漿洗得乾乾淨淨的,可明眼人一瞧就曉得,這位書生只怕家境真是不怎麼樣。就是麵皮也沒那白衣書生來的白嫩,想來是會做些農活還是啥的吧,微黑的皮膚與那白衣書生對比甚是明顯。
“小妹,你替我瞅瞅,那人是關秋生,咱們那好姐夫嗎?是不是二姐我眼花了,沒瞧明白呢?我怎麼瞧見他了?”一位裝扮很是富貴頭上罩着帷帽年約十二三歲的豆蔻少女,正愣愣地跟身旁身量未足同樣罩着帷帽,瞧着j□j歲年紀的小姑娘說這話。
“二姐,你沒敲錯,確實是咱們那位‘好姐夫’!”小姑娘這話說得那叫一個咬牙切齒,正想着要不要上去甩那鄭秋生幾耳光,她嘴裏的二姐已經飛也似的奔將出去了。
“好你個關秋生,你就是這麼好好待我姐姐的啊,算我們南宮家的人瞧走了眼了,我今兒個就替姐姐和去世的爹娘好好教訓教訓你!也讓你笑得,我們南宮家,就是沒個男兒,也不是你這起子着三不着四的上門女婿能欺負的!拍!”那南宮家的二姑娘氣勢洶洶地上去就給了關秋生一個響亮的耳光,頭上的圍帽不知什麼時候已經飛了出去,抬眼處,一張燦若嬌艷似的明媚面龐顯露了出來,一雙如火的眸子裏滿滿地都是憤恨,配上那一身火焰一般的輕綢紅衣,更是奪人眼目,瞪着關秋生彷彿要生吃了他一般,混不把關秋生光溜的膀子,纖瘦卻尚算壯實的身材放在眼裏,要不是還有點兒理智,知道這是大街上,顧忌着幾分女兒家的面子,只怕這南宮家的二小姐早就撲上去潑婦一般抓打那關秋生了。
“我的好姑娘,你怎麼可以自己上場,你要打殺這起子東西,也不必自己髒了自己的手啊。讓奴婢們來就是。妹妹,你好生服侍着姑娘,這起子不要臉的狗東西,由我們來就是。”說話的僕婦四十來歲樣子,端的是腰圓臂粗,瞧着都是那起子渾身都是勁的,想來,就是在南宮家,這僕婦也沒少教訓她手底下的那些個丫頭。只見她把那飛落的圍帽迅速接回,規規整整地往南宮二姑娘頭上一罩,遮擋住周圍那些個明目張胆肆無忌憚的欲/望之眸,轉身就找那關秋生撲了上去,但見她上前就狠狠一把把關秋生推倒在地,粗大的右足彷彿千金之錘一般,死死地踩在地上,肥厚有力的雙手左右開弓啪啪啪地扇起了關秋生的耳光。凶凶的氣勢,想來比起她在南宮府上教訓奴才還有上勁幾分。
而那關秋生,人都還迷瞪着就已經被推倒在地,這響亮的耳光一下下扇在臉色,整個人頓時清醒,彷彿現在才發現自己正在被一個奴才教訓,一邊抬起手臂遮擋,一邊嘴裏吼到:“好你個狗奴才,也敢打起主子來了?趕緊給本來也閃開,來人啦,給本老爺架開這賤人!”
“彤嬤嬤,回來。這起子人哪裏還需要髒了嬤嬤的手?就是跟他說道也嫌丟人。走吧,咱們先回,去找族長和長老們給咱們做主,我南宮家雖說不是世家大族,可族裏官居二品三品的叔伯還是有幾個,還會懼一個區區從五品的鴻臚寺少卿?沒得平白丟了分子惹人看了笑話去。”南宮小姑娘清脆的童音在這是響起,那話音中的果決堅定,瞧着比起那南宮二姑娘還讓人折服幾分。
說完,拉扯住自己二姐就與身旁幾個嬤嬤一道回了南宮家的馬車,清傲的風姿,聰穎的頭腦卻讓人不由得眼前一亮。
那關秋生彷彿這個時候才發現自己身處何地何境,木愣愣地瞧着南宮家的兩位小姐飄然離去,俊朗的面容瞬間慘白紫漲,因為光着個膀子,也沒衣服可是遮羞擋丑,只用雙手彷彿“皇帝的新裝”里的皇帝一般,這麼擋着兩旁,正想着脫身往南宮家的馬車追去,後頭的老鴉卻怎麼都不幹了。
“我說關大老爺,你這是幹嘛呢?難不成想白白地嫖了我樓子裏的姑娘就走人?老婆子我還第一次曉得,這當官的也有賴賬的,還是堂堂從五品的官員。怎地,真當我飄香院沒人,能隨意讓人拿捏啊。裘大官爺,您老人家可得為小婦人做主啊,我一個婦道人家一大幫子弱質纖纖的姑娘帶着討生活本來就不容易,眼下居然還有朝廷官員賴賬,這還讓不讓人活啊,這日子可真沒發過了啊!裘大官爺,您可不能不給小婦人做主,小婦人一介女流,可就指望着裘大官爺您給主持公道了。”老鴉也不管那關秋生穿沒穿衣裳,這沒穿衣裳的男人她這輩子看得難不成還少了?就關秋生這起子身材,還真沒什麼看頭,於是上前抄起一雙肥手就揪住關秋生,怎麼也不讓他走。
按說,這關秋生就算力氣再不濟,也不是一個女人能擋住的,可以來他光着身子,就是施展也不好意思,再來,這老鴉話里話外都在損他面子,可就是住客棧也得付房錢的吧,更何況,他昨晚的確招了個飄香院的姑娘度夜,這嫖資可不會少到哪裏去,這老鴉的的確確地佔着禮。再來,這裏裡外外外來那麼些百姓,哪裏是他想走就能走的?這些個百姓可不會像兩個南宮家姑娘一般給他們讓出道來,他們這圈子圍得可夠實誠的。
這邊正僵持不下間,那些個被拖將出來的官員也一個個都情形過來,這才發現,這不僅不是美人的香窩窩,反到是光溜着上半截身子只穿了個大白褲衩站在這大街上,被裏三層外三層的人圍着指手畫腳粗言辱罵,頓時一個個一手遮臉,都想找個地縫鑽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