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定疆(上)
羊督等人一開始並沒有獨立建國的計劃,他們起義的目的是依靠武力從殘忍的泛星空聯合政府處爭取到談判權,而後逐步推進和實現贖罪星域內“奴隸”們的解放工作,恢復他們作為人的權利,待“奴隸”權益恢復后,他們甚至可以視情況自行解散艦隊和接受審判,誰都不希望分裂這個人類歷史上最大的統一國家。
但是,人對人能有多殘忍,是超乎想像的,五十幾年間,贖罪星域內的人口數字幾乎沒有變化,就足以從側面印證這點了,“奴隸”們對“人”的恨意早就超過了所謂的同胞情,“人”對“奴隸”的態度,也早就超過了“人”對“畜生”的態度。
在這種不共戴天的恨意下,破鏡當然難以重圓!
羊督等人雖有預期,卻還是沒能預料到會如此嚴重。
若說贖罪星域的成立埋下了分裂的種子,那麼此時此刻,就是那顆種子發芽之時,起義的成功給了“奴隸”以重見天日的希望的同時也放大了他們的恨意,浪潮之下,個人只能被裹挾着前進,順應萬千民意,被迫黃袍加身。
聯合曆九十六年,共和曆一年一月一日,羊督在數千億計的民眾的擁護下向全宇宙正式宣佈“群星共和”正式成立!
群星共和成立后,羊督仍未放棄和泛星空聯合政府和談的希望,也仍未放棄兩國再次合併為一的希望,一面積極備戰,一面明裡暗裏地嘗試和泛星空聯合政府建立起聯繫,但始終未能成功。
聯合曆九十六年,共和曆一年二月四日,科學家們終於成功地研發出了昏睡病毒解藥及防治疫苗,同步投入量產,病毒帶來的影響開始消散。
首批量產的昏睡病毒解藥及疫苗優先供給泛星空聯合太空軍,並於聯合曆九十六年,共和曆一年三月六日完成全軍接種。
聯合曆九十六年,共和曆一年三月七日,太空軍全軍接種完成第二天,泛星空聯合政府就下達了討伐群星共和的命令,這一次,太空軍集結了二十支艦隊編為新的平叛艦隊群,以泛星空聯合政府首腦之弟東門林為主帥,再攻藩籬要塞群。
面對數量龐大的泛星空聯合太空軍,群星共和太空軍只能用勉強湊出的八支艦隊抵抗,推羊督為主帥、沐臨為副帥,開赴前線迎敵。
聯合曆九十六年,共和曆一年三月十日晨九時,泛星空聯合太空軍四支艦隊群陸續抵達藩籬要塞群外,羊督沒有選擇背靠要塞群打防禦戰,而是親率艦隊群前出,於要塞群防禦火力射程外擺開陣列,準備正面迎敵。
東門林預計羊督會帶着艦隊背靠要塞群支援火力負隅頑抗,卻沒想到他竟然會帶着艦隊群前出,以區區七支艦隊加一支臨時拼湊的缺編艦隊正面對抗整整二十支艦隊,無論怎麼看,此舉都和送死無異!他曾聽聞過羊督這個人,人人都誇他能力出眾,卻沒想到真的在戰場上遇到了,他竟會是這般無能之徒!
“全艦隊!全速前進!!!”東門林認定羊督等人不過是烏合之眾,不顧手下將軍勸阻,輕敵冒進,意圖靠着優勢兵力一口氣推平藩籬要塞群,以最快的速度結束戰爭。
不出所料,兩軍交戰短短五日不到,平叛艦隊群雖未能重創羊督的八支艦隊,卻成功地將防線擊穿,迫使其後撤,退入要塞群中。
初戰“大勝”使東門林堅定了自己對羊督等人的看法,更加不願聽從手下諫言,接連發令催促各艦隊推進。
聯合曆九十六年,共和曆一年三月十六日,平叛艦隊群開始強攻藩籬要塞群,並與後撤至此的羊督所率艦隊群主力交火。
戰事再開,東門林仍舊順風順水的,推進地極其順利,羊督等人的命運彷彿已經註定,東門林甚至已經想像出羊督等人成為太空垃圾漫無目的地在深邃無垠的太空間到處飄流的可憐樣子了。
但他沒有想到的是,這一切都是羊督與沐臨等人事先規劃好的,目的就是為了讓他輕敵,好在關鍵時刻給予他致命一擊。
聯合曆九十六年,共和曆一年三月二十二日,東門林再次取得大勝,擊潰羊督手下四支艦隊,擊潰后東門林任其潰逃,放棄追擊,繼續進逼其餘四支艦隊,使他們進一步後退,將他們及要塞群團團圍住。
聯合曆九十六年,共和曆一年三月二十五日,東門林下令艦隊群發起總攻,要求消滅所有抵抗之人,一勞永逸地解決問題的同時震懾境內所有支持起義或同情起義之人。
聯合曆九十六年,共和曆一年三月二十六日,雙方已呈犬牙交錯之態,部分區域甚至發生了大規模接舷戰,戰爭至此已進入白熱化階段,到了不死不休之時,不分出生死應無結束之可能了。
聯合曆九十六年,共和曆一年三月三十日,各戰線推進順利,羊督等人看上去已是強弩之末,東門林大喜,再次急令催促各艦隊,要求各艦隊不得留預備隊,全部壓上,全力進攻,迅速解決戰鬥!
各艦隊司令無奈,只得聽從他的命令,將預備分隊都投入了戰場,並親自領着手下各分隊湧上前,一時間,戰場正面上,雙方戰艦密度達到了驚人的地步。
聯合曆九十六年,共和曆一年四月五日,等候已久的時機終於成熟,羊督大手一揮,密令一傳,先前潰散的四支艦隊立刻在平叛艦隊群左翼和右翼處重新集結,並啟動躍遷引擎,抱着同歸於盡之決心,強行躍遷突入平叛艦隊群中,打亂陣型、擊毀敵艦並尋找東門林座艦的位置。
因為戰事過於順利,東門林沒有留任何後手、做任何預案、也沒有在艦隊群附近設立躍遷攔截器、通訊干擾器等防禦措施,這才給了羊督機會,讓他那四支艦隊近乎無損地突入陣中撕殺。
四支艦隊突入陣中的同時,駐守於藩籬要塞群的四支艦隊及不久前剛剛湊起來的一支艦隊合力發起反攻,並啟動了事先佈置於要塞群外圍的大量通訊干擾器和躍遷攔截器。
通訊被干擾,指揮系統紊亂,躍遷要付出代價,又遭到突然冒出來的敵艦及當面敵艦的夾擊,碩大的一支平叛艦隊群立刻陷入混亂之中,甚至出現了自相殘殺和奪路奔逃的現象。
突如其來的變故讓東門林亂了手腳,艦橋上的嘈雜聲和跑動聲更讓他煩躁和憤怒,他想不明白這幾支艦隊是哪裏來的,是怎麼突入進來,他更想不明白,為何接連戰敗、潰逃的羊督等人竟會突然變了個樣,不再是一觸即潰的窩囊樣子,而是變得英勇無畏起來,不管不顧地朝着遠強於他們的艦隊群撲過來。
大換血后承平日久、文恬武嬉,又被達官顯貴的裙帶關係滲透的泛星空聯合太空軍早就不是當初的模樣了,一開始一路順利的時候自不必多說,要多強悍有多強悍,現在遭到一點挫折,受到一點干擾,甚至只是和其他戰艦失聯一小會兒,就能讓他們一個個心驚膽顫,慌不擇路地潰逃,生怕逃慢一步就失了性命。
泛星空聯合太空軍已沒落至此,新成立的群星共和太空軍卻恰恰相反,他們中大部分都是長期駐紮或生存於此等險惡之地的人,為了生存,什麼危險沒有遇到過?什麼生死時刻沒有經歷過?生亦何歡,死亦何懼,對他們來說,以自己的犧牲換取後代恢復人權,過上安生平穩的日子,不再像他們那樣做牛做馬、操勞困苦、受人欺凌,有何不可?
聯合曆九十六年,共和曆一年四月十五日,平叛艦隊群潰逃加劇,各艦隊為求自保,拋棄友軍及總司令東門林,一路狂奔,羊督帶着遠少於其的艦隊一路衝殺,所向披靡,於這一日晚六時成功地將東門林座艦攔下,團團圍住。
東門林被包圍后,本想強行躍遷逃走,卻得知強行躍遷有百分之七十以上的概率會導致艦艇解體,全艦人員殞命,東門林愛惜性命,也愛惜面子,頑抗?逃跑?還是說投降?一時間難以決定。
羊督知道東門林的德性,遂不給他任何思考時間,命各艦全力攻擊東門林座艦,東門林座艦畢竟是艘無畏艦,擁有足夠強大的防護力場,但是它的防護力場再怎麼強大,也不可能長時間無損地格擋攻擊。
在閃爍着的紅光和警鈴聲中,東門林最終還是愛性命勝過愛面子,主動發送通訊請求,向羊督表達投降意願,並搭乘運輸艦親自前往羊督座艦當面投降。
羊督給予了東門林充分的尊重,沒有將他關押至牢房裏也沒有給他上手銬,而是將他視為座上賓,好生款待,而後將東門林投降這一消息通過公開頻道向所有戰艦廣播,得知東門林投降后,平叛艦隊群終於全面潰退,馬不停蹄地撤出了戰場。
泛星空聯合政府對藩籬要塞群的第二次攻勢就此宣告失敗,這一次,由於羊督奇謀逼降東門林,對於一場雙方合計有二十九支艦隊參與的戰事而言,雙方的損失並不算大,泛星空聯合太空軍平叛艦隊合計只損失了不到三千艘各級戰艦,群星共和太空軍亦無太大損失,各級戰艦僅被擊毀兩千艘不到,雙方合計死傷及失蹤人數在三千萬上下。
這一場仗,成功打出了羊督的威名,使其在群星共和國內的民望達到了頂端,也給曾經的“奴隸”們狠狠地出了口惡氣。
不僅如此,這一仗也避免了因死傷過多而導致兩國之間徹底決裂甚至進入全面戰爭的風險,並給羊督等人爭取到了談判的機會。
聯合曆九十六年,共和曆一年四月十八日,泛星空聯合政府主動向群星共和政府遞交和書,終於是同意了談判之事,“誠意滿滿”地舉行首次“線上免分裂和談會議”。
首次會議舉行了近六個小時,會議上,雙方劍拔弩張,爭吵不休,大部分議題未達成一致,僅對避免分裂和擇期再舉行會議這兩項議題達成了一致,雖然算不上不歡而散,也算不上有所結果,但順利打開了談判之門,總是件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