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5第 105 章

105第 105 章

趙王被遷出宮,旨上只說是為了避免深宮中的驕奢習氣,可明眼人都曉得趙王是犯了皇帝忌諱。正風口浪尖的,蘇娃就是再蠢,也不會這時候幫忙求情,剛到手的富貴還沒捂熱呢。

蘇娃早就不是宮娥心態,但是要說面子上得罪趙王,也沒必要,採取拖字決,每次都好聲好氣地應着,將趙王吊著。

另有一層不甘願的小心思,隨着胎兒的逐日強壯而沉浮。

爭儲的人越少,她這孩子的希望越大。

趙王要是不受重視,沒了即儲的希望,就只剩下她跟貴妃了。

原先只想靠這孩子確保自己下半輩子的榮華,現在看來也許不止。

這是她以前萬萬不敢想的,如今卻是有可能的。

想到這裏,蘇娃幾乎欣喜出聲,孕期旺盛的荷爾蒙深深激發了想像力,成日浸在激動里。

可,要是連再見皇帝一面的機會也沒有,什麼都是白搭。

至少要讓皇帝眼裏有這孩子。

這麼一想,蘇娃心眼透徹了,趙王還有用得很,不能翻臉。

出乎品藻意料之外,蘇娃主動約見趙王親隨。

蘇娃叫品藻去宮中角門轉話給那名親隨,說是貴妃已過了頭三月,皇帝就像是放出籠餓紅了眼的獅子,成天往遠條宮裏鑽,別人壓根插不進去。

她倒是想儘快見皇帝,趁熱打鐵給趙王說好話,這不完全沒機會嗎。

前幾次去永樂宮請安,皇帝只叫自己回去養着,說是孕期不見。

別當她不知道,貴妃沒滿三個月時,皇帝好幾次騙走了站崗的禮儀官,賊一樣偷偷跑去遠條宮探望。

蘇娃說完,將絲帕浸濕了揪干,只當是哭濕了的帕塞到品藻手裏,叫她順便交給趙王侍從。

趙王想起謝福兒就來恨,見蘇娃傳來信,乾脆托酈家一名內眷進了堂宮,跟母妃見了一面,叫酈賢妃幫蘇娃跟皇帝見上一面。

酈賢妃蝸在椒風宮幾個月,快成古墓派活死人了,婦科病好了,頭髮眉毛卻一輩子好不了,遲遲不願意出宮殿。

酈賢妃聽兒子叫自己幫蘇娃,心肉像是被刀子割一樣,這輩子什麼時候能想過給皇帝引薦女人,可為了兒子只得咬咬牙,叫女眷托話出宮,讓兒子放心。

*

謝福兒月份大了些后,身子懶了,皇帝叫梨園在太液池的大湖邊搭了戲檯子,搭成流水席,每天兩場,連綿不斷,給她解悶,有事沒事兒也過去陪着。

這天謝福兒去的時候,皇帝已經在看台的亭子裏等着了。

皇帝依舊謹遵書囑,科學育娃。

孕婦杜絕暴力悲愴,皇帝挑的統統都是花好月圓的文戲。

這種你儂我儂、從頭甜到尾、最後毫無懸念絕對是he的戲碼……看一部還好,看兩部有點打瞌睡,看多了就沒意思了。

今天是裹簪記,典型古代瑪麗蘇劇情,還是夫妻雙殺版,一對普通百姓夫妻新婚後分離,女的遇到風度翩翩的王爺痛苦追求,男的遇貌美多情的公主瘋狂倒貼,還是各自不改心意,堅定地將王爺和公主踹到一邊兒去,最後團圓。

王爺和公主求之不得,生無可戀,最後一個出征,一個出家。

謝福兒眼皮子亂打架。

皇帝無奈,終於軟下陣,叫她拿着戲本子目錄去點喜歡的,她才清醒了。

正這會兒,胥不驕上前來稟報:“賢妃過來遊園了。”

賢妃半年多沒出過椒風宮了,人都成這樣了,往日做過的惡行,皇帝也就不像當初那麼記恨,一頓,問:“賢妃身子可好。”

胥不驕應:“瞧樣子不錯,說是天氣好,出來走走,聽見這邊有樂聲,知道皇上陪貴妃在看戲,不知道該不該過來,不方便就繞路。”

可憐話都說到這份上,皇帝請人去召了過來。

酈賢妃過來時,身後伴着蘇娃。

謝福兒明白了,這是兩個人準備混合雙打,逼着皇帝赦趙王呢。

許久沒見天子,酈賢妃老習慣沒改,喜歡動手動腳,抹着淚撲上前,拽住皇帝龍袍角子:“皇上——”

皇帝奇異:“賢妃你這眉毛剛才的形跟現在的形狀怎麼不一樣了——”

旁邊侍女一聽,急忙給賢妃擦眼淚,小聲提醒:“賢妃別哭,眼淚將青黛給融掉了……”

賢妃如今是用眉筆畫出眉毛,這一聽,噤了哭泣,退了幾步。

皇帝指着賢妃的腦袋:“賢妃你這個九層糕是個什麼意思……”

賢妃沒了頭髮,只得用義髻,今兒大半年來頭一次出門,總怕不夠用,多墊了幾層,一墊就墊忘形了。

算是沒臉了。賢妃跺跺腳,回到椅子內坐下,再不敢靠近。

謝福兒看了一眼皇帝,人家都這樣了你還逗,還是人不是啊。

皇帝見謝福兒眼神,也再不撩撥賢妃了,拿起茶盅:“賢妃今天怎麼有興緻出來啊。”

酈賢妃又忍不住哭:“妾為什麼來,皇上還不清楚么。”

皇帝沒吱聲,眼神盯着戲台。

酈賢妃知道憑自己一人之力怕是難了,望一眼身邊的人,只想給兒子完成任務速速離開,心不甘情不願將蘇娃的手一拉:“今日出來全靠才人,蘇才人不像其他宮人見高踩低,是個善心又體貼的,總來跟妾紓解鬱結,今天又不顧孕體,陪妾遊園。”

說了兩句,酈賢妃借故不適,叫蘇娃留下來代自己侍聖,先走了,臨走前,還一語雙關地提醒:“蘇才人可得替本宮好好履行職責。”

蘇娃站起來,福身承諾:“一定。”然後填了賢妃的空位置。

謝福兒這才看清楚蘇娃,乖乖隆迪龍,以前算得上清秀靈巧,這才幾個月沒見,胖得厲害,走兩步路在發喘。

果真就跟趙宮人說的,將御膳都搬進了她居所,不是山珍海味不吃啊。

目測比以前肥了五十斤以上。

蘇娃雖然圓潤了許多,反應卻不鈍,酈賢妃一走,馬上起身行禮,親自給皇帝貴妃斟茶水,遞糕點,事無巨細伺候好。

皇帝眉毛越擰越像一股繩:“蘇才人要是想給趙王說情,就別費口舌,跟賢妃一樣下去吧。”

蘇娃惶恐,垂首:“趙王出宮,是皇上精心考慮過的,最合適趙王的旨意,這是好事,妾身怎麼會求情?”

皇帝料不到她這麼說,語氣好了些:“你比賢妃懂道理。”

蘇娃受了誇讚,臉色潮紅,暗示皇帝:“因有了皇嗣,妾身日日遵循禮儀,不敢踏錯。”手放在肚上,提醒皇帝,自己是有功的。

趙宮人看得眉頭一皺。

謝福兒也挺意外,原來還當蘇娃來幫趙王,原來是利用賢妃見皇帝,還反踩舊主一腳,順毛撫討歡心,只可憐了酈賢妃和趙王母子,為個才人作嫁衣裳,被玩弄股掌間。

皇帝見謝福兒不說話,心虛了一把,悄悄挪過手去,反被她鬆開。

蘇娃哪知道底下動靜,知道是好機會,鼓起勇氣,音如蚊吶,繼續自薦:“甲館畫堂的老宮人都說妾身這孩子命大,跟前朝的武宗一樣,經了大難,卻還能養下來,很有些與眾不同呢……”

皇帝瞥一眼謝福兒,她正翻開戲本目錄,根本不理睬,頓時臉發了黑:“確實與眾不同!你比貴妃肚子月份還小,卻比貴妃大了幾個圈兒,發得像個麵疙瘩,生產前,再別出來了,這麼圓,遇着個斜坡萬一摔了跤滾下去別人拉都拉不住。”

宮人捂嘴笑起來。

謝福兒已經選好了自己想看的,招招手,叫趙宮人去通知。

蘇娃被皇帝嘲得訕訕,得不了趣,見皇帝兩眼盯着謝福兒,知道解碼器在貴妃身上,只要與貴妃多搭幾句話,便能賴着不走,自己好聲好氣伺候着,又有龍胎在懷,就算先前冒犯過她,她還能當場趕自己?

正巧戲檯子那邊奏樂聲一改,換了台戲,蘇娃笑着問:“謝妃在看哪一齣戲啊,講的什麼?看上去不錯。”

謝福兒叉了顆零嘴,大方介紹:“銀兔傳,一個被夫人買來的婢子勾\\引家主,爬床生子還想霸佔家產,最後被夫人打死了,那家主也沒得着好下場,客死異鄉,沒兒子送終。”

皇帝鼻翼搐了搐。

蘇娃臉色一白。

謝福兒接過沾了花水的帕子濕了濕手,揩乾凈:“好了,反角兒都死光了,大快人心,戲快完了。”

皇帝得了提示,馬上開聲:“蘇才人下去。”

蘇娃被一前一後的奚落,早有點兒如坐針氈,趕緊離了。

謝福兒趁這會兒功夫,又換了一齣戲。

皇帝知道蘇娃突然一來,她估計心裏不舒坦,坐過去些,看都沒看戲台,語氣溫和:“這又是換的什麼戲?”

謝福兒扭過頭笑笑:“這麼經典的戲,六郎不知道?霍小玉傳啊,噢,還有個別名,有朝一日劍在手,砍凈天下負心狗。”

皇帝刷的坐直身子,有點兒喘。

謝福兒睨他一眼,嗑了顆瓜子。

皇帝抖了半天,停下來:“這種暴力的戲就不要看了。”

謝福兒喔了一聲,叫人停下來。

皇帝望着她,半天沒說話,一隻手摸進袖子,開始掏東西。

掏出個玩意兒,水色波紋一漾一漾,陽光下有些反光。

竟是那塊進出城門的玉符,被黏好了,兩半粘在一起,又保養過,雪潤油亮多了。

謝福兒一疑。

皇帝嘴角抽了兩下,把玉拍在她掌心,轉過頸子不看她:“這玉,朕每次見到都恨不得砸爛了,可想想,也是個訓誡,時刻能提醒朕再不犯舊錯。朕前些日子叫人想法子黏好了,貴妃再拿去吧!”

謝福兒明白他意思,他在用這玉符來修好,在討情面,他能夠大度不再追究高長寬的事,她也放下算了,不要再為蘇娃的事鬧不愉快了。

到底是天子,總要些尊嚴,他並不看自己,像被扭住脖子的鴨子。

謝福兒想了想,蜷起玉符,揣進懷裏。

*

蘇娃來太液池碰皇帝的事,趙宮人回遠條宮后,跟賢志達說了幾句。

賢志達今天沒跟去太液池,心想蘇娃原先利用自家貴妃,利用自己,今天又利用趙王賢妃,有什麼稀奇,想來想去,記起前幾天無意發現的一件事。

本來只是有些懷疑,所以還沒來得及講,但現在聽趙宮人這麼一說,蘇娃膽子確實包了天,野心大得很,不一定做不出,賢志達不遲疑,把趙宮人拉到一邊說了起來。

宮裏的內侍就算分派給宮殿夫人,每隔些日子還是得回內務省一趟。

前幾天,他回內務省時,無意見到賈內侍身邊小宦官抱着換洗衣服,內衣里還吊著塊玉垂下來。乍一看眼熟,賢志達想法子拿來仔細看了看,竟是自家貴妃的。

謝福兒剛剛晉美人,怕罩不住底下人,第一天進遠條宮,就將謝夫人進宮前給自己防身的首飾分給了身邊幾個人。

她這人大手大腳,送的都是些好東西,送的人其中自然包括蘇娃。

那玉跟賢志達得的差不多,所以記得清楚。

蘇娃貧苦出身,以前都是普通宮女,還是頭一次擁有這麼好的貨色,玉一直都帶在身邊,成了習慣。

那天侍寢完了想留子,蘇娃身上沒東西賄賂,正好只有這塊隨身攜帶的,想想自己都侍寢了,也算是飛上枝頭了,何必再把這枚證明自己是奴婢的玉礙眼?便將這個給了賈內侍。

賈內侍平時在宮裏收的賄賂,若是宮中的財物,一般都捂得嚴嚴,絕不會叫人發現,因為上面都打了宮中印記,怕被人看見了揭發。

但蘇娃送的這玉不是宮中的財物,賈內侍估計是這御女帶進宮來的私人物品,便也大着膽子將玉貼身養起來,誰知道被賢志達發現了。

趙宮人跟賢志達再一盤算,大概知道怎麼回事了。

蘇娃侍寢后是去過子的,這麼一說,大有可能是賄賂過賈內侍,搞過貓膩。

賢志達要去舉報,趙宮人一拉:“你舉報,老賈會承認?說自己是在路上撿的不行?就算說是蘇氏送的,他估計也會隨便找個理由,絕不會承認在去子時動了手腳,那是大罪。”

“那就眼睜睜瞧着他們玩花樣?”賢志達急了,“要我說,至少也得告訴賢妃去,叫她知道蘇氏小算盤敲得響,忘恩負義,過河拆橋!依賢妃那性子,再不濟了,也准不會叫她好看。”

趙宮人說:“咱們去告訴賢妃,賢妃會信嗎?貴妃可是讓趙王出宮的人啊!蘇氏現在有了皇嗣,玩花樣這事就再斷不了,她在宮裏只有趙王當靠山,現在看來,她也不過利用趙王,有什麼事絕對不會叫趙王和賢妃知道,就只剩下個老賈跟她有共同利益,你先盯着老賈那邊。”

賢志達照着吩咐下去了。

這一盯,卻還真盯出個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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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氣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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