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四、款待

三十四、款待

張瀟長劍少半出鞘,輕輕抵在那男子眉心,二人目光交錯,僵了一刻。不遠處的那小姐和眾家丁也都愣住,只有半空中尚自飛旋的殘葉紛紛落下,昭示了這個世界並未停頓。

張瀟收勢,雙手抱劍道:“小弟得罪了,丁大哥多見諒。”一旁觀戰的眾人這才醒悟,踢踢踏踏跑了過來,那女子當先問道:“哥,你怎麼樣?”目中滿是驚惶。

那男子也收斂了適才的兇猛氣勢,抬起手招了招,表明自己沒事,而後雙手抱在胸前,低頭看着地面,嘴邊肌肉綳得緊緊的,不知在想什麼。過了不多一會兒,他長長出了一口氣,向張瀟拱手道:“兄弟武藝超群,目力深沉,在下佩服佩服。”張瀟忙謝道:“若非丁兄手下留情,在下萬萬抵擋不住鷹爪力絕招。”那男子似乎根本沒將剛才的勝負放在心上,微笑道:“兄弟所料不錯,在下姓丁,名學之,”又將手伸向身邊的少女,道:“這是小妹,丁紫瑤。”張瀟道:“適才多有得罪。”丁紫瑤笑道:“不妨事。春天狩獵本是我不對,只是這一個冬天確實悶得慌。”

張瀟不及咀嚼她這話言外之意,向丁學之道:“在下是首陽派弟子張瀟,奉家師之命,拜訪貴府。”丁氏兄妹大驚,張瀟道:“小弟有拜帖在身,且待到得貴府,自當奉獻。”丁氏兄妹面上驚愕轉為喜悅,丁學之看着張瀟劍上的殘鞘,歉疚道:“我們先去配一副新鞘吧!”自張瀟手中接過長劍,交到身邊一人手中,正是那會下套子的“小孟子”。大家一起向林外走出。

張瀟來到紫電身邊,看到紫電頸處數道鞭痕已不知被誰抹上了一層膏藥,向四周看時,丁紫瑤正微笑地看向他。張瀟當下會意,雖說這鞭痕是丁紫瑤所賜,但仍是感激地笑了一笑。

三人並駕步入城門,學之居中,張瀟、紫瑤一左一右分列兩邊,身後跟了數十名僕役家丁,甚是威風。張瀟暗道:“在這民風剽悍的武鄉滄州竟也無人敢攖丁家銳鋒。”正在感嘆不已,學之問道:“你們首陽派也能用劍?”張瀟道:“當然,本派並不拘門下弟子兵器。”丁學之“哦”了一聲道:“我還以為首陽派的人都是精擅掌法的。”張瀟奇道:“丁兄何時見過我首陽門人?”丁學之道:“貴派張掌門大小如意掌聞名天下,誰人不知,哪個不曉?貴師兄張隨曾和在下有數番之緣,不知兄弟可會使這大小如意掌?”張瀟心道:“隨師兄也來過這裏,竟沒聽他說起過!不過也不奇怪,滄州號稱武鄉,本是習武之人嚮往之地。”道:“本派張掌門因材施教,並不是每位弟子都要修習大小如意掌法,而是視眾弟子資質興趣而定。師父只傳了我幾招借力打力的法門,這套掌法小弟卻是無緣修習。”丁學之不無遺憾,又對首陽派的教育模式唏噓了好一陣。

張瀟暗中觀察本地形勢,街道兩邊並不多見酒樓、客棧,倒是極多武館、鏢局之類,房屋皆不甚高,路上行人即使是婦女小兒也都是滿面彪悍之色。不多時眾人走到一家兵器鋪前,丁學之道:“張兄少等。”翻身下馬,走入鋪中,兩名下人忙跟了上去。紫瑤看兩人聊得投機,早想插進來,向張瀟道:“你這匹馬名叫紫電,我名叫紫瑤,我倆還挺有緣分呢!”張瀟笑了笑,道:“我還沒謝丁小姐贈葯救傷之恩。”丁紫瑤搖搖頭道:“本是我不對,我該向你道歉。只是我近來心情煩躁,總是莫名地火氣衝天。”張瀟略一思襯,道:“小姐可是有什麼煩心事?”丁紫瑤笑而不答,道:“你叫我紫瑤罷,或者跟我哥一樣,叫我二妹,別叫我小姐了。”

張瀟笑笑,心道:“她講話溫柔和氣,滿面帶笑,並不像時常發火的人呵!”又想起適才她揮鞭就抽,確實是火氣極大,捉摸不透。丁紫瑤又問:“你這次來,要待多久?”張瀟正要回答,丁學之從鋪中走出,翻身上馬道:“五日後來取!張兄,你至少要待五日!”縱馬前去,張瀟朝丁紫瑤笑笑,跟了上去。丁紫瑤策馬前行,若有所思。

過不多時,丁學之道:“這便是我家了。”丁氏兄妹翻身下馬。張瀟下得馬來,打量四周,這聞名天下的鷹爪力丁氏一門,住宅並不像周口鐵拳陳家一般氣度森嚴,亦不似濟陽神腿馮府那樣富麗堂皇。從外表看去,灰頭土臉,並不怎麼威風氣派,走進大門看去,倒和在開封時看到的怡兒家院落甚是相似,不同之處只是院內並不直接是房屋居室,而是另有一道門。張瀟心道:“難怪,滄州此地飽經戰亂,匪患頻仍,若是宅第富麗,只怕首當其衝,天天不得安寧了!”

丁學之道:“小孟子,將馬牽下去洗洗。”小孟子剛應了一聲,丁紫瑤道:“我來吧,你倆去見爹爹。”從張瀟手中接過紫電的韁繩,補了一句道:“你放心,我定會儘力照顧。”張瀟道:“,張瀟慚愧,麻煩丁小……姐了。”一句“丁小姐”說了一半,才想起適才她才說過不願聽張瀟叫自己“小姐”。張瀟抱歉地看了她一眼,只見丁紫瑤若無其事地牽着紫電走了。

丁學之嘆了口氣,對張瀟道:“我們進去找我爹爹罷。”帶頭走進中門之內。張瀟跟了上去,正想問他為何嘆氣,突然眼前一亮,不由一怔。

原來這丁家宅院只是外表破敗,內里卻是另一番景象。巨梁細檁,屋舍儼然,完完全全好一副安樂場面。內庭中並無假山、瀑布之類娛眼目而無實用的東西,只有牆邊兩三個兵器架子,庭中一個大香爐猶自冒着縷縷白煙。數名弟子正在練習功法,見丁學之走來,紛紛垂手而立。丁學之團團拱手笑道:“諸位繼續,繼續。”腳下不停,走入前方正堂之中。

無論是內庭之中,還是這大堂之上,雖然比外面看去好上許多,但仍是比不了馮府那般揮金潑銀、讓人咋舌的氣勢。其實,神腿馮家開館授徒,不論資質武品,只要給錢便教,他這般富貴也是大多武林世家比不了的。眼下的丁家內庭,勉強算是富裕,豪華氣派可稱不上了。放眼望去雖然沒有太多的雕飾,不過並無寒酸之氣,反如首陽山上一般簡約素雅。

丁學之回身道:“張兄請坐,我去喚父親前來。”張瀟正要拱手相謝,忽聽一個聲音道:“是何方貴客呀?讓你這麼恭敬?”話未落地,一人從屏風之後走出。丁學之道:“爹,這是首陽派的張兄弟。”張瀟看此人氣度威嚴,早已猜到是丁家門主丁鈺,忙從懷中取出張潤涵寫的書信雙手遞上道:“晚輩首陽派張瀟,奉家師之命,前來拜府。”丁學之從張瀟手中接過書信,轉給丁鈺。

丁鈺持信道:“先坐罷。”自己率先坐下,展開手中信箋細細閱讀。讀完遞給丁學之道:“你看看。”丁學之簡略掃了幾眼,抬頭看向丁鈺,丁鈺道:“張掌門說此人精擅鷹爪力,問我此人來路,這該怎麼處理?”丁學之不假思索,道:“我家收徒,向有詳細資料記錄,只須逐一查找即可。”丁鈺道:“若查找不到呢?”丁學之接道:“北京、西安、蘭州、南京四處,最得我鷹爪功真髓,當從這四處再找。”丁鈺道:“若再找不到呢?”丁學之一愣,結結巴巴道:“這……我鷹爪力傳人遍及天下,只怕不好找。”丁鈺又轉頭問張瀟道:“若我們這裏找不到此人資料,賢侄該怎麼處?”張瀟略一思襯道:“江湖上人為躲避仇家追殺,或為其他的什麼原因,往往隱姓埋名,改頭換面,而且我隨師兄說此人年紀甚大,只怕早與貴派脫了干係,找不到也是正常。”

丁鈺道:“不錯,學之做事,往往欠缺變通。”向堂外叫道:“老一!”只見一位頭髮花白的老者走進來,躬身叫聲:“老爺。”丁鈺道:“你去查查本門弟子,有沒有一個現年六十多歲、身材幹瘦、內力深厚、心術不正、現在名叫楚載安的。”那“老一”雖然年紀大了,腦子卻不糊塗,當場默默記下,回身出去了。

丁鈺道:“你們兩個,交過手沒有?”丁學之道:“適才在城外……孩兒輸了。”丁鈺笑道:“習武之人,輸贏乃是常事,能結識一位比自己更強的同齡人不是壞事。”丁學之道:“爹爹所言極是,孩兒並無不忿之意。”丁鈺站起身對張瀟道:“我門下弟子甚多,逐一查找只怕要幾天功夫,賢侄還請多耽幾日。”張瀟起身道:“晚輩勞動門主,多承美意,慚愧感激不盡。”丁鈺道:“你倆多切磋切磋,我先回房了。”學之躬身相送。

張瀟看丁鈺面色灰暗,神情倦怠,行動拖沓遲緩,心中好生奇怪。按說他身為一派之長,本應同弟子一起教學相長,斷無每日守在房中之理。看他行走的步伐與速度,竟似一個垂垂老者,只怕武功還沒丁學之高強。

這時丁鈺身影已完全隱入屏風之後,丁學之對張瀟道:“我們去活動活動筋骨,好么?”忽然想起什麼,道:“對了,你還沒吃飯吧!你看我,把這茬給忘了。”適才城外一場劇斗,張瀟確實餓了,不得不收起心中疑惑,微笑道:“多謝丁兄關心。”

二人出了大堂,來到宅院西北角落的膳房。丁家弟子日夜辛勤習武,難免有半途肚餓的,因此膳房幾個廚子時刻都要準備好饅頭、茶水、麵湯之類吃食。張瀟在丁學之帶領下到了膳房,拿了兩個饅頭,捧着一碗米湯,規規矩矩地坐在那裏吃着,丁學之在一旁相陪。這時一人來到他倆面前看着張瀟問道:“你就是首陽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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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劍天瀾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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