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3章 焚雲心經1
只見虛子顯從懷中取出一包油布,小心翼翼地拆開,內里平鋪着一本小巧的冊子,僅巴掌大小。梅劍之接過冊子,只見封面上墨跡斑駁,卻無半點字跡。虛子顯正色道:“此乃焚雲心經心法口訣,小兄弟,你先將它熟背於心,若有不明之處,盡可向老夫請教。”
梅劍之點頭應諾,翻開冊子,心中卻道:“這些武林前輩,為何總是喜歡將本門秘籍隨身攜帶?義父被逐出武當,浪跡江湖,倒也情有可原,但虛前輩自崆峒山下山不過月余,竟也隨身攜帶如此要緊之物。”
“小子,看不懂么?”虛子顯見他盯着首頁不動,還道一上來便被難住,不由對他資質悟性懷疑起來。
梅劍之忙回過神,這才仔仔細細去瞧冊上小字。只見初頁六排楷體小字,緊湊蒼勁,筆力雄健,顯是出自男子之手。“難道這是虛前輩親自抄錄的?”梅劍之暗道。細瞧那三句,分別寫着:“無視無聽、抱神以靜”,“天地有官、陰陽有藏”,“我守其一、以處其和”。
“陰陽有藏……”梅劍之喃喃自語,只覺這一詞似乎曾經在某處讀到過,沉思片刻,卻終究沒能記起,於是便不再深究。
虛子顯正色道:“這三句,乃我崆峒派祖師爺廣成子傳。”說著,抱拳向天一拜,又道:“傳聞數千年前,軒轅黃帝曾求道於我派祖師,祖師便以此三句箴言相授。”梅劍之聽聞此言,心中一動,憶起少時在《莊子篇》中讀到過此段,故而略有印象。廣成子其人真偽難辨,但崆峒派源遠流長,卻是不爭之事實。
虛子顯說到此處,忽地一聲冷哼,道:“想他武當派也不過創立百餘年,不過憑着張三丰所創的一套太極拳、太極劍在江湖上聲名鵲起。論及底蘊深厚、武學博大精深,又豈能與我崆峒派相提並論?”他心中暗自不悅,以為梅劍之心存偏見,認定武當派武學為天下至高無上,故而百般推辭,不願拜入其門下,是以處處要拿武當派來比較。
梅劍之默不作聲,只點頭做附和狀。
虛子顯自覺無趣,恐牢騷得多了,有失身份,於是繼續道:“崆峒派自隋前,便以廣成子祖師與老子之‘至道’‘自然’為宗,武學講究陰陽和諧,與武當派頗有異曲同工之妙。直至隋唐后,山中佛教大興,故弟子中,既有崇道者,亦有奉佛者……”
言至此,那睡着的關通海忽然翻身,怒道:“都什麼時候了,還凈扯些亂七八糟的典故……快快讓梅小兄弟仔細練功吧!”
那虛子雖然武功卓絕,卻偏愛文人墨客的風雅,凡事總要引經據典,娓娓道來,彷彿不如此便不足以彰顯其博學多才。梅劍之笑着道:“晚輩於崆峒派所知甚少,適才聽聞虛前輩一番講解,倒是頗得見教。”話畢,他翻過一頁,只見密密麻麻的蠅頭小字,便湊近火堆,費力地辨認起來。
過得兩盞茶功夫,梅劍之將那一本僅十來頁的薄薄冊子已全部看罷。合上冊子,在心裏過了幾遍,直至牢記,這才思忖道:“但看這崆峒派的內功心法,雖以陽剛之氣為本,焚寂之術為用,其理卻與武當派太極神功練法頗為相合。皆是引導丹田之氣,循任督二脈流轉,貫通周身。難怪關前輩曾言,以我之根基,修鍊此內功,只需三日之功。”
這般想罷,當即盤膝而坐,依照那冊子上所載的法門,開始運氣行功。立時體內真氣猶如細雨般輕柔,悄無聲息地滋潤着周身經絡,梅劍之運行一盞茶時間,但覺渾身通泰,每一處經脈“嘭嘭”張開,說不出的愜意,胸中達意,不知不覺間,困意襲來,眼皮不由自主一抬一合,漸漸睡去。
那丘三望此時已提着野兔回來,見梅劍之周身紅光彤彤,不禁一奇,問道:“梅兄弟,你在練功么?”
虛子顯一直在側守着,見丘三望,眉頭一緊,低聲道:“上一邊去!”
丘三望見他眼神透着殺意,心下一凜,忙提着野兔往溪東邊去了。
原來梅劍之心生睡意,沉沉睡去,正是練到焚雲心經二重關頭,那焚雲心經極剛極烈,初學者往往不覺其異。修鍊之時,體內勁力如絲綿般纏綿,恍若冬日裹於絲綢棉被之中,暖意融融,周身皆感舒適。再往高處去練,便如同在嚴冬中沐浴溫泉,渾身每一寸肌膚皆被暖流浸透,舒適至極。因此,修鍊至這一境界者,往往生出困意,難以自持。但便即睡去,體內真氣仍舊流轉不息,此節修鍊者多有不察,一旦醒來,身體已如火爐般熾熱。若不及時運功調息,將體內焚火之力排出,那焚火之力便會愈發旺盛,直至衝撞任督二脈。若不及時救治,片刻之間,便會血管爆裂而亡。
虛子顯強撐着精神,靜觀梅劍之動靜,唯恐他醒來之時無法應對,整整一夜,不曾合眼。
轉眼天色大亮,關通海一覺醒來,見梅劍之仍是未醒,一張凈白的臉上越發通紅,直至脖頸,不禁奇道:“這小兄弟,竟睡了整整一夜,哈哈哈……咳咳……虛師兄,當年你我練功可也只就睡了兩三個時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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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練焚雲心經者,越至深處,體內真氣如烈焰焚身。內功淺顯之人,即便睡夢之中,不過多時,便被體內翻騰的熱浪所驚醒,但內力深厚之人,卻能將這股炙熱之氣,化作綿綿不絕的內力,引導至周身經脈,使之如江河入海,歸於平靜。
梅劍之本已修得太極神功,其以柔克剛,四兩之力可撥千斤之氣。即便焚雲心經真氣如狂潮般洶湧,太極神功亦能將其消融於無形,化為己用,使之成為他體內流轉不息的精純內力。
虛子顯微微一笑,似是帶着幾分欣慰,輕聲說道:“老夫並未看錯,這小子確實是個練武之才。只是咱兩人性命垂危,不知還能教他多少……”
“若梅小兄弟當真三日內練成焚雲心經,你我二人,便死不了啦……”關通海笑道,“老夫適才與他那番話,倒也不單單是助你收徒,反正橫豎是個死,不妨讓梅小兄弟試上一試,萬一那毒就逼出來了呢……咳咳……”話音剛落,只聽“唰”地一聲,梅劍之雙掌齊出,一股如雲霧般的真氣洶湧而出,直撲向崆峒二老。
虛子顯與關通海同時一驚,身形急閃,各自向左右避開。兩人雖身中劇毒,內力受阻,行動遲緩,但在生死關頭,本能反應卻依舊敏捷。梅劍之雙目緊閉,雙掌揮出,原本漲紅的面龐忽然由紅轉粉,竟是於夢中將體內灼熱真氣自行驅散,施罷,又沉沉睡去。
虛子顯和關通海面面相覷,均想:“若非反應及時,這小兄弟一掌擊出,我二人別說苟延殘喘三五日,此時此間便要命喪於此。”虛子顯持袖擦去額上薄汗,怔怔地望着梅劍之出神,不知在想些什麼。
晨曦初露,涼風習習。丘三望將捕獲的野兔烤得金黃酥脆,撕下兩條後腿,恭敬地奉給兩位前輩。自己則取了兔頭與兔腳,悄然退到一旁去了。關通海見他畏首畏尾,疑惑問道道:“咳咳……老匹夫,你對那小子做了什麼,他竟這般害怕……咳咳”
虛子顯“哼”了一聲,並不回答。關通海嚼着兔腿,又道:“你尚未告訴老夫,為何執意要闖那慕容山莊?咳咳……那五鬼……你當真便只為了那五鬼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