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這誰頂得住?五迷三道的公主!
只有陸知白,看到了這場招親的根本,是“她”這個人,活生生的人。
反覆咂摸他這句話,莫名的,朱長樂壓抑已久的所有委屈與傷心,齊齊爆發了。
像失散多年、顛沛流離的孩子,終於找到了家,能夠投進家人溫暖的懷抱,滿腔委屈終於有處發泄。
她一時間情難自控,淚如雨下,呼吸急促。
卻不得不以雙手緊緊捂住嘴,免得不小心溢出哭聲……
管事婆有所察覺,眉頭一皺,立即道:“公子請隨我來。”
陸知白也聽到了細微的嗚咽聲,不免有些遲疑,朝屏風後頭望去。
隔着屏風,什麼也看不見。
但他知道那極有可能就是祝家小姐。
陸知白沉吟着,雖然本能的就想要寬慰幾句,又唯恐壞了禮數。
而且,屏風後方的人,似乎也需要私人空間發泄情緒。
“唉……”陸知白心中一嘆,選擇快步跟上那神色嚴厲盯着他的管事婆。
他被帶到一個房間中。
桌上筆墨齊全,鋪着一張紅色方箋。
管事婆微微板著臉,公事公辦地說道:
“請公子寫下生辰八字,再脫衣驗身。之後,我將今日情況一五一十說與我家主人,聽候決斷。
規矩是嚴苛了些,但婚姻大事不可兒戲,還望公子見諒。”
陸知白已經提起毛筆,緩緩落墨,淡淡笑道:“謹慎些好。嫌貨才是買貨人。”
寫完,吹乾墨跡,將紅箋交出去。
管事婆面不改色接過,道:“驗身之後,公子便可離去。結果三天內會派人通知公子。公子現居何處?”
陸知白昨天才到的南京,已經租了一處民宅。
得了地址后,管事婆便微微頷首,離開了。
陸知白望着她的背影,其實想問,如果下聘的話,要依什麼規矩?
但此問不合時宜,哎,還是先等通知吧。
不久。
有一條壯漢過來,一副武人打扮,或許是護院總管之類。
關起門來,此人將陸知白扒光,仔細驗看了一番。
這種事,兩輩子來頭一回。
如果不是為了娶老婆,打死也不幹。
陸知白臉上微紅,惹得那壯漢哈哈大笑:“都是男人,恁羞個屁!小嫩娃!”
驗過身,面試就結束了。
陸知白立刻穿好衣服,奪門而逃。
祝家門前,人比剛才還要多,笑嘻嘻的在圍觀。
頂着一眾大姑娘小媳婦熱切好奇的目光,陸知白招呼上兩個小廝,飛逃似的離開了這條街。
……
祝家,最初那間屋子裏,屏風後面。
頭戴帷帽、面罩白紗的朱長樂,仍在輕聲啜泣。
管事婆子滿臉心疼,低聲安慰,與面對陸知白時的嚴厲冷淡判若兩人。
漸漸的。
朱長樂平復了心緒,不再哭泣,長呼出一口濁氣。
沉默一陣子,她輕聲喚道:“鄧姑姑,你覺得……”
她有一絲羞赧,但面對把自己帶大的奶娘,倒也能開口:“剛才那位公子……如何?”
她的聲音輕甜婉轉,帶着少女特有的天真與小心,還夾着一點鼻音,惹人憐愛。
鄧姑姑哪能不知道她心中所想。
只怪那陸知白容貌太出挑,實在是男人中的禍水。
怕是有些尼姑見了,也要跳過牆來。
更何況朱長樂一個不諳世事的深閨少女,肯定已是對他好感大起。
但鄧姑姑的年齡,比兩個陸知白還要大,看男人自是不會只看表面。
就算知道朱長樂的小心思,鄧姑姑仍是直言不諱的提醒道:
“殿下,你不覺得他太完美了嗎?尤其是,太會說話、過於體貼,反而顯得刻意。像他這個年紀,怎麼可能做到如此圓融練達?”
朱長樂腦袋微歪,回想着陸知白的所言,倒沒覺得哪裏不妥,口中道:“或許,有的人就是天生聰慧呢?”
這才到哪兒,就開始給他說好話了!鄧姑姑嘆了口氣:
“他太聰明了,不知懷的什麼心思,你根本不是他的對手啊!”
朱長樂輕蹙眉頭,有些不解,歪了歪腦袋,慢吞吞的小聲問:“可是……我為什麼要做他的對手呢?”
鄧姑姑滯了一下,竟有些無言以對。
只能嘆息道:“殿下說得對。我也是怕你往後受苦……不相處,誰也不知道他究竟是怎樣的人。”
朱長樂點頭說:“我知道奶娘疼我。”
她沉默好一會兒,聲音又嬌又軟,徐徐開口道:
“其實,我也不想選他……”
“嗯?這又是何緣故?他不是很好嗎?”鄧姑姑滿臉驚訝與不解。
其實陸知白除了雙親俱亡、尚在守孝之外,倒還真挑不出毛病來。
朱長樂嘆了口氣,悶悶的說:“他就是很好,太好了。所以我覺得……他值得更好的人……”
言下之意,自己有些不配。
少女細白的手指,隔了面紗,輕輕撫摸自己的面龐,蹙起蛾眉。
一年前,她的右臉頰不幸在火災中燒傷了。
傷口癒合之後,一片銅錢大的皮膚變得凹凸不平,長了鼓包,顏色發紅。
故此,原本在談的親事也沒有了。
勛貴子弟都避之不及。
鄧姑姑聽了這話,霎時就嚴肅起來,立即握住朱長樂的小手,勸慰道:
“公主萬萬不可有此想法!您可是天潢貴胄,金枝玉葉!您若看上了一個人,就是他的福氣。”
鄧姑姑又緩和了語氣,心疼的勸道:“乖殿下呀,你就是天底下最好的少女,比陸公子好一萬倍的男人你都配得。千萬不要妄自菲薄。”
這番話,確實讓朱長樂心中安定了幾分。
但她仍是心緒難平,輕嘆道:“可沒有冊封,我還不是公主呢!”
大明的規矩,公主在出嫁前兩日才會被冊封,那時才擁有公主封號。
鄧姑姑笑了,說:“不管有沒有冊封,您都是當今聖上的親骨肉!皇三女,又是皇后所出的嫡次女,太子殿下的嫡親妹妹,身份何其尊貴!”
她很篤定:“過了風頭,皇上絕對會冊封您的,這是遲早的事,且放寬心。咱們當務之急呀,是選出一個中意的駙馬來。”
“哦,是的,”朱長樂收斂起飛揚的思緒,白嫩小手托着腮,隨後又憂慮起來,“不知父皇與母後會怎麼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