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她沒有選擇
夜深如墨,靜謐如水。
“嗯……嗯哼……”
面容清麗的女人痛苦地蜷縮在產床上,雙手抱着自己高高隆起的肚子,咬牙忍着下身撕裂般的疼痛,卻還是壓抑不住地悶哼,不斷有破碎的呻吟聲溢出。
大腦思維疼痛到模糊,隱約感覺到身邊重重壓迫,緊接着便是略帶焦急的陌生聲音在耳邊響起,迫切嚴肅卻有條有理。
“快!監測血壓!檢查宮縮!”
全套配置的豪華手術室里,極具盛名、權威知名的華人醫生們罕見地齊聚一堂,如臨大敵地應對着極為常見的女人生產,神色鄭重,不亞於對待科研課題的專註和認真。
她們單拿出去,個個都是醫學界的泰山級的人物,如今卻為了尋常的婦人分娩而親自接生。
手術室配套着世界頂級的醫療器材,再加上權威的產科醫生和麻醉師,果真是大材小用極了!
“產婦血壓正常,宮縮規律,宮口開兩指,胎頭下降入盆,可以正常分娩。”
“去上報家主。”
仰躺在產床上身形纖細的女人猛地睜開雙眼,白皙纖長的手指緊緊攥住身旁醫生的無菌服,那雙帶着血絲的琥珀色眼眸冷冷盯着她:“我要求剖腹產!”
“抱歉,鄭小姐。我接到的命令是順產優先,您的身體情況適合順產。”
醫生的聲音冷漠無情。
“他給了你們多少錢……我雙倍給……三倍給……我要求剖腹產!給我打麻藥!”女人的聲音有氣無力、虛弱至極,時不時發出疼痛難忍的抽氣聲,一雙瀲灧好看的眼睛卻惡狠狠地盯着她,大有一種談判不成就玉石俱焚的瘋狂!
就像是瀕臨死亡邊緣的毒蛇,拼盡最後一口氣也要咬上去與敵人同歸於盡的仇恨!
醫生面無表情、不為所動,一板一眼地回答:“抱歉,鄭小姐。我只能給您順產。”
“滾!”
一群沒有醫德的敗類!枉為白衣天使!
鄭媗用盡全力一把推開她,試圖起身,隨即卻被恥骨之間撕扯般的劇烈疼痛折磨得癱在床上。
“嗯……”鄭媗咬着牙挺過這波劇烈的宮縮,顫抖着蒼白到毫無血色的嘴唇懇求,聲音虛弱無力,幾乎低不可聞:“我好疼……求求你們……給我麻藥……求求你們……”
“抱歉,鄭小姐。”還是那麼冷漠到不近人情。
“求求你們……我真的好疼……”
鄭媗低聲嗚咽着哀求,她有一張極漂亮的臉,冷白細膩的膚色,小巧精緻的五官,是放到美人眾多的娛樂圈都找不出第二份的美色,清冷孤寂、安靜淡漠。
哪怕是懷胎九月,也完全沒有尋常孕婦的憔悴和浮腫,除了大的嚇人的肚子,四肢纖細宛如少女。
許是腹中的孩子知道自己並不受生母的喜愛和歡迎,所以格外乖巧,整個孕期都安安靜靜的,很少折騰生母。
胎兒能活下來也是生命力頑強,這位來歷不明的鄭小姐自從被關在這座巨大的牢籠之中,經常三天兩頭的鬧,行事瘋狂、毫無顧忌。
偏偏她腹中懷的又是個金疙瘩。
為此,她們這些醫務人員只能是隨時待命,唯恐她腹中金貴的孩子出了什麼問題。
不過,這樣破碎又可憐的美貌女人,兩眼巴巴地望着你,即便同為女人,也很難不讓人產生惻隱之心。
“鄭小姐,兩個孩子的體積不大,您生他們不會很費力的,忍忍疼,很快就過去了。”
有人的眼神略帶憐憫地看着鄭媗。
她的體型纖瘦,骨架小巧,又是頭胎,肯定是要吃些苦頭的。
若非腹中孕育着兩個孩子,母體營養和空間有限,孩子的體積比尋常單胎的孩子要小很多,順產是根本生不下來的。
她們之前也是有這個顧慮。
所以在她生產前開會討論過,胎兒的體積能否通過產道,以及難產的風險。
家主的意思傳達的很清楚,順產優先。
因為順產的孩子更聰明。
他的繼承人不能是個蠢貨!
若是迫不得已剖腹產,家主要求她們把傷口縫合地完美些,他不希望留疤。
所以,就算動了惻隱又怎樣?
那樣滔天的權勢,沒有人會為了一個陌生人而去拿自己的前途和利益開玩笑。
“開了四指了。”
沒有人理會鄭媗,她雙眼無神地望着天花板,無聲地笑了。
她就像是一項被命令強制要完成的程序,他們只是為了完成這項任務,沒有人會關心她的死活,體會她的感受。
人性本就是自私的,利己的。
所有人都不例外。
她們都當她是毫無為母之德的瘋子,不停地給她們添麻煩,又有誰體諒過她的委屈和怨恨?設身處地地為她想過?
她憑什麼要屈辱地躺在這裏,疼得死去活來,給她恨之入骨、連模樣都不知道的仇人生孩子?
這兩個不配生下來的孽種,是她視為恥辱的污點。
可是,她沒有選擇。
下一秒,有規律的宮縮再次襲來,鄭媗再次被迫在痛苦中沉淪。
她失神地望着頭頂的天花板,晶瑩的眼淚從眼角滑落。
鄭媗,這就是你的人生。
幼時孤苦,親情緣薄,不得父母歡心。
成年當日被心上人當眾退婚,受盡屈辱。
婚姻不順,聯姻丈夫心頭有白月光,舊情難忘,而她只是一個可有可無的人。
身為女人,卻慘遭人世間最大的凌辱,還要被迫生下孽種。
她只活了短短的二十四年,卻彷彿走過了一生。
——
昏暗的房間裏,隱約看得見一個高大的黑影隱在暗處,一抹忽明忽暗的火星不時閃爍,是雪茄的氣息,只是望着那人影,便感覺危險至極,令人望而生畏。
“家主,醫生傳話,一切如您所願,鄭小姐可以正常分娩。”
男人的聲音低沉喑啞,透着漫不經心的陰鷙和森寒:“那兩個小東西最好聰明點,不要像他們的生母一般,蠢不自知。”
傳話的下屬:“……”
您這為難人了!
小主子也決定不了啊!
男人也不理會,不知想到了什麼,低沉冷冽的嗓音莫名變得邪肆:“本就白玉微瑕的身軀,若是再留上疤,豈不可惜?”
下屬當作沒聽見,頓了一下繼續彙報:“紀家那位在山腳下,已經站了一個小時。”
男人嗤笑,低頭吸了一口雪茄,緩緩吐出,煙霧繚繞中聲音透着沙啞的性感,卻有着致命的危險:“不用管他。”
那是一種嘲諷和輕蔑!
男人微微扭頭,聲音冷寒:“下去吧。”
曛黃的燈光下,一抹似狼一般殘忍、幽綠如墨的光芒一閃而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