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報應
遲晟雖已在連理小築外設下埋伏,但並未出現在李聿眼前,且那些埋伏的兵將也未開始行動,李聿又是如何知曉的?而她只是趁着晁莽對阿兄的信任,將自己手下的西戎精兵安插在羽林騎衛以及虎賁騎衛營內,晁莽並不知曉阿兄引與他的“濟世侯府護衛連”是西戎兵,那一刻,西戎兵皆身着護駕騎衛的盛鎧甲衣,在她的指揮下對李聿實施射殺,如今失策敗露,晁莽的處分不止降罪那麼簡單,他會被當做謀殺君王的亂黨處以極刑。
內疚湧上心頭,灼染竭力與扼制咽喉的那隻大掌對抗着,終於艱難開口:“今日之事,皆我一人所為,與他人無關,那些弓箭手是我瞞過晁莽暗裏調弄而為。”
李聿當然不信。
“讓朕來猜一猜吧,朕死後,遲晟輔國你聽政,你二人挾制幼主把控朝堂,至於晁莽,他會繼續拜倒在你裙下,像條狗一樣跪舔着你,可對否?”他咬牙,另一隻手由腰部漫於後頸,穿過蓬鬆烏髮,牢牢抓控着她的頭顱,迫使她仰着臉。
當她捏着劍狠絕刺向他時,從她那怨恨恍惚的眼瞳里,他看見了身後向他走來的遲晟,遲晟提着弓箭對準他,與那幫西戎弓箭手如出一轍。
倏然,力道更是一沉。
他恨不得掐死她。
“遲晁二人與我清清白白,絕非如你猜想這般齷齪!”暗黑的氛圍中,清冷的眸倔強的與他對視,
“好,朕的好皇後果真清白如雪。”李聿冷笑着,心已恨極。
回想方才她那般決絕的下令射殺他,更覺自己是一個笑話。
她竟然做夢都希望他去死,且沒有任何猶豫的提劍向他刺來。
他以真心換來了她作假的情意和陰毒的謀殺。他英明一世,居然栽在女人手裏。
這個該死的女人!
無盡的怒火填滿他的腹腔,灼裂了身心,焚毀了他崇耀無上的帝王尊嚴,他按壓住了那即將噴薄而出的滔天憤怒,鬆開了她。
終於得以呼吸,灼染虛脫的身軀來不及倒下,卻又被他一隻手提拎起扛在肩上。
灼染沒有掙扎,亦沒有叫嚷,更不會提醒他,他的粗魯會傷及腹中胎兒。
莫說一個胎兒,便是兩個十個,他也恨不得將其踹掉。
他們是撕破臉皮的仇人,彼此早已不屑去逢場作戲了。
如今不是你死便是我活。
耳邊是李聿穩健的步伐,他扛着她穿過彎彎繞繞的黑暗,迎來刺眼的光芒。
那道光芒如同毒日般炙烤着她,比刀光還要嗜血。
灼染被放了下來,李聿扳過她的身,迫使她看向前方。
這是一座巍峨高峰,站在此處可將宏偉山川繁華京師盡收眼底。若邁前一步,便會摔落而下,粉身碎骨。
站在這裏,灼染看見了自己凄慘零落的結局。
那片黑暗是一個設計於連理小築地下的機關暗道,可直接通往這片恢宏耀眼的奇峰。
這也是李聿躲過二次利箭襲擊的緣由。當數箭飛向他,他挾着她墜陷於暗道,成功脫身。
這個男人豈止深不可測,簡直可怕到令人髮指。
血衣翩躚,隨風纏繞一處,分不開融不化,不滅不休。
灼染抬腳,想要一躍而下,以死解脫,奈何被身後的李聿緊密鉗制,她無法行動。此時李聿打了一個響指,一匹棗紅駿馬奔馳前來,是之前那匹拉載車輿的駿馬。
它順從的走到李聿身前停下,李聿便從馬鞍上拿出一支青銅鳴鏑,瞬間,鳴鏑疾射,利速飛空,雄戾凄絕之聲震徹山間。
“皇后,與朕看一場好戲吧。”李聿的胳膊圈住灼染的肩膀,深沉禁錮,沾血的手已繞前,正捏着她的下巴肆虐蹂躪,指尖腥血染紅了她慘白的唇。
他的聲音來自地獄,也正在為她打開地獄的大門。
灼染心中惶惶,下意識捉住李聿的手:“你要做什麼?”
“自然要瓦解你的陣營,一舉殲滅。”李聿冷酷的說。
“我的陣營便是我一人,與旁人不相干!李聿,是我千方百計要殺你,是我一心想你死,有什麼你沖我來!”
這句話比萬箭穿心帶來的劇痛還要強烈,頃刻間了顛覆李聿心底深處壓抑已久的狂怒,只一瞬,便摧毀了他極強的剋制力。
他扳過她的身,赤目凝視着她,歇斯底里的低吼,活像一頭哀獸:“你就那麼恨我么?!”
“對,我恨你!與你在一起的每一時每一刻都讓我如履薄冰心驚膽戰,你的虛偽和濫情讓我覺得無比噁心!在東洲我被你算計產子,在大齊,我被你當做籌碼塞給這個丟給那個,就像一個換取利益的物件被扔來扔去,周而復始的利用,於內,你把我當做發泄私慾的替代品,於外,把我當做一顆任你擺佈的棋子,夷氏出宮受傷歸咎於我,夷氏稍不遂心也是我的錯,夷氏出了事便哄我去承擔,如今你大權在握,亦無後顧之憂,倒想起要圓滿你那自以為感天動地的愛情,於是又要張冠李戴,換我與夷氏錯位,好與她執手百年長修恩愛!你叫我怎能不恨你,我受夠了,所以我要終結這一切!”
灼染捏着手,握成拳,滿臉是淚。
李聿默默聽着,半晌無言,怒目浸入絲絲氤氳,薄唇顫抖,心如刀絞。
為了權利,為了穩固皇位,他將後宮前朝作為棋盤,諸臣眾嬪皆是他籠絡權利的棋子,終日逢場作戲,他厭倦透頂,可權力驅使他不能停止,心字頭上一把刀,他要忍一切所不能忍。好在沒有白費功夫,他虛情假意的對每個女人承諾天長地久,她們個個信以為真,皆掉進了他設下的溫柔陷阱,然而,當他真情以對時,換來的卻是憎恨與謀殺。
後宮的女人們將他的假戲當作真,而她,眼前這個恨他入骨的女人,卻將真情當作假,這算是他爭權奪位的報應么?
李聿自嘲一笑,五臟六腑好似被尖刀利刃劈毀坎斷了一樣,抽痛不止。血脈逆涌,血腥溢出咽喉,他極力摁制下去,不願意暴露自己脆弱的一面。
他已經被她打擊的頹敗不堪,不能在喪失尊嚴!
“所以,這就是你要謀害朕的理由?”血流於心,他嘶啞的反問。
灼染目光渙散,神經質的笑了:“不然呢?等着被你算計,配去塞外作踐么?唯有你死,我才能終結這一切!”
此時此刻,她的每一句話都像是一把無形的尖刀,次次精準無誤的戳中他的要害。
虧得他有一顆穩健的心臟與強勁體魄,如不然早已經被她戳的吐血而亡。
到那時倒真就稱了她的願了。
他又豈會讓她如願?
於是他捏着她的下巴,嘴角牽扯出一抹輕蔑的冷笑,違心道:“知曉朕會如此,便提前動手,你果然聰明,就是太急躁了些。你既不喜替嫁於塞外,那就留在深宮繼續做朕發泄私慾的玩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