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採訪
在沈沖開車路過金門大廈的時候，李開元正在接受《信報財經新聞》總編林行止的專訪——綜合性報紙雜而無當，確實有些雞肋，但專業性的財經報紙卻是香餑餑，不管是內地還是台灣，對這方面的管制都比較寬鬆，因為財經信息關乎國計民生，每一條新聞背後，都蘊藏着各種各樣的商機和危機。（注1）
和沈沖近乎白板的名片不同，李開元現在可謂榮譽等身，一堆頭銜，其中最耀眼的三個，分別是開元玩具總裁、金門建築總裁以及怡和洋行董事，開元玩具的魔方和椰菜娃娃暢銷全球，營業額高達數億美元，是香港乃至整個亞洲最大的玩具公司；金門建築是有60多年歷史的老牌建築公司，在東南亞承建了很多大型工程，實力雄厚，聲名遠揚；怡和洋行是洋行之王，和滙豐銀行並駕齊驅的巨無霸，其董事局成員無一不是富貴顯赫的大人物，李開元以二十四五歲的妙齡之姿躋身其中，是香港商界前所未有的壯舉，因此當她從內地回到香港之後，有些媒體已經把“玩具女皇”升級到了“商界女皇”，認為她是香港第一女強人兼香港第一女富豪。
沈沖是媒體界的超級大好友，即使是不知名的小報或者剛出道菜鳥記者，遇到了都會聊上幾句，配合著拍照留影，幾乎天天上報紙，而李開元對媒體並不友好，除了六月份開新聞發佈會時驚鴻一現之外，就再也沒有在公眾面前出現了，她忽然答應接受《信報》的專訪，林行止喜出望外之餘，還有些受寵若驚的感覺，所以親自過來訪問。
“李小姐，金門建築是以工程師為主體的公司，絕大部分職員都是男性，而且據我所知，金門建築脫離怡和洋行之後，有大約五分之一的員工辭職了，其中有不少人辭職的理由是他們不願意為女性管理者工作，請問對這個問題，您有什麼應對措施？”
“我並不擔心性別問題，金門建築是一家成熟的商業公司，並不是我的私人花園，士為知己者死，我相信只要能提供優越的環境和有競爭力的薪酬，無論男女，都會願意並且用心為公司工作的。”李開元微微一笑，說道：“流水不腐，戶樞不蠹，員工離職是很正常的事，有進有出，才能生生不息，繁榮昌盛。”
“建築業是一個專業性很強的行業，李小姐以前並沒有從事這方面的經驗，現在出任金門建築的總裁，有沒有壓力？”
“壓力當然是有的，不過並不大，在金門建築改組完成之後，將會專設CEO和CTO，他們將會協助我管理公司……”
CEO這個職務最早出現在美國獨立戰爭結束后，美國《憲法》起草人之一的亞歷山大-漢密爾頓在紐約開了一家銀行，然後找了一位職業經理人管理，並給他的職位取了個Chief-Executive-Officer的名稱，CEO在內地被叫做行政總裁，但在香港則叫做行政總裁，很多公司都有，並不稀奇。
CTO則是沈沖的“創舉”，在1980之前，世界上並無所謂的首席技術官，直到80年代中後期，通用電氣和AT&T這些跨國集團中才出現CTO，不過他們的主要工作是把科研成果轉化成商業項目，並不是很受重視的職務，但90年代計算機和互聯網信息產業興起之後，CTO就演變成了研究公司核心技術的團隊領袖，戰略地位大幅提升。
沈沖是穿越黨，在戰略眼光上有得天獨厚的優勢，缺的只是把戰略一步步實現的戰術細節，而這些細節，全都需要技術做支撐，所以他在動視遊戲和開元玩具成立之初，就高薪聘請了業內頂尖高手來擔任CTO，組建獨立的實驗室，按照需求研發各種技術，比如椰菜娃娃，去年聖誕的時候，總共只有四款造型和十幾種衍生道具，而到今年8月的時候，已經有三十多款造型和上百種衍生道具，還開發出了內置電腦晶片，能說話能唱歌的智能娃娃，為公司帶來了豐厚的利潤。
李開元在金門建築設立CTO，不過是依樣畫葫蘆，她簡單解釋了一下CEO和CTO的概念和招募流程之後，自我調侃道：“我這個總裁，嚴格來說，應該是首席銷售官，我只負責把公司強大的實力和傑出的人才推薦給需要的客戶，銷售是我的強項，對此我很自信。”
“李小姐目前在金門建築這邊辦公，是準備把經營重心轉到建築行業來嗎？”
“我非常看好建築業的未來，但就目前而言，我的事業重心還在玩具業上，當金門建築重組完成之後，我不會再插手日常運營工作。”
“開元玩具每年在聖誕和春節期間，都會推出暢銷世界的重量級產品，去年是魔方，今年是椰菜娃娃，請問明年是什麼？能透露一下嗎，我想很多人對這個都很有興趣，尤其是家裏有小孩的讀者。”
李開元打開辦公桌後面的儲物櫃，從裏面拿出來幾張設計圖紙，展示給林行止看，一個是黃色的毛絨玩具，圓頭大嘴，無手無腳，一看就知道是風靡全球的電子遊戲《吃豆人》中的角色，一個是塑料機械人，穿着稜角分明的甲胄，背着造型別緻的武器，科幻感十足，還有一個則是背有雙翅、手拿魔杖的小仙女。
“林總編如果看過《虎膽龍威》的話，可能會注意到在電影中，山口百惠的辦公室里就有一個這樣的玩偶。”李開元先指着吃豆人的圖案，介紹道：“開元玩具是《吃豆人》官方唯一授權的周邊產品生產廠商，這個公仔將於下個月上市，目前訂單數已經超過了100萬套。”
“椰菜娃娃是偏向女孩子的玩具，確切的說，是偏向歐美女孩子的玩具，所以今年我們開發了一款屬於男孩子的玩具，這個叫做高達，來自日本廣受歡迎的動畫片《機動戰士高達》，這套玩具有十餘款不同種類的機械人，每一種機械人都可以自行裝配，可玩性很高……這一個的靈感則來自日本動畫片《花仙子》，一共有六個仙女以及數十款鮮花卡牌……”（注2）
“小孩子很喜歡玩具，也很喜歡看動畫片，我認為動畫和玩具有機結合，會產生一加一大於二的效果，因此我們公司贊助佳藝電視台購買了這兩部動畫片的版權，目前正在製作中文配音，計劃下個月播出……除了這些之外，我在日本還投資了一部名叫《變形金剛》的動畫片，同時研發與之相應的玩具，不過今年聖誕節恐怕是趕不上了……”
林行止一邊在速記本上奮筆疾書，一邊隱約覺得李開元的講解中，暗藏着一些很重要但他卻不知道是什麼的言外之意，這種霧裏看花的感覺，讓他有些走神，於是乾脆停下筆，只憑錄音筆記錄。
吃豆人……電子遊戲……動視娛樂公司……
高達、花仙子……動畫片……佳藝電視台……
這位李小姐和那位沈財神，真是珠聯璧合，一舉一動都在互相呼應，隱隱間有種集團化的趨勢……
“這些玩具看起來都很漂亮，也很好玩，想必今年聖誕節，有很多孩子的父母要頭疼了。”林行止拿起照相機，一邊拍設計圖，一邊恭維，拍完之後，又問道：“李小姐，開元玩具一直有產能不足的問題，去年聖誕期間，椰菜娃娃供不應求，二手市場上的售價甚至超過了官方新品售價，今年一下子推出三款玩具，如何解決產能？”
“一方面我們提前開始備貨，一方面我們採取了授權委託生產的方式，和香港幾家合乎標準的大型玩具公司簽訂了代工協議，還有就是我們在深圳的新工廠已經建成開工了，以前受限於規模，深圳那邊只能生產佔總銷量20%左右的玩具，新廠建成后，產能將會翻一倍，我相信今年不會再出現供貨不足的問題。”
“李小姐是第一個到深圳開建工廠的香港人，請問你對昨天內地批准深圳成為經濟特區有什麼看法？”
“深圳的潛力非常大，土地、人口以及政策都很有競爭力，非常適合去投資建廠。”李開元大概是除了沈沖之外，香港最了解深圳的人了，她侃侃而談，列舉了一些數據和相關資料之後，又說道：“很多人都對深圳的基礎建設有疑慮，確實，目前那邊的基礎建設不是很好，但這種情況很快就會發生改變，因為內地將會派遣一支專業的基建工程部隊到深圳，進行城市基礎建設。”（注3）
中英兩國尚未對香港未來進行談判，1997懸而未決，這時候內地派一支部隊到深圳，是什麼意思？
林行止吃了一驚，下意識的問道：“軍隊？”
“是基建工程兵，不拿槍的。”
“有多少人？”
“大概兩萬吧，前期或許沒有那麼多。”
“李小姐是如何知道這個信息的？”
“因為我們金門建築作為合作方，也將參與深圳市一些基礎建設的施工工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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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前幾章筆誤，忘記在報紙前面加上“綜合性”三個字了，現以改正。
注2：《機動戰士高達》，1979年4月7日-1980年1月26日在日本播出，1980年9月17日-1980年10月29日在香港播出，《花仙子》，1979年2月9日-1980年2月8日在日本播出。
注3：1979年9月，就有1000多名基建工程兵到深圳了，但直到1982年才開始大規模進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