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0章 朝着未來走下去（終結）
成波到的時候已經是中午兩點了，娥子看見他風塵僕僕的樣子，也沒在機場換下衣服，這會兒熱的大汗淋淋，在角落裏，娥子幫他拿出箱子裏的一件黑襯衫，讓他換了毛衫，來的時候特意裝上的。
成波捏了捏娥子的手，沒說什麼，該哭都哭了，現在沒必要了。
雖然沒有什麼人來，可也得有個樣子。正強還是過來跟姐夫打了招呼，娥子沒再阻攔他，他喊了聲姐，娥子也沒說不讓他喊。爸爸都說了，要放下，為了爸爸她不吭聲了。
秦好也一樣，氣歸氣，可是媽媽已經走了，姐姐讓她別記在心裏，怎麼可能？她一想到媽媽因為大哥去世，她心裏就過不去，讓她理大哥沒門，這輩子她都不會原諒大哥。但是今天，她不跟秦正強置氣，讓媽媽安靜的走，讓爸爸放心點。
正強單位還是來了幾個同事幫忙，秦好和韓冬廣州也來了一些朋友，娥子和正江離得遠，沒有其他朋友，不過英子和王曉能來，這就夠了，這是他們四個人的事，雖然程東方沒來，但是機票他要管，包括娥子的。
晚上正強說讓他們回家裏去住，娥子他們沒同意，娥子帶着小寶和爸爸跟大家一起住到了附近的酒店，男人們都在殯儀館裏守夜，女人們去酒店休息。
第二天十點火化，這之前要開追悼會與遺體告別。正強不敢寫悼詞，可他是大兒子，又是媽媽的頂樑柱，他推卸不了。
娥子沒參與，成波怕她傷感，不讓她問，讓她交給弟弟們去，那是他們當兒子的責任。
娥子冷靜的站在爸爸身後，她擔心爸爸，起床就讓爸爸含了救心丸，還給他吃了護心片。秦樹青也聽她的，他一個當兵出生的，這麼多年生生死死見的多了，雖然老婆子過世對他打擊很大，可他能挺住，只是為了不讓娥子着急上火，他還是吃了葯，也含了藥丸。
正強自己讀的悼詞，他最有感觸，幾度傷心欲絕，忍不住哽咽，聲音顫抖，他沒寫媽媽是因為什麼過世，可他心裏知道，懊惱後悔都來不及了。
小寶站在爸爸身邊，聽到爸爸哭，他知道再也看不到奶奶了，他大哭起來，場面被他引得，秦好也哭起來，韓冬生怕她又撲上去打正強，死死的拉着她的胳膊。
正江跟新星並排站着，正江緊緊盯着棺木，裏面躺着他的媽媽，那個矛盾一生的媽媽，好像愛他們又好像不關心他們，他聽着哥哥幾度哽咽的聲音時斷時續的讀着悼詞，他很氣憤，虛偽虛假，你的一己私利讓自己沒有機會孝順媽媽。
去成都簽合同之前他還跟新星商量，等房子裝好了，他也要像姐夫那樣，讓爸媽去住大房子，讓他們過幾年舒心的日子。
可是如今媽媽躺在心裏，再也看不到自己的大房子，正江眼淚灌滿了眼眶，他再也忍不住，哭出了聲，新星拉着他，她怕正江又去捶他大哥，昨天來的時候他就狠狠捶了大哥一拳。
娥子沒哭出聲，眼淚這東西到了傷心處自然就會奔瀉而出，你是控制不住，英子和王曉在她身邊默默的垂淚。
成波全程站在老丈人身邊，他站在身體有些萎縮的老丈人身邊，更顯得他高挑，他看了眼老婆，娥子的臉爬滿了眼淚，哭吧，今天哭完了，就結束了。
成波沒有眼淚，這麼多年他無數次的告訴自己不能埋怨，可他心裏又無數次的埋怨這個丈母娘，你生了四個孩子就多一個娥子嗎？給她一點愛和關心有那麼難嗎？為了讓丈母娘高興點，自己由着娥子往她那幾個孩子身上花錢，幫他們。
自己心甘情願當個老牛，可他不是想給向春水當牛做馬，他是不忍心娥子難過傷心，他只是願意為娥子付出。
成波望着眼前的紅漆棺木，糾纏矛盾了幾十年了，今天就結束了，他心裏有種釋然，輕鬆。
與遺體告別，秦好哭的最傷心，她是家中老小，向春水對她也是倍加寵愛的。沒讓娥子上大學，說家裏沒錢只能管一個，可是秦好卻學的是繪畫，很燒錢的，請老師補習繪畫就不是小數目，到了大學她跟大哥一樣，還能去遊山玩水，說的是繪畫就要採風，媽媽再捨不得也給她了。
媽媽雖然自私可對她很好，她想媽媽事完了，她要跟韓冬商量要個孩子了，昨天自己跟媽媽絮叨，媽媽肯定聽到了，她要為自己的言語付出行動，生個孩子應該不難，韓冬媽媽肯定高興，沒讓自己媽媽高興，她得讓婆婆高興下。
所有的流程結束了，向春水被兒子風光的送走了。
秦正強給媽媽買了一個上好的骨灰盒，買骨灰盒的錢正強要獨立承擔，沒人跟他爭，本就他應該的。租殯儀館的錢還有佈置殯儀館的花銷兩個兒子承擔。娥子說醫院裏花的錢，她先付了，回去報銷了，多餘的部分就歸娥子擔負了，秦好不同意，當時就硬塞給娥子一踏錢，娥子沒有強推辭了，大家都承擔點，心裏舒坦點。
娥子始終不答應去正強的家裏，正江和新星當然是跟着姐姐的。
正強只能跟他們來到酒店，商議結束，大家都沉默不語。
正強很尷尬的，這兩天他都不敢跟爸爸說話，爸爸跟媽媽一樣對他傾注了所有，他不承認都不行，
鼓足勇氣的他，“爸，我，”正強剛張嘴，就被秦樹青打斷了，這兩天爸爸沒跟他說一句話，他知道爸爸在怨他，他想對大家說對不起，
“你不要說了，你媽媽走了那是她的命，早早晚晚她這個性都得走，但是她這樣走，”秦樹青停下了，聲音里有些氣出不來，他差點要落淚，他不想在兒女面前顯得脆弱，可是差點又綳不住了，
“你自己去想，我不說想你了，世道公平，都是輪迴的，他們幾個，你姐、你弟、你妹，他們怎麼埋怨你，我也管不了，你媽也是他們的媽媽，”
秦好低着頭，身體靠在韓冬肩上，眼淚就沒停止過。
小寶一直依偎在他的身邊，秦樹青摸了下小寶的頭，“小寶，他是你的兒子，也是你媽的心頭肉，怎麼把他養大，那是你的職責，小寶能不能成才也是你的職責，都是爹媽，你也沒壞到哪裏去，就是，就是，別太自私了。”這是秦樹青最不想說的一句話，可是今天他不說，他再也沒機會說了，
秦正強被爸爸說的一點底氣也沒有，“爸，我，我會把小寶好好養大，爸，你，留下，好嗎？小寶也需要你，我也想好好的孝順你，”
秦好立刻抬頭，“你要點臉好不好，孝順爸爸？你是想再盤剝爸爸啊！爸，你要是留下，我再也不認你了，”
娥子聽到秦好的話都想笑了，她這是沒聽懂爸爸說的話啊！再說她已經跟爸爸說好了，爸爸不會留下的。
“我是有錯，可是我對爸媽，也是真心的，”
秦好的嘴堅決不饒人，“你的真心就是爸媽要給你做牛做馬，”
正江被新星拉着坐在三人房間的角落裏，新星不想正江去吵架，男人家的，打打鬧鬧像什麼樣子。
“行了，別吵了，”娥子出聲制止。
“爸要跟我回去，他老了，再也沒精力操心事情了，秦正強，你想幹什麼，你就去干，兒子是你的，怎麼養都是你的事，別綁着爸爸，小寶，你過來，”
小寶跟爺爺擠在沙發上，他看看爺爺，又看下不遠處坐在床邊的爸爸，爺爺推了下他，爸爸沒看他。小寶站起來，小小年紀的他六神無主，他知道奶奶因為爸爸死了，大姑小姑還有叔叔大家都怨恨爸爸。
他喜歡大姑，大姑也對他好，小寶走到娥子身邊，聲音囁嚅，“大姑，”
娥子扶着他的肩膀，“小寶，你十二歲了，馬上就是初中生了，可以自己照顧自己了，對不對？”
“嗯”小寶低聲回答。
娥子微微一笑，捏了下他的肩，“大姑知道，你一直都是乖孩子，奶奶愛你，超級愛你，爺爺也愛你，嗯，也超級超級愛你，”小寶看了下爺爺，爺爺跟他笑了笑，爺爺也愛你。
“可是，爺爺老了，你看，他頭髮都白了，是吧，他需要休息了，大姑要帶爺爺回去休息，小寶呢，你好好學習，多看書，嗯，不要總是看電視，要多看書，多學知識，你不是班裏的第一名嗎？是不是第一名？”
“是，我是第一名，老師說全年級也是前五名，”
娥子這會兒笑的燦爛如陽光一般，小寶最喜歡大姑這樣的笑容，很像媽媽的笑容，可他不敢說。
娥子心想，秦正強這個不要臉的東西怎麼會有這麼乖的兒子，看來媽媽付出的不是一星半點，“好啊，等你考上重點初中，就來新疆看爺爺，看我們，好不好？”
小寶苦哈哈的小臉有了笑容，“真的？”
“真的，咱們拉勾？”娥子伸出小手指，
小寶猶豫，娥子拉起他的手，勾起他的小指頭，“好了，不能變了，你好好學習，爺爺在新疆等你，”
娥子不想在孩子面前去罵秦正強，給他留點面子，孩子沒錯。
英子和王曉沒有參加他們的家庭商討，兩個人今天去深圳的“世界之窗”去了。
向春水的骨灰要小放在深圳，新疆現在冰天雪地的，回去入土不是很方便，最後決定，等夏天，小寶小升初放假，秦正強再帶着媽媽的骨灰回去安葬。
向春水的人生就這樣結束了。
第二天，成波和正江坐飛機回去了，倉促的來，又着急着回去。成波有了新的職位，還要擔負新的職責，正江在新的單位也不能太隨意。
秦好和韓冬強力挽留幾個人留下玩幾天，傷心歸傷心，生活還要繼續。
深圳還是有幾個必須要去的地方，華強北的繁華讓娥子和英子還有王曉讚嘆不已，蓮花山的靜謐悠閑好像跟高速發展的城市又不太相稱，大梅沙海濱公園，讓她們最興奮，王曉是見識過的，她很沉靜，英子和新星興奮不已，在岸邊踩着浪花，娥子想怨不得大家都喜歡大海呢！這裏可以忘記煩惱啊！
秦好在深圳是呆了幾年的，她很熟悉深圳，她帶着姐姐去了解深圳這個漁村如何變成了一個都市，作家關心的不僅僅是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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廣州肯定要去，韓冬帶着老丈人住到了畫廊，家就成了女人們的天地。
秦好終於可以向姐姐表示自己的那份誠心。
廣州之行，這座有着古老又有着劃時代意義的城市，讓娥子他們也眼露炫目的光芒。
花城就要去逛花市，馬上就要過年了，廣州人都喜歡新年來臨之際給家裏買幾盆象徵吉祥如意的花卉，娥子本就喜歡花花草草，這裏讓她流連忘返了，可惜，她不能買，秦好倒是買了幾盆。
廣州再好，他們也得啟程了。
白雲機場，登機了，秦樹青走在前面，他在這裏坐過回烏市的飛機，他想，這裏，將是他最後一次在這裏坐飛機了，不管是深圳還是廣州他都不會再來了。他不留戀這裏，這幾本就不是他的家，他也只是一個路人。
老婆把命丟在了這裏，雖說哪裏黃土不埋人，可是老婆沒想在這裏獃著，她說了要回去的，可如今她只能變成一捧土才能回去。
秦樹青坐在機艙的窗戶位置，他看着窗外那些陌生的景色，毫無留戀的拉下那扇小窗的帘子，閉着眼假寐。
娥子坐在爸爸身邊，她看了眼爸爸，爸爸閉着眼，上機前她依然讓爸爸含了救心丸，這幾天她都監督爸爸吃護心片，王暮說預防老人家忽然激動，對心臟造成波動。反正沒壞處，預防下。
娥子想回去就帶爸爸去蒙州醫院裏做個全面的身體檢查，以前大家都把注意力關注在媽媽的身體上，忽視了爸爸，
娥子按了下呼叫器，叫空姐給他們拿了毛毯來，然後她給爸爸蓋上毯子。
她和新星頭挨頭靠在了一起，新星也睡著了。
娥子閉着眼，她沒有睡着，媽媽走了，帶着她的遺憾走了，也帶着娥子心中的那份遺憾走了，媽媽臨終的兩行眼淚還有緊緊握着她的手的時候，她大概就是後悔吧！或許是想告訴娥子她的心中是愛娥子的，娥子是她第一個孩子，她怎麼會不疼愛啊！或許她後悔自己年輕的時候送娥子回老家，斷送了自己陪伴孩子成長的過程吧！娥子緊緊閉着眼，她的眼淚還是從眼角滾落，她應該聽到了自己的呼喊，娥子抹了一把眼角，她一定聽到了自己的表白！
娥子的心跟着起飛的飛機在空中翱翔，人生這條路說很長就很長啊！只要做好自己這一生該做的事，不留遺憾就夠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