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路漫漫其修遠兮
次日一大早,喬松從溫暖的被窩中睜開了惺忪的雙眼。南星端着銅盆,服侍他洗臉潔面。等穿戴好,喬松便被哥哥扶蘇拉着前去給母親請安,順便吃早飯。
秦時世界是一個架空的世界,很多不應該出現的東西這個世界都有。就比如玉米這玩意兒,按照正常的歷史發展,至少得一千多年後才會傳入這片大地。但是,現在它就擺在喬松的飯桌上。
只不過,有些東西的做法並不像後世那樣多樣。就比如玉米,只是簡單的煮制就端了上來。
喬松心裏暗道可惜,玉米磨成榛子熬到濃稠出油,最好是能掛筷子的那種狀態,再配上一小碟酸菜那感覺簡直不要太美。現在這樣煮了,雖然也不錯,但總覺得差了些什麼。
這邊他正吃飯呢,沒想到服侍母親的絳珠姑姑卻走了進來。
喬松驚訝的放下了象牙筷子,抬頭好奇的看着絳珠。
絳珠是楚國人,是母親陪嫁的侍女,在玉芙宮統領所有下人,地位居於玉芙宮女官之首。跟隨母親入秦這麼多年,絳珠一向很守規矩。也正是因為她謹小慎微的性子,才會被母親委以重任,負責統領玉芙宮所有宮女。這麼些年來,她一直兢兢業業,從沒有出過岔子。
那麼問題來了,她怎麼會在母親用膳的時候,貿然闖入呢?
顯然羋華也有些驚訝,放下了筷子,接過宮女遞過來的錦帕擦了擦嘴,這才詢問道:“絳珠,有什麼事嗎?”
“回夫人,宮外有位叫戈的禁軍求見。”
禁軍?
“所為何事?”羋華皺眉問道。
“這……”絳珠有些遲疑的瞥了眼在一旁吃瓜的喬松。
這一眼直接讓喬松懵了,什麼意思,還和我有關係?
絳珠姑姑,雖然咱們倆很熟,但是你不要亂說好不好。本公子一向安分守己,你出去打聽打聽,整個咸陽宮誰不知道本公子的賢明。
你要這樣,我告你誹謗啊!
“有何事但說無妨。”
“是這樣的,據戈所說,昨夜二公子的劍侍驚鯢住處發生了命案,死者是服侍長公子的一個名叫紅豆的宮女。根據廷尉府的仵作判斷,是紅豆不知是何緣故想要刺殺驚鯢,卻不料驚鯢武功高強,反倒送了性命。”
喵喵喵?
不管是喬松還是他大哥扶蘇都是一臉的問號。
什麼情況啊?
驚鯢被人刺殺了?
還把人反殺了?哦,這個不奇怪,刺殺成功才奇怪。她可是天字殺手,就這個時候的大叔和二叔聯手,都不一定能在她手裏討到好,更何況一個小小殺手。
可為什麼,刺殺驚鯢的會是大哥的人呢?
驚鯢入宮才幾天啊,這麼招人恨的嗎!
喬松一副地鐵老人臉,只覺得這事兒背後不簡單。
羋華臉上露出了一副錯愕的表情,一夜之間,玉芙宮就發生這麼大的事情了嗎?
這可是咸陽宮,秦國禁地,竟然發生了命案!
羋華心思急轉,不動聲色的問道:“禁軍前來,是想要做什麼?”
“回夫人,是想要確認一下驚鯢姑娘和紅豆的近況,以方便查案。”
紅豆便是那個侍奉扶蘇的宮女,但只是一個普通的宮女,並非貼身女官。
羋華點了點頭:“半夏,芸香……”
“奴婢在……”在喬松跟前伺候的半夏起身行禮道。
與此同時,扶蘇身邊同樣有一個女官起身,向羋華行禮參見。她便是芸香,扶蘇的貼身女官,負責統領扶蘇身邊的宮女。
“你們是公子身邊的人,有什麼事你二人最清楚。既然禁軍前來是為了公務,你二人便去走一趟。”說到這裏,羋華略有深意的強調道:“切記,不得有任何隱瞞。”
“奴婢遵命。”
能從眾多宮女中脫穎而出,混上品級的都不是什麼笨蛋,當即領會到了羋華的意思。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兩人心裏都有了數。
其實,廷尉府的人也知道輕重。只是,這件事萬萬不能攀扯到兩個公子的身上。最好只是限定在驚鯢和紅豆兩人之間,不再擴大。否則,事情鬧大了,對扶蘇和喬松都沒什麼好處。哪怕他們兩人還小,可盯着他們的人也多着呢。
目送二人離開,喬松忍不住皺了皺眉,有心想要幫娃娃魚一把,但無奈年歲太小。他平日裏胡鬧一些也就罷了,可這個時候母親是絕對不會允許他摻和的。
心中遺憾的嘆了口氣,發生了這麼檔子事兒,眼前的美食看起來也沒什麼胃口了。
……
咸陽宮發生了這麼大的事情,怎麼可能瞞得住其他人的眼睛?今天早上宮門還沒開,有些人便已經知道了。手裏握着半個羅網的甘泉宮自然是第一個知道的,甚至就連咸陽宮的主人嬴政都排在趙姬的後面。
得知此事,趙姬大發雷霆,嚴令趙高用最快的速度查明到底是怎麼回事。
次日一早,廷尉的人還沒來,趙高便已經帶着結果回到了甘泉宮,神色惶恐的跪在地上請罪。
趙姬砰的一下便將桌上的銅燈摔在了地上,嫵媚的臉龐氣的通紅,彷彿惡鬼一樣:“放肆!他呂不韋是想和本宮宣戰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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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殺手將尾巴處理的很乾凈,但正是這種熟悉的手段,讓趙高察覺到了一絲不妥,懷疑到了羅網的頭上。當然,並非他手中掌握的羅網,而是相國呂不韋掌握的羅網。
此時的趙高還不是日後的中車府令,只是一個分屬羅網的頭領而已。
所以,他將自己的懷疑說了出來。
雖然只是懷疑,但對趙姬來說,只需要一個懷疑就夠了。
前腳剛把驚鯢要過來給自己孫子,後腳她就陷入了刺殺旋渦中。趙姬本就懷疑是不是呂不韋的手筆,這下更是坐實了心中的猜測。
“等等……”趙姬突然眉頭一凝,目光直視底下的趙高:“長公子身邊為什麼會有羅網的人!”
趙高額頭唰的一下就冷汗密佈,二話不說當即五體投地:“奴婢萬死!”
這就是趙高最恐懼的地方,他也沒想到,羅網對咸陽宮的掌控竟然出了這麼大的變故,讓人摸到了長公子的跟前。這還只是暴露出來的,沒暴露出來的趙高更是想都不敢想。
趙姬頓時氣的火冒三丈,行啊,都讓羅網的刺客摸到自己大孫子身邊了,這咸陽宮還是咸陽宮嘛!該不會她這個王太后什麼時候一覺睡起來,都能驚恐的發現頭頂上也會懸着把利劍吧!
呂不韋這個老幫菜真是可以啊,跟哀家這麼玩兒是吧!
“查,給本宮去查!把外面伸進來的手,都給本宮剁了!給本宮一查到底,不管是誰,敢盯着咸陽宮,本宮都要讓他五馬分屍!”
快要氣瘋了的趙姬尖叫着道,那歇斯底里的樣子讓寢宮內的宮人無不顫抖着低下了頭。
“奴婢遵命!”
趙高惶恐的道。
在他起身的剎那,透過寢宮內懸挂的紅紗,彷彿看到了籠罩着咸陽宮的腥風血雨。
但鮮血並不會讓趙高這樣的人感到恐懼,反而會讓他感到滿足,尤其是獵物掙扎時候濺出的鮮血,更是讓人興奮到戰慄。
……
發生了這麼大的事,整個咸陽宮都變得一片風聲鶴唳,各宮的宮人行走往來都行色匆匆,生怕被人捉到不合時宜的地方。往日裏囂張跋扈之輩也都變得謹小慎微了起來,這個時候但凡犯錯,輕則杖責,重則掉腦袋,吃飯的傢伙都保不住。
玉芙宮作為風暴的核心,更是無法倖免。
扶蘇和喬松兩個公子身邊的人更是被齊齊排查了一遍,就連喬松的貼身宮女半夏和南星也沒逃過。總之,等那天喬松再看到兩人的時候,往日的活潑勁兒都沒了,就好像經歷了狂風暴雨摧殘的花朵,變得蔫巴巴的。
喬松看在眼裏,卻也無可奈何。雖地位高貴,可到底年紀太小,做不得主。
一時間,他心中不免生出了一種野望,想要掌控自己命運的野望!
……
同樣的野望,在章台宮中滋生着,並且更加的劇烈。
作為章台宮的主人,嬴政竟然是最後一個知曉玉芙宮發生的命案的。還是他注意到平日裏添水的宮人不見了,詢問了一番才得知咸陽宮內大鎖內賊的事情,而此時已經是兩天後了。
得知此事的嬴政一言不發,獨自一人走出了寢殿,站在廊下的欄杆旁眺望着遠處的大山。
這座莊嚴無比的咸陽宮,此時卻給不了它的主人任何安全感。反而變成了一個牢籠,困住了想要騰嘯九天的巨龍。
不知過了多久,一個瘦小的身影闖入了嬴政的視線,一步一步的爬着章台宮前那漫長的階梯。階梯很長很長,有時候嬴政站在下面眺望,心中不免生出感慨,這樣的高度對很多人來說或許要用一生去攀爬。
但那個瘦小的身影卻沒有叫苦,兩隻小手端在身前,以最恪守的禮節踩着那長長的階梯一步步向上走着。
嬴政就這樣看着他,看着他一步步向上爬,看着他來到自己身前行禮。
“兒臣給父王請安……”
是了……
望着那張佈滿汗水的稚嫩小臉,嬴政眼中閃過了一絲恍然,突然意識到了一個道理:縱使路再長,只要不停下腳步,終有走完的一天。
正如那個楚國人所說的那樣,路漫漫其修遠兮,吾將上下而求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