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老李家小輩
“曉江。”
“李曉江!”
關鍵時刻,還是要靠大侄子。
“咋了三叔,你喊我幹啥?”
“三叔,我來了。”
“三叔...”
“爹。”
喊一個,全都跑了過來。
一個個腦門子上全是汗,臉造的黢黑。
“喊啥喊,小點聲音別吵到你們太爺爺太奶奶休息。”
“曉江過來幫三叔搬下桌子,你們幾個躲開點,小心碰到你們。”
跟着跑過來的李曉濤開口道:“三叔我來吧,不用你,你歇着吧。”
“你行嗎?這張桌子挺重的。”
“我可以,三叔我能搬得動,這張桌子我以前搬過。”
李曉濤說著還衝他亮了亮自己的肱二頭肌。
孩子這麼知道孝順,他不能不懂事,三人一起抬着桌子往水池邊走。
他們家除了他老婆和兩個孩子,其他人都是城市戶口,每個月都有定量的糧食供應,所以家裏不缺糧食,孩子們只是吃不好,可從來沒餓着過。
尤其是他這個二侄子李曉濤,也不知道是吃什麼長大的,才十一歲看着比他都壯實,除了腦子不大靈活,別的都挺好。
“三叔,桌子搬哪?”
“先搬到水池子邊。”
當飯桌用的久了,上面的陳年污垢需要清洗乾淨,以後放屋裏自己用,肯定要好好清洗一下。
至於說紅木不能用水擦,嗯,家裏都當飯桌使用了十幾年,不差他這一次。
這麼大的動靜,他娘和嫂子們肯定聽見了,就連他老婆都出來瞧了瞧。
看過後也沒說什麼,這種不正乾的事情,李向東做出來很正常,愛怎麼折騰怎麼折騰,說多了她們都嫌浪費口水。
桌子放好,李向東先回了西廂房。
推門進屋,看見他老婆坐在炕邊,輕輕搖着手裏的蒲扇,正在給躺在炕上睡覺的閨女趕蚊子。
周玉琴見他男人進屋,開口問道:“你擦那張吃飯的桌子幹嘛?”
李向東回道:“擦乾淨了和咱們屋的桌子換一下,現在先不和你細說,晚上我再和你解釋。”
周玉琴點了點頭,她不是一個不講理的人,既然他男人說了晚上會向她解釋,那她就不會多事。
可她轉眼又看見他男人從兜里掏出一顆雞蛋,隨手磕了一下便開始剝雞蛋殼,心裏頓時明白,雞蛋是李老太偷偷給他男人的,她都看見好多次了。
李向東看了眼屋裏冬天取暖用的煤爐子,走過去把上面的暖水瓶放到地上,拿開煤爐子上的鐵蓋子,把剝掉的雞蛋殼扔了進去,再把東西放回原位。
嗯,這下不用把雞蛋殼扔衚衕里了,完美銷贓滅跡。
他拿着手裏白白嫩嫩的雞蛋,遞到了他老婆嘴邊,“吃吧,奶奶給的。”
“我不要,你自己吃吧。”
周玉琴伸手擋開,她對這個不着調的男人有些生氣。
因為李老太經常偷偷把雞蛋給李向東吃這件事,她在妯娌和孩子們的面前都抬不起頭。
“那我也不吃了,給咱們閨女留着吧,你等她醒了,記得用熱水泡一泡。”
李向東看了看搪瓷缸子,確認裏面沒有水后把雞蛋放了進去。
周玉琴有些驚訝,以往他男人直接就把雞蛋給吃了,從來沒有說過要給閨女留着,他這是轉性了?
李向東接着從另一個褲兜,把他爺爺奶奶給的錢掏出來,當著他老婆的面數了數,大票小票加一起,整整三十塊錢。
周玉琴看着錢,眉眼間的疑惑加深,“你哪來的錢?不會也是爺爺奶奶給的吧?”
她都沒見過像他男人這樣的,二十多歲的人了,還要花自己爺爺奶奶的養老錢。
李向東見她老婆的眼神,氣的直跳腳,可他又不敢大聲說話,擔心讓別人聽到,只能壓着嗓子說道:“你這是啥眼神?錢又不是我主動要的,爺爺奶奶都把錢塞我手裏了,我能怎麼辦?我不要都不行!”
李向東發現他老婆不相信,湊過去在他老婆身上蹭了蹭,“行了,別生氣了,這些錢給你拿着行了吧?”
“離我遠點,熱死了。”
周玉琴不習慣這種夫妻間的親熱行為,臉色有些微紅。
李向東打趣道:“你臉怎麼紅了?咱們倆都老夫老妻了,你怎麼還害羞呢。”
“我這是熱的。”
周玉琴強行解釋一句,她擔心自己男人再把錢給禍禍沒了,伸出手說道:“把錢給我。”
李向東知道他老婆臉皮薄,也不再逗她,把錢交到了他老婆手裏,沒全給,他自己留了點。
周玉琴拿着錢,又仔細點了兩遍,“我這裏有26塊7,你手裏還有多少?”
“3塊3。”
不用數,他剛點過。
“把你手裏的錢也給我。”
周玉琴把手伸到李向東面前。
“我留一塊錢,其他的都給你行了吧。”
李向東留了一塊,把其它的錢放到了周玉琴手裏。
周玉琴接過錢數了數,2塊3沒錯,再次把手伸了出來,“都給我。”
李向東哪能把錢都給他老婆,一把抓住他老婆的手,在她手心裏親了一口,“么啊,錢給你了,不要找我要了。”
周玉琴被他男人弄的心裏痒痒的,手心在床單上擦了擦,又氣又羞惱道:“你,你這人真是不正經。”
“呵呵。”
李向東心道,這就不正經了?他老婆可真單純。
“三叔!你怎麼還不出來?”
門外李曉江的聲音傳來。
“來了,來了。”
李向東怕把閨女吵醒,急忙低聲應了句,走出屋回身把門關好。
“乾的不錯。”
他隨口誇了一句,找了兩塊破抹布,打開水龍頭濕了濕,仔仔細細的開始擦桌子。
孩子們圍成一圈,站在他身邊好奇的問道:“三叔,你這是幹嘛呢?”
“擦桌子唄,你們看不見呀?”
“過年還早呢,三叔你怎麼想起來擦桌子了?”
孩子們知道過年的時候家裏要大掃除,會把屋裏的桌椅板凳全部都給搬出來擦洗一遍,這件事情每到過年他們幾個也會幫忙一起干。
他們只是納悶,三叔這個時候把桌子搬出來幹嘛,這桌子看着也不臟啊。
“你三叔我閑着沒事幹,怕過年的時候累着你們,提前先把這張桌子擦了,給你們減輕點負擔。”
李向東開口胡說八道。
“三叔你糊弄鬼呢。”
“就是,三叔你啥時候干過活?”
“三叔說瞎話臉都不紅。”
“我爹從來不幹活,奶奶說了,我爹是個大懶蛋。”
小孩子廢話多,不搭理他們能一直問,搭理他們,更是追着你不停的叨叨。
反正這幾個孩子圍在他身邊攆也攆不走,他們愛說啥就說啥吧。
正面擦完,他打算把桌子背面,還有桌子四角的鏤空雕花,縫隙里的灰塵都擦一遍。
他剛蹲下身子,一眼就看到桌子背面的鼻涕。
他站起來憤憤的看着幾個侄子,質問道:“你們誰在桌子背面抹鼻涕了?”
桌子背面手能夠着的地方,抹了好些鼻涕,都乾巴了,把他噁心壞了。
“不是我乾的。”
“三叔,不是我。”
“也不是我。”
幾個孩子都不承認。
李向東把兩個侄女叫到身邊,女孩子做不出這種埋汰事。
他又抬腿踢了一下自己兒子的屁股,把他趕到一邊去,他兒子還沒桌子腿高,肯定不是他乾的。
看着站在自己面前,臉色通紅的三個侄子,李向東說道:“你們三個去把那些鼻涕擦乾淨。”
“我不去,不是我乾的!”
李曉江梗着脖子,死鴨子嘴硬就是不承認,主要是這事兒太丟人,影響他這個大哥在弟弟妹妹心中的形象。
李曉濤背刺道:“大哥就是你乾的,我都看見好幾次了,你咋能不承認!?”
“李曉濤,你是不是想挨揍!”
李曉江氣壞了,要不是看李向東在一旁站着,估計都上手了。
“你又打不過我,我才不怕你呢,真打起來誰挨揍都不一定。”
李曉濤揮了揮拳頭,一點都不怕他大哥的威脅,又不是沒打過,指不定誰揍誰。
他怕三叔不相信自己的話,還想找個證人,“曉波,你說那些鼻涕是不是大哥抹上去的?”
李曉波低着腦袋不說話,家裏四個男孩子,除了李曉海就他最小,挨打最多的也是他,平時只能當個牆頭草,誰也不敢招惹。
再說,他也往桌子上抹鼻涕了。
李曉江被自己這個親弟弟氣壞了,“李曉濤你個傻子,你給我閉嘴!”
“我才不傻呢,咱娘說我這是心眼實誠。”
“三叔,我娘還說了,我大哥心眼可多了,你一定要相信我,肯定是我大哥乾的!”
李曉濤的嘴嘚啵嘚啵說個不停,都沒看見他大哥李曉江,已經氣的眼珠子都紅了。
李向東不耐煩道:“行了,別吵吵了,不管你們誰幹的,趕緊給我擦乾淨。”
李曉江站在原地不動,氣的跟個蛤蟆一樣大喘氣。
看他大哥沒動,李曉濤抱着膀子,斜楞着眼睛站着也不動。
李曉波抬抬腿又放下,大哥二哥不動,他也不敢動,怕沒人的時候被聯合雙打。
“三叔我管不了你們是吧?”
倒反天罡了這是,連他這個三叔的話都不聽,李向東開始揮舞金錢大棒,“曉梅曉蘭,你倆把桌子幫三叔擦了,一會兒三叔給你們買雪糕吃,買奶油的!”
“好的三叔。”
“謝謝三叔!”
李曉梅和李曉蘭高興壞了,沒想到餡餅能掉她倆頭上。
平時她們小姐妹倆,沒少幫家裏幹活,這活兒雖然臟點,可又不累人,再說三叔還答應給她們買奶油雪糕吃。
姐妹倆幹勁十足,她們長這麼大,吃過最好的是奶油冰棍,都沒吃過奶油雪糕,因為太貴了,家裏的大人不捨得買。
一聽有奶油雪糕吃,李曉波最先扛不住了,“三叔,我以後再也不把鼻涕抹到桌子上了。”
“嗯。”
李向東敷衍的點了點頭。
見三叔沒開口,李曉波上前兩步,走到李向東面前,委屈巴巴的說道:“三叔,我也想吃奶油雪糕,我都沒吃過。”
李向東看着眼前的侄子,小小人兒一副可憐巴巴的樣子,無奈道:“行了,算你一個,不過你只有冰棍,聽三叔話的孩子才能吃奶油雪糕,你要是想吃以後好好表現。”
幹活和沒幹活,不可能是一個待遇,要不隊伍就不好帶了。
聽到只有冰棍吃,李曉波也很滿意,大熱天能吃根冰棍,涼爽得很,挨打都不怕!
他高興的叫道:“謝謝三叔,三叔最好了!”
“嘿嘿,三叔,我也想吃。”
李曉濤一臉傻笑,撓着油到發亮的腦袋湊了過來。
李向東嫌棄的一把推開他,“你想吃個屁,趕緊離我遠點,你也不嫌臟,就不能把你的頭給洗洗?都油的能炒菜了。”
“三叔你咋能這麼說我!剛才可是我幫你搬的桌子,那桌子可沉了!”
李曉濤臉上滿是不可置信,覺得他三叔對他不公平。
“呃...”
二侄子這話說的有道理,李向東不能反駁,“那也算你一個,雖然你幫三叔幹活了,不過你剛才的行為,三叔很不高興,作為懲罰你得降一個檔次,奶油冰棍吧。”
李曉濤一聽有奶油冰棍吃,咧着大嘴笑道:“三叔我不挑,我就愛吃奶油冰棍。”
李曉江看着弟弟李曉濤的樣子,差點把傻逼倆字說出口。
見他三叔一臉玩味的看着自己,李曉江猶豫了幾次,最終還是沒開口,大哥范兒十足!
看到大侄子還挺犟,李向東也不搭理他,上趕着不是買賣。
“爹。”
李曉海走過來抱着他的腿,仰着腦袋說道:“爹,還有我呢。”
“你咋?你也想吃屁?那你站爹屁股後邊,爹給你放一個。”
李向東笑呵呵的看着李曉海,剛才還說他是懶蛋呢,現在就知道過來討好他了?
李曉海現在多少懂些事,聽到哥哥姐姐的笑聲,知道是在笑話他,再加上想吃奶油雪糕,他爹不給買。
嘴角一癟,眼圈一紅,淚珠子就下來了。
看他兒子張嘴就要哭,李向東趕忙捂住他的嘴,別再把李母和他老婆周玉琴給招來,“你是不是演你老子我呢?說哭就哭,我給你買行了吧?”
“嘿嘿。”
聽到他爹答應給他買奶油雪糕吃,吸溜着鼻涕的李曉海不哭了,囊生囊氣的一笑,鼻涕突然噴了出來,黃色的鼻涕噴了李向東一手。
“我靠!”
李向東趕忙甩了甩手,快步走到水池邊抓起皂莢粉,把手好好洗了兩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