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棒打鴛鴦

2020年4月11日，沈城解封第一天。

華燈初上，萬盞燈火大放光明，一幢幢高樓大廈頓時披上了寶石鑲嵌的綵衣，青年大街變成了一條皓光閃耀的銀河。流光溢彩，燈火闌珊，夢幻與現實在眼前穿梭，彷彿置身於另一個世界。

五里河小區處處洋溢着解封后的喜悅和歡笑，但一棟二單元404室卻傳來激烈的爭吵，猶如平靜的湖面投入一顆石子，激起層層波瀾，打破了歡樂和諧的大好局面。

客廳里，一男兩女正在上演一場拉扯大戲。

裏邊的男人名叫王雲軒，今年38歲，原是一名駐唱歌手，後來承包KTV當老闆，結果運氣爆棚趕上疫情，導致資金鏈斷裂負債纍纍，辛辛苦苦幾十年，一夜回到解放前。

中間的女孩是王雲軒女朋友於琪菲，也是他的歌迷粉絲，二人原定五一結婚，因為突發疫情導致婚期無限延後。

外邊那位風韻猶存的中年婦女是准岳母，一直看不上農村出身的王雲軒，強烈反對這門婚事，由於閨女死心塌地只好被迫接受，如今得知王雲軒傾家蕩產便棒打鴛鴦，逼迫二人分手。

准岳母生拉硬拽想要帶走女朋友，而王雲軒緊抓女友胳膊不放手，雙方僵持不下。

“你給我鬆手，讓她跟我走！”准岳母橫眉立目的怒斥王雲軒。

“媽，能不能不走，您就給我一次機會吧，我保證東山再起，一定能讓琪菲和您過上好日子！”王雲軒滿臉堆笑，溫聲軟語的苦苦哀求。

“你別叫我媽，我可沒你這麼大的兒子！”准岳母蹙着秀眉，像趕蒼蠅似的揮揮手，一臉的不耐煩，“少說廢話，趕緊給我撒手！”

“看您說的，我跟琪菲就差領證了，叫您一聲媽也合情合理，您消消氣，俗話說氣大傷身，有啥事咱們坐下聊，好不好。”王雲軒腆着臉，低聲下氣的說好話，恭敬伸手邀請准岳母坐下談。

“媽，能不能別鬧了，有啥事不能坐下說呀。”於琪菲夾在中間難作人，眼神哀怨的懇求道。

“人家馮大少是富二代，身家千萬，你要是嫁過去，開寶馬住別墅，衣食無憂，當個闊太太多好！到時候媽也能跟着享福，這多好的事，你怎麼就不同意呢？幹嘛非得跟這種任麻不是的傢伙混在一起？”准岳母狠狠的瞪了一眼王雲軒，責怪他拐跑了自家閨女。

“我不管他是不是富二代，說不嫁就不嫁！”於琪菲斬釘截鐵的說道。

“那好，咱們坐下說，當面鑼對面鼓，好好說道說道。”准岳母也不想讓閨女為難，環抱雙臂坐在沙發上，翹起二郎腿，神情高傲的盯着端茶倒水的王雲軒，越看越不順眼。

王雲軒忙前忙后的伺候一通，然後坐在對面沙發上，正襟危坐，規規矩矩，低眉順眼的樣子很像犯了錯的孩子一樣，等待家長的批評教育。

於琪菲本想同王雲軒坐在一起，被准岳母眼神制止，只好乖乖坐到准岳母身邊，挽着准岳母的胳膊，清麗的容顏帶着恬靜的微笑，一雙剪水雙瞳情意綿綿，頻頻向王雲軒暗送秋波，示意他安心。

准岳母審視的目光上下打量，王雲軒鬍子拉碴，一頭長發的樣子令她秀眉微顰，眼神里閃過嫌棄之色，她是打心眼裏瞧不上王雲軒，“小王，其實你也不錯，就是長的有點着急。”

“你們一個80后，一個90后，年齡差了一輪，容易有代溝！”

這是嫌棄我年齡大？王雲軒眼神一暗，心裏直打鼓，祈禱准岳母能夠高抬貴手，不要棒打鴛鴦。

“他懂我，他能包容我……”於琪菲插了一句，結果被准岳母瞪了一眼。

“小王，你可能覺得我無理取鬧，強逼你們分手，但天下父母誰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幸福？可是你能給她幸福嗎？“准岳母知道輕易不能拆散，只好改變策略，拉着於琪菲的手大打感情牌。

“阿姨，我沒覺得您無理取鬧……“王雲軒面帶笑容想要套近乎，但准岳母根本不給他機會，抬手制止不讓他說話，自顧自的往下說。

“首先，咱說KTV賠錢，你現在債台高築，難道你說的幸福就是讓我閨女跟你一塊吃苦，幫你還債嗎？”准岳母的眼神陡然一厲，氣勢逼人。

“阿姨，我向您保證，絕不讓琪菲跟我吃苦，欠的錢我自己還，絕不會拖累她，我可以發誓！”王雲軒急赤白臉的指天發誓，“我王某人對天發誓，今生只愛琪菲一人，如違誓言，天打雷劈！”

性格單純的於琪菲被感動的一塌糊塗，含情脈脈的注視着王雲軒。

准岳母微微頜首，看似滿意實則不然，“知道你有能力養活自己，可你還要照看農村的父母，日子過的也不容易。”暗示王雲軒出身農村，配不上自家閨女。

農村人怎麼了？王雲軒雖然心裏不滿卻不敢表露出來，仍是一副虛心接受的模樣。

准岳母語氣驕傲的說道：“我閨女雖無沉魚落雁之容，閉月羞花之貌，但也是窈窕淑女，楚楚動人，而且還是985碩士研究生！而你~只是個大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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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一句的語氣甚是輕蔑，暗示王雲軒學歷低，配不上自家閨女！

“學歷差距是一道不可逾越的鴻溝，會導致你們三觀出現偏差，即使你們現在互相妥協，但最終也無法逾越，問題只會越來越多，矛盾也會越來越大，最終成為關係破裂的導火索！”

“與其將來痛苦，不如現在分手！”

准岳母聲音輕柔卻猶如重鎚，一下一下敲擊着王雲軒的心臟，讓他心情沉重，簡直無法呼吸。

不論出身還是學歷，又或是年齡收入，差距顯着，我確實配不上她……王雲軒皺眉沉思，一股自卑感油然而生。

於琪菲秀眉微蹙，眼神茫然，看樣子也在思考雙方面臨的種種問題。

“我愛她！請給我一次機會，我一定能讓她幸福！”王雲軒眼神堅定的看着准岳母，毫不退縮。

“愛？”准岳母輕笑搖頭，目光游弋打量房間，“現在連房租都負擔不起了，你拿什麼愛？”一句話切中要害，正為房租煩惱的王雲軒徹底萎靡，垂頭不語。

“你口中的愛太廉價，我們不配！”說完拉着於琪菲的手就要往外走。“媽，我不走，我要跟雲軒同甘共苦，一起努力創造幸福，創造未來！”於琪菲掙脫母親，抱住王雲軒的胳膊，深情款款的說道：“雲軒，我不走！沒有人能拆散我們！”

“你~你想氣死媽媽是吧！”准岳母怒其不爭，手指顫抖的點着於琪菲，恨不得一把掐死她，咬牙切齒道：“他就是一個究光蛋，根本配不上你！”

“窮就窮，我就是喜歡他！”於琪菲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氣的准岳母一甩袖子，指着王雲軒怒斥道：“他要家世沒家世，要學歷沒學歷，要房沒房，要車沒車，要錢還沒錢，還欠着一屁股飢荒，跟他吃苦受罪，你願意我還不同意呢！媽不能眼看着你往火坑裏跳，堅決反對你們在一起，今天必須分手！”

“媽媽辛辛苦苦把你拉扯大，容易嗎？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你不是不知道，你就聽媽一句勸，好不好？”准岳母一把鼻涕一把淚的替自己叫屈，絕對影后級表演。

於琪菲眼圈泛紅，一邊是摯愛男友，一邊是親生母親，一時左右為難。

“要不~你先跟阿姨回去吧。”

王雲軒不忍讓女友為難，憑心而論自已的條件確實配不上人家，狠心讓其離開。

“小王，好孩子明事理，趕緊跟媽回家。”准岳母愣了一下，隨後狂喜，拉起於琪菲的手卻被一把甩開，於琪菲定定的看着王雲軒。

“你要跟我分手？”

“不是！”王雲軒連連搖手，擠出笑容，“我一定努力工作，爭取風風光光把你娶進家門！”於琪菲這才轉憂為喜，破涕為笑，擦了下眼淚，嗔怪的橫了他一眼。

“媽知道你喜歡小王，不想分開，但是愛情終歸要面對現實，男人是家裏的頂樑柱，擔負著養家重擔，如果一個男人沒有能力養家，我不放心把你交給他！”准岳母語重心長的說著心裏話。

“看的出來小王責任心很強，咱們以半年為期，如果他能償清債務，工作穩定，那我就同意你們繼續交往，否則各自安好，互不打擾！”

見王雲軒晦暗的臉色露出一絲欣喜之色，准岳母馬上潑了一盆冷水。

“不要得意，只是同意你們交往而已，要想娶我閨女還要準備30萬彩禮，100平米以上的大房子，一輛不低於20萬的代步車，否則沒門！”

准岳母知道閨女深陷情網，只好畫大餅把她哄回去。

“駐唱一晚300，還得吃喝拉撒交房租，能剩下一半就不錯了，半年時間如何能還清十多萬欠款？根本不可能！”送走母女倆，王雲軒開始喝悶酒，一邊喝一邊算帳，最後哂然一笑，感嘆准岳母足智多謀，從年齡，學歷，出身等各方面，全方位立體式的打擊自己。

最後再給自己希望，分明是以退為進，讓自己知難而退，真是高明。

原本甜蜜的情侶，如今卻勞燕分飛，很可能老死不相往來，不禁悲從中來，淚水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樣唰唰的往下掉。

一杯接一杯，越喝越心煩，越煩越想喝，一邊喝一邊回憶從前的點點滴滴，一會兒哭一會兒笑，到後來不知是酒還是淚，分不清東南西北。

“男人哭吧哭吧不是罪，再強的男人也有權力去疲憊……”

王雲軒淚流滿面，雙目無神的看着窗外，凄涼的歌聲帶着幾分苦楚和無奈，疲憊和心酸，抬手擦了下嘴角咸澀的淚水，“連心愛的女人都留不住，活着還有什麼意思！”

王雲軒痛苦的抓着頭髮，他曾經努力過，奮鬥過，拼搏過，也輝煌過，一路走來，酸甜苦辣都嘗過，臨近不惑之年卻一事無成，一時間有感而發：

“半生風雨半身傷，半句別恨半心涼。”

“回首過往半生路，一事無成淚兩行。”

想起准岳母眼神里的鄙夷和不屑，不禁自嘲的笑了笑，也許在她眼裏自己只是個窩囊廢！

有錢敬為上賓，沒錢棄如敝履！

誰還沒幾個嫌貧愛富的丈母娘？

只是越想越憋氣，越想越窩火，心中壓抑的火焰終於爆發了。

我踏馬不是廢物！

憑什麼瞧不起我？

沒有錢，我可以掙！

沒有房，我可以買！

農村人就活該低人一等？

我一沒偷二沒搶，靠自己本事掙錢！

腳踏實地，用勤勞的雙手創造未來！

今天對我愛搭不理，明天讓你高攀不起！

一頓瘋狂的嘶吼過後，酒意上頭的王雲軒歪歪扭扭的癱倒在沙發上，醉眼朦朧不忘握拳發誓，“我要努力！我要奮鬥！我要成為有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