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狂轟亂炸

一切都比預料中來的更猛烈，就在巡查結束的最後一天裏，整個一上午，整個總結大會上，與歡迎大會一樣，各路領導彙集，不過不再是熱烈的氛圍，幾乎大家都是哭喪着臉，也有人露出如釋重負的表情，終於不用遮遮掩掩，不用昧着良心工作了。

各種大家心知肚明，卻沒有人說出口，裝作不知的學生受到的身心健康摧殘例證一幕幕呈現在大家眼前。有私立學校老師因學生考試不好，拉了班級後腿，影響到老師成績，被老師瘋狂抽耳光的場景；有老師因考得不好，影響到年級主任績效的被年級主任瘋狂訓斥的畫面；有學生抑鬱焦慮，躺在地上絕望無助的眼神；有家長因孩子精神受到創傷，到處醫治，卻仍然不能正常生活而痛哭流涕的畫面。

更多的是與各個學校、培訓機構上交的材料相悖的作息時間表，課程表，輔導材料數據，考試測評次數，成績評比排名數據等等。人們臉上火辣辣的，他們被自己的同事、學生、家長提交的數據瘋狂打臉。他們為自己過分縱容、支持應試教育，毒害學生的行徑在心中默默懺悔。

人們發現，小小的錯誤出現如不加制止，它就會不停的蔓延，如果你認為與自己無關，漠不關心，那他總有一天會危及到你個人的。因為我們整個社會上的人們都是相互依存的，沒有人能獨善其身。

當個別私立高中學校出現不良現象時，人們沒有去制止、去譴責，只是短視的看到他們通過壓榨學生休息時間，通過大量的機械訓練，通過犧牲學生身心健康，犧牲學生興趣及創造力為代價換來的短暫文化成績提升。人們的短視，人們的急功近利，縱容支持了不良行為，讓劣幣驅逐良幣，讓其他的學校培訓機構不得不做出同樣的短視行為。如今，不僅僅是高中初中，有升學任務的學段推行應試教育，它已經蔓延到小學甚至幼兒園。國家三令五申不許小學階段頻繁考試排名，其實許多學校照常如此進行，以至於作業太多，學生忙不過來，家長、老師也牽在其中疲於應付。有些幼兒園不顧孩子的年齡階段，心智成熟程度，把小學的課程提前開設，美其名曰不讓孩子輸在起跑線上。

年齡大的有人慶幸自己的孩子終於熬到高中畢業，不用操心這些事情了，其實只要你還活着，你就逃不過應試教育的毒害，因為你將來的孫子外孫還會受到影響。年輕人自己受到影響，自己的下一代還會遭受同樣的痛苦，因此才會出現不婚不育現象，他們不想讓自己的不幸遭遇再留給下一代。

張亮一面展示着證據，一面慷慨陳詞，他覺得這不是自己的個人行為，他是代表政府，代表廣大群眾發言，他痛斥着每一件已經發生的不良行為，為每一個受害者感到痛心。

本來他是冒着巨大的風險揭露此事，已經做好承受當地教育主管的各路領導口誅筆伐的反擊。哪知他的展示與發言得到與會人員的熱烈掌聲。李副校長主動上台發言，他坦誠說道：“我剛開始誤以為我只是替罪羊，心有不平，罵領導，怨張亮，經過這些天的調查，經過一例例的受害學生的事件，我發現我其實就是事情的參與者之一，是推手之一，我對自己的撤職沒有意見。”李校長的話感動了許多人，大家紛紛發言、反思檢討。參會的副縣長也主動上台致歉，他說我們確實急功近利，只想着提高縣裏的教育水平，卻沒有遵循教育規律，拔苗助長，形成如此惡果，我作為分管副縣長應該擔責。掌聲更熱烈了，大家沉浸在真相終於被發現，陽光就要普照大地的喜悅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