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5】不容踐踏
攬月殿左右埋伏着的皇家暗衛瞬間現身,往四處查看。但哪怕是他們將攬月殿翻過來,也沒能找到任何鬼影。
暗衛隊副統領,帶着兩名屬下心驚膽顫地站在廊下等待結果的第一夏宏稟報道:“啟稟皇上,奴才等無能,並未看到刺客身影。”
“廢物,朕養你們一大幫人吃白飯的嗎?大白天的,你們這麼多人守着,居然還能讓刺客在你們面前來去自如,簡直是豈有此理!”第一夏宏大怒。三名暗衛立即驚恐地把頭垂得更低:“皇上息怒!”
其實他們心裏還委屈呢!這院落里到處是他們的人,他們根本就沒有看到有人來去,若真如皇上說的刺客在屋頂上出現過,這青天白日的,他們不可能看不到的。
是不是皇上自己做賊心虛,眼花了?
眼見着兩刻鐘的時間這樣一鬧就過去一大半,第一夏宏心裏雖然不舒服,但現在不是計較的時候,他不悅地喝退了暗衛,轉身進了屋裏面。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總感覺這附近,似乎有一雙眼睛正在緊盯着他。但他來之前,已經有女暗衛來攬月殿,全都檢查過的,整個寢殿中,除了藍黛兒,不可能再有第二個人了。
到底還是顧慮着些許顏面的,再加上時間也不多了,第一夏宏沒有再對蓮太妃無禮。他端着一大杯茶水坐到床沿上,扶着蓮太妃坐起來,塞了一顆白色的糖丸進她嘴裏,然後喂她喝了一點水。接着再餵了一顆糖丸進去,再換水,如此交換了好幾個回合,他先先後后給她喂進了十多顆白色的糖丸狀的東西。
等到杯中水已經完了,他才放她躺下來,把杯子放回桌上。
之後,他在床邊站了約有三柱香的功夫,才將蓮太妃抱起來,放回到桌邊趴才,這才轉身離開。這一次,竟然沒有等到第一藍來趕人,就主動走了。
只不過,之前那種被監視的不爽感覺並沒有消失,他暗中吩咐秦茗留下來關注攬月殿。一定要找到那個藏在殿中,神出鬼沒的人。
規定的兩刻鐘時間到了后,皇家暗衛都撤走了,攬月殿的下人們都回了院子,第一藍也很快趕了過來。
屋裏面,葉玉卿自屋樑上跳下來,拿了一隻小碗迅速放到睜開眼睛的蓮太妃唇邊:“快,母妃,吐到這裏面。”
蓮太妃趕緊將十多顆白糖丸吐了出來,因為糖丸很小,而且是易溶型的。被茶水浸過之後,有一部分糖丸都已經快化完了。但一共十五顆,一顆不落的全吐了出來。
雖然廚房裏的膳食中,從三天前開始就沒有藕類食物供應了。但葉玉卿另外給蓮太妃備了藕食,所以暫時她就算不用這些解藥,也不會有事的。
迅速在桌上攤開一張紙,葉玉卿將糖丸倒地紙上,用筷子飛快地將十五顆快粘到一起的丸子全部撥開。
這時候,素惜走了進來。葉玉卿吩咐道:“素惜,幫我找十五個小瓶子來。”
素惜很快找來了她要的東西,葉玉卿將十五顆丸子分開裝好。
蓮太妃坐在旁邊微垂着臉,想到剛剛自己被人猥褻那一幕都被兒媳婦看到,她都要羞得無顏見人了。
葉玉卿裝好了糖丸,對素惜道:“第一夏宏不會這麼輕易善罷甘休的,他肯定留了人在這兒看着。一會兒幼容來的時候,讓他帶我和玉坤過來探望母妃,不說母妃想我們了。”
“嗯?”素惜不解,“王妃不是就在這裏嗎?”
“你別管,這麼跟幼容說他就知道怎麼做了。你先出去吧!”
“是!”
素惜出去后,葉玉卿在蓮太妃身邊坐下,伸手抱住她的肩膀,沉聲道:“母妃,你不要難過,卿卿將來一定能讓你親手報仇的。”
蓮太妃臉窘得通紅,眼圈也是紅的,她拍了拍葉玉卿的手,勉強笑了下,道:“母妃沒事,不用擔心。”
是啊,這只是她被羞辱的仇恨而已。並不是,她被人無禮的羞恥。
這仇,終有一天,她是要報的。
負責看守他半個時辰的皇家暗衛離開后,第一藍就迅速往攬月殿而來。走到院門前,就看到素惜正從裏面出來,素惜上前兩步,行禮道:“王爺,太妃娘娘讓您帶王妃與小王爺過來,太妃娘娘說想見她們。”
第一藍思緒停了一稍,隨即道:“本王明白了,你去告訴母妃,本王立刻去帶卿卿與玉坤過來,讓她保重身體,別憂心過甚!”
“是,奴婢這就去回了太妃娘娘。”
第一藍轉身離開了攬月殿這一帶,就喊了藍項出來,低聲吩咐道:“讓語琪帶玉坤過來,叫她扮成卿卿的樣子。”
要在皇家暗衛地毯式的搜索與全方位無死角的監視下,留在攬月殿不被人發現,除了他以外,能夠做到的也只有卿卿了。所以子時過後,卿卿就已經潛入攬月殿藏身了,此時她就在殿中這事,素惜是知道的。
她這麼說,那肯定就是卿卿的意思。難道是中途出了什麼意外,被第一夏宏發現了院中有人藏着嗎?可是,附近他並未察覺到有人監視,但當然皇家暗衛的隱藏功夫,絕對是天下數一數二的,便是他,也不敢輕瞧。
語琪很快帶了玉坤過來,她穿着葉玉卿的衣裳,戴着她的首飾,稍稍化了些妝,面上罩着一席薄紗。因為一直跟在葉玉卿身邊,又會一些鈴音的口技,所以她聲音形態什麼的,學的也有七八成像。粗粗一看,對葉玉卿不是相熟得很的人,都會認為是她的。
再加上玉坤一口一個甜密的娘親,生怕被第一藍察覺而離得很遠的秦茗,自然沒有發現來的人是假的。
二人一左一右,各拉着玉坤的兩隻小手,‘一家三口’就這樣堂而皇之地進了攬月殿。
這之後,秦茗幾乎是目不轉睛地盯了整整三天,愣是什麼也沒有發現,只得挫敗地離開了八王府。他卻不知道,這攬月殿中不久以前,被調走了一個存在率極高的頭等婢女——素情。
語琪妝成葉玉卿進殿後,葉玉卿就為她改裝成了素情的模樣。這幾天,她們就在攬月殿堂而皇之地進進出出,但秦茗又怎會注意到,他們進攬月殿的時候,這院中是沒有素情這個眼熟的婢女的。
葉玉卿開始着手研製蓮太妃的解藥了,果然如她所說,那十五顆藥丸當中,其中有十二顆是用糖漿裹的藕粉糖丸。還有三顆,看似與其他的糖丸一樣,但化開過後,裏面除了糖粉與藕粉除外,還有一種暫時不知名字的毒藥。毒性有點強,但這三顆的份量,還不至於毒死人。
更何況,它們的藥性還被糖漿裹起來了。先是在藕粉中灑上一些毒藥汁,然後再在外面裹上一層糖漿,糖丸外面又包了一層藕粉。
若是她的猜測沒錯,蓮太妃胃中有一窩荷孔魚,看到這樣香醇的藕粉丸子肯定會搶而食之的。待它們咬開糖殼,怕是那些藥性還來不及落到蓮太妃胃中,裏面滲了毒藥的藕遇就要被那些魚兒一搶而空了。就算它們來不及吃光讓蓮太妃沾到,蓮太妃也不會有事,頂多就是痛一陣,拉一下肚子罷了。
而這樣的痛,怎能比得上被那些小食人怪魚啃咬的痛。拉肚子什麼的,也正好將那些中了毒死去的小魚仔一起排出體外。
所以,這三顆藥丸子裏面的毒藥,就是可以毒死荷孔魚也傷不到蓮太妃身體的東西。
她要做的就是分析出裏面的藥物成份,然後進行配製。
要分析出裏面的成份,對她來說,並不困難。主要是配製用量,什麼樣的情況下才能毒死荷孔魚而不會傷到人體。
因為短時間內找不到荷孔魚檢驗成果,又要必須百分百地保障蓮太妃的安全。這份工作,並不是那麼的好做,她一天差不多需要做上數十甚至上百次的實驗。
一連忙了三天,才終於算是確定了藥物的用量,制了一大瓶的毒汁出來。
葉玉卿親自到廚房裏煮了糖漿,添上藕粉,用同樣的辦法,制出了第一批能一口合吞下的藕粉糖丸。
終於成功了,丟下鍋中還剩許多的糖漿,葉玉卿端起裝滿糖丸的小巧玉碗,欣喜地對着窗外的陽光照了照。
初夏,真是個美好的季節。
“小姐,去靳州探消息的人回來了。”葉玉卿將糖丸裝進玉瓶里,正準備拿去給蓮太妃的時候,秋嫵眉心微皺地走了進來,稟報道。
“靳州?”葉玉卿想了一下,才想起來,前不久讓五哥派人去靳州查她的表姑淑慧公主消息的。這些日子太忙,不提,她差點兒都忘記了。
“她怎麼樣?”葉玉卿問秋嫵,秋嫵搖頭嘆息道:“五郡王的人說,淑慧公主早在十三年前就去世了,據靳州候府的說法是難產。但他們另外查到,當年之事怕是另有內情。”
“死了!”葉玉卿悵然地呼了口氣,有些為難了。
她答應靜太妃要帶她女兒的消息給她的,可是她要怎麼,才能忍心告訴這個盼了女兒半輩子的母親,說你的女兒早已死了十三年,連骨頭都快爛沒了?
她能接受這個打擊嗎?
“是什麼內情?表姑怎麼說也是正正經經的公主,與當今聖上同父,與八賢王同母的親姐妹,靳州候竟敢向朝庭隱瞞她的死訊嗎?”葉玉卿問秋嫵,秋嫵道:“當年靳州候世子只當天高皇帝遠,對淑慧公主照顧得並不盡心。後來,喬錦貴寵妾過甚,淑慧公主因傷心過度,在生孩子時沒了。據說當年淑慧公主難產而死的事,靳州候樣自上京向聖上呈過摺子請罪的。但可能消息,沒有傳到靜太妃耳朵里。”
“這真是豈有此理,哪有女兒的死訊不告訴親生母親的?”葉玉卿惱道,“那孩子呢?”
那天在宮中荷花亭上,她明明當著第一夏宏的面跟靜太妃說,會去打聽淑慧公主的消息。他當時為什麼沒說淑慧公主已逝的事?後來也沒聽他提過,彷彿他根本就不在乎淑慧這個人,任她死不死都與他無關似的。
雖然皇家無親情,但身為皇帝,他就算心中不關心,也得做做樣子吧!
“據說淑慧公主原先生過一個兒子,算年齡今年該有十五歲了。但那孩子據說在十年前被人拐賣了,後來那一個,孩子沒能保住。”秋嫵輕輕嘆息。母妃不得寵的皇家公主,即便是金枝玉葉,也只能得了這樣一個帶着孩子死不瞑目的下場,可嘆,可悲!
“如今喬家人過的如何?”葉玉卿眼神深沉,秋嫵道:“很是風光。”
“哦,是么?”葉玉卿淡淡道,“秋姨,立刻派人去找當年丟掉的孩子,無論是生是死,都給我拿個准信。至於靳州候,我讓幼容幫我辦,該如何就當如何。威武郡主的家人豈容他人肆意踐踏?”
“好!”
出了府後,望着街上來來去去的人,剛剛練出解藥的好心情漸漸被一絲愁緒取代。她不知道要怎麼跟靜太妃報這個信了!
也不知是不是太巧合的緣故,就在葉玉卿為靜太妃的事煩惱着站在門外發獃的時候,一匹駿馬帶着一輛馬車忽然從皇宮的方向迅速駛來,停在了她面前。一名太監從前面的馬上跳下來,跪到葉玉卿面前,道:“奴才叩見威武郡主,郡主千歲!”
“何事?”
“啟稟威武郡主,靜太妃娘娘病情忽然加重,太醫說怕是不行了。奴才奉太后之命,接郡主前去見寧慈宮見靜太妃娘娘最後一面。”
上一次見過面后,葉玉卿就知道靜太妃得了肺癆,而且已經病入膏荒了。雖然知道她早晚有一死,沒想到竟然這麼快。
寧慈宮是眾位太妃們共同的居所,葉玉卿到的時候,靜太妃的院子外已經圍了不少人。都是各位太妃和照顧她們的宮女,太后和皇后都沒有親自來,但都派了身邊的嬤嬤過來照看,其他各宮嬪妃們就都是象徵性地送了些補品來,畢竟像靜太妃這樣沒有孩子也沒有娘家可以依靠的,即將病死的太妃,她們都是不屑於示好的。
因為都知道靜太妃得的是肺癆,而且這種病據說還是傳染的,所以除了太醫與兩名宮女外,其他人都不敢靠近屋子一步。說是來探望病患的,其實也不過就是湊個人數。
葉玉卿一來就被宮人領進了屋裏面,因為靜太妃一直撐着不咽下最後一口氣,就是在等她。
才一靠近,就聽到一連串的劇烈咳嗽聲,壓迫着人的心情,彷彿連五臟六腑都要被咳出來一般。
“都出去吧!”見兩名宮女和太醫都戴着面罩,不太誠心地伺候在一旁,葉玉卿淡然的揮退了他們,在床邊坐了下來,取了濕帕子輕輕擦拭靜太妃溢血的嘴角。
似乎是有感應般,已經陷入半昏迷狀態中的靜太妃似醒非醒地捉住了她的手,無力地喚道:“卿卿,孩子,是你嗎?”才努力地說完一句簡短的話,又是一串撕心烈肺的咳嗽。
葉玉卿連忙輕撫着她的胸口,柔聲道:“姑奶奶,是我!我給你帶淑慧姑姑的消息來了。”
“真的嗎?是我的慧兒,我的慧兒嗎?”靜太妃忽然睜大了眼睛,嘴角有了些笑意,整個人彷彿突然間就有了精神,好像要活過來一樣。
但葉玉卿知道,這不過是迴光返照而已。
她溫柔而堅定地安撫道:“是淑慧姑姑,她已經是三個孩子的母親了。上頭有一個女兒已經十六歲,都已經嫁人要生孩子了呢!淑慧姑姑說了待鑰兒的孩子平安出生后,就回宮來看您。”
“好好好!”靜太妃一連道了三個好字,滿臉欣喜地說道,“只要她沒事就好,只要她沒事,我就放心了。”
“當然了,姑姑好得很呢!只不過她小兒子先天不足,身體一直不好,所以她才沒有時間回京來看你。不過這些年,逢年過節姑姑都會派人給姑奶奶送信和一些她親手縫製的衣裳鞋子的,也不知道是誰從中作梗,害得姑奶奶都沒有收到這些東西。你放心,待你好了些,卿卿一定會去查清楚,叫敢欺負姑奶奶的人付出代價的。”
“好好……”靜太妃連連點頭,又開始咳嗽,但眼中卻裝滿了欣慰的慈母色彩。
葉玉卿道:“所以,姑奶奶一定要養好身體,等着慧姑姑帶着表弟表妹還有小寶寶們回來看你呢!”
她知道靜太妃已經撐不下去了,雖然她可以用一些好葯保住她的命。但她這麼多年的肺癆,身體早就被掏空了,就算不死,也就是吊著一口氣,靠着葯活命。原先一直強撐着,就是因為還有未了的心愿。可是她要等的人,永遠都等不到了。與其這樣痛苦孤獨地活着,卻還不如死了清靜。
她能做的,只是讓她能走得安祥點兒。
靜太妃歡喜地點頭,正要說話,門外忽然傳來嘈雜的聲音。
一個聲音尖銳道:“我不進去,她那病會傳染的,萬一染上我們可就死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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