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赤地少年
“咯吱!咯吱!”
赤地千里,數不清的流民匯聚在一起,人頭涌動,如同一道長龍一般,向著遠處城池前進。
一個瘦弱的少年,背着一個垂暮老者,混跡在一群災民中遊盪。
三年大旱,骨瘦如柴的災民隨處可見。
“不知道託人送去的書信,二叔有沒有收到。”
少年佝僂着身子,抬起頭看着近在咫尺的三陽城,堅毅的面容終於露出喜色。
“快到了!”
少年回頭看向背上的老者。
這時,蒼老無力的聲音響起,“我感覺……快不行了!”
“那就歇歇吧!”
一路風塵僕僕,一老一少臉上被塵土打的灰白。
周圍的流民,也都停下開始歇腳。
陸鳴將老者放下,轉身撿了一些木柴,火光將少年面龐映的通紅,片刻后他從身上將僅存的草籽取出,掏出破碗熬成草粥。
“我知道你恨我。”
老者聲音虛弱,並未關注碗裏的食物。
“……”
陸鳴回過頭,老者臉上的死氣已經無法掩蓋。
“你從小就心比天高,這一點爺爺知道,當年你二叔回來帶你走,是爺爺沒有答應,如果同意了,說不定你就不用跟我在這裏過這種苦日子。”
老者渾濁的目光逐漸濕潤。
“你二叔性子太油頭,從小就奸,我不喜歡。”
“你當時年紀太小,若是跟他離開,定然會性情大變,不過我可以肯定,以你的韌性,如果跟你二叔走了,肯定也能像他一樣,在城內買一座宅子,過着人上人的生活。”
老者靠在光禿禿的樹上,看着蹲在地上的陸鳴,渾濁的目光略帶幾分神采。
聽到這裏陸鳴鼻頭莫名酸了。
“你想恨就恨吧!”
“爺不怪你,畢竟是我斷了你的大好前程,這次逃到三陽城,你無外乎是想投你二叔,我這把老骨頭也管不了你,但日後的路無論你怎麼走,必須要把爺爺給你的那本書練下去。”
“你有自己的路要走!”
陸鳴發黑的手緊了緊木柴,心裏沉甸甸的。
他年紀雖說不大,但是多年的困苦,早就將他心智磨練的異於常人,每每看到旁人錦衣玉食,自己啃着那難以下咽的窩頭,又豈能不會羨慕。
可老人也彷彿鐵了心,不知道從哪一刻開始,一直逼迫他練那本破書。
每次他詢問時。
老者都會含糊其辭,說他跟自己不一樣,只有他能練這本書。
儘管陸鳴心中疑惑,卻也不得不硬着頭皮,一練就是十四年,可除了耳聰目明之外,並沒有從書中得到任何好處。
更不能讓他填飽肚子,過上人人羨慕的好生活。
總不能,真要守着一本破書過一輩子。
機會來的很快,一個自稱他二叔的中年人出現,想要帶他離開這個地方,本以為這是一個轉機。
爺爺卻跟二叔吵得天翻地覆,唯一出人頭地的機會也被斷送。
二叔走的時候。
陸鳴穿着髒亂的衣服,站在村口的大樟樹下,眺望了許久。
如果不是這次大旱,老頭怕也不會跟他來投奔二叔。
“咕嚕嚕!”
破碗裏的草籽粥煮沸。
一老一少吸引來不少災民注意,幾個膽大的已經向著他們圍了過來。
這年頭餓急了都是要吃人的,更別說搶一碗草籽粥。
陸鳴突然站起身,抽出一把銹跡斑斑的匕首,如狼似虎的盯着不遠處幾個災民怒吼道:“不怕死的就過來,小爺賤命一條,捅死一個是一個。”
虎視眈眈的災民停下了腳步。
陸鳴眼底散發出的冷冽,讓他們心生懼意,卻又不願輕易退去。
“爺!粥好了!”
陸鳴握着匕首,背對老者,目光與災民對峙。
可等了一會,卻久久未能得到老者回應,心頭莫名一沉。
陸鳴連忙回頭,老者卻直挺挺躺在地上沒了動靜,驚恐上前幾步,蹲在地上,探出手臂,老者已然沒了鼻息。
陸鳴身體一顫,呼吸不由跟着急促。
一路逃荒,不曾有過絲毫慌亂,此刻心底卻是手無舉措起來。
“咕嘟!咕嘟!”
身旁煮沸的草籽粥,不斷沸騰着,災民也是靠的越來越近。
陸鳴回過頭說道:“想喝就喝吧!我已經不需要了。”
一群災民立刻沖了過來,你爭我搶的將這碗草籽粥吃干抹凈。
“爺!”
半晌過後,陸鳴蹲在地上,伸手合上老者的眼睛,“我們去找二叔!”
…………
“噠!噠!噠!”
就在這時,一匹高頭大馬衝出了三陽城,進入城外災區。
為首的是個五大三粗的中年人,手裏拿着一把明晃晃的大刀,兩個身穿青衣的小斯,一路小跑的跟在馬尾後面。
勒緊馬繩,中年人坐在馬上掃視了一眼災民。
“今天又死了不少,快點把屍體都給我抬回去,免得讓曹爺的狗等久了,他們可都是從小吃生肉長大的,凶得很!”
中年人眉頭一挑,明晃晃的大刀讓災民心生怯意。
“這年頭,命如草芥,您瞧好就得了。”
身旁青衣小斯見狀,手腳麻利,扯下馬背上的麻繩。
不多時,二人直奔陸鳴這邊而來。
“你們做什麼!”
一聲怒喝,陸鳴擋在青衣小斯面前。
“這年頭,能活着就不容易了,不要給自己找什麼麻煩。”青衣小斯調笑一聲,根本不懼眼前稚嫩少年。
陸鳴眼眸瞬間佈滿血絲,身體卻被身旁一個災民猛然拉住。
“娃子你剛逃到此地不久,他們是三陽城曹爺的人,你年紀輕輕,日後有的是機會,莫要白白送死。”
興許是剛才吃了陸鳴的草籽粥,不忍心看着少年這麼平白無故的送死,才將他拉住。
顯然這幾天,他們已經見識過這位曹爺的手段。
莫要說眼前這個娃娃,哪怕是身強體壯的大漢,也要身首異處。
“保命要緊,他們雖然只有三人,可三陽城內還有上百人,我看你娃兒也非蠢人,難道就不明白,你就算能殺一個,還能去殺那上百個?”男子同樣悲痛欲絕。
陸鳴搖了搖頭,默不作聲,目光如刀,身形巍然不動。
他現在一無所有,又有什麼可失去的?
陸鳴當即大喝道:“把人給我放下!”
“娃子幹什麼……真不想活了!”
眼看兩個青衣小斯回頭,那個災民嚇的肝膽欲裂。
城內城外人的目光也都被吸引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