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6】到底是誰

【116】到底是誰

一個聲音尖銳道:“我不進去,她那病會傳染的,萬一染上我們可就死定了。”

緊跟着,其他各種類似的聲音也響了起來。

“就是,我還這麼年輕,不想染上那種臟病,我也不進去。”

“好了,這不是有準備帕子嗎?把臉捂起來,再怎麼也就這一次了,總得做全了去,莫讓人看了笑話!”

“真是的,以前也沒幫過我們,死了憑什麼要我們管啊!”

“我都不知道,原來家裏還有一位姑奶奶……明明是先皇的妃子,當今皇上的庶母,也不知道關照一下我們這些娘家的小輩。我們需要她的時候不出現,現在知道需要我們了!”

“……”

剛剛穩了些氣息的靜太妃頓時再次劇烈的咳嗽起來,一口帶着淡淡紫色的濃血吐出,她整個人都像床上翻了起來。

葉玉卿趕緊扶着她躺回去,但靜太妃此時根本已經沒法平靜下來了,仍自劇烈地咳嗽個不停,而外面那些爭鬧聲,卻還沒有停止。

雖然真人只見過一次,但葉玉卿卻是記得這些聲音的,那是葉家兩位姑母和她們的女兒。

想來是上頭哪一位大人物給了她面子,開恩讓她們進來看這位家中姿質最老的長輩最後一面,才讓她們進宮來的。卻是沒想到,竟然會是這樣一個畫面。

葉玉卿沒辦法,只能暫時放開靜太妃,大步走到了外面。

她臉色陰沉,不復從前嬉皮笑臉的模樣。幽冷的美瞳瞪住葉家一群奇葩女人身上,頓時嚇得那些此起彼伏的抱怨聲嘎然而止。

來的一共是十一個人,葉家兩位姑母,以及大姑母葉悠的一個女兒兩個兒子,小姑姑葉瑞睛的一個女兒兩個兒子,還有嬸嬸徐氏的一子一女。

四個男孩子都未滿十五歲,葉家兩位姑父和叔叔都沒來,因為成年男子是不允許進後宮的,除了太監。

葉玉卿陰沉的怒目一一掃過且驚且懼又暗中服氣的幾個女人,冷冷地自唇間擠出一個字:“滾!”

這種巴不得長輩早死的晚輩,誰稀罕她們的送終。她們的到來除了使靜太妃病情加重,死得更早,全無用處。

徐氏是個中規中矩,只知在家相夫教子的女人,她跟葉玉卿並不熟,被她這樣一瞪,頓時驚的擁住兒子女兒退到了一邊。

葉悠大姑母雖然害怕,卻是不服氣地反駁道:“是太后讓我們來的,你憑什麼趕我們走?你以為你是誰啊!”

若是以前,她們還指着這死丫頭髮達了,能夠關照她們一下。可是那天在葉府連一頓早餐都沒有撈到,還差點兒被打之後,她們就知道是指望不上這個吃裏扒外,六親不認的死丫頭了。

沒有把希望寄托在她身上,無求於人自然就可以硬氣一點。就算這死丫頭再凶,難道還真敢對她們這些長輩出手不成?

“就是,你不過一個小小的別國郡主,竟敢違逆我朝太后的懿旨,簡直是膽大包天。”小姑母葉瑞晴更加技高一籌,把太后都抬出來了。

其他幾個對葉玉卿羨慕嫉妒恨的姑娘們,頓時紛紛附合著各種冷嘲熱諷,葉玉卿擔憂着靜太妃的身體,此時並無瑕與她們過招。她冷冷說道:“給我站在這裏,閉上你的狗嘴,從現在開始到出宮這段時間,誰敢出聲讓我聽到一個廢字,我就讓她一無所有,到大街上去當一輩子的乞丐。你們若有種,可以試着我挑釁一下,看我能不能辦到!”

她說罷,冷着臉轉身進了屋裏面。而外面,雖然她們都不服氣,但到底還是鐵青着臉,住了嘴。

葉玉卿儘快地回屋,但還是遲了,不過是這兩句話的功夫,她再來時,靜太妃已然停止了呼吸。

原本因為聽到自己女兒無事,很快會帶着外孫來看她的好消息時,已經安然的面孔,再一次變得不安,變得遺憾……最終,連眼睛都沒有合上。

葉玉卿狠狠地閉了一下眼睛,伸手合上靜太妃的眼睛。待她自己再睜開眼睛時時,目中的血絲已經消散,變得平靜一片。

她轉身走出了屋外,對候在門外的宮女道:“靜太妃去了,你們進去辦理吧!”

頓時周圍哭聲一遍,無論是不是真心實意,起碼這個時候還是要做足戲份的。

因為是皇家的人,送葬是不需要娘家的。

葉家的人也就是能在靜太妃去世之前,前來看一眼而已。

葉玉卿轉身要走,走到院門口的時候,她回頭對着葉家兩位姑母和三位表妹道:“從今天開始,看到我繞道走,不準在我面前發出任何聲音。否則見一次打一次,打到你們生活不能自理為止。”

氣得幾個女人狠狠咬牙,眼睛紅了鼻子歪了,卻偏偏是半個屁也不敢放。

眼前這位可是連小王爺和相國公子都敢打,丞相公子都敢廢掉的惡霸,她眼裏哪兒還有什麼百善教為先,說要打她們,她們可不敢懷疑。

無論是錢權還是財勢,她一根手指頭就能壓死她們,所以她們還是識相點比較好。

葉玉卿對兩位姑姑家的人沒有半點好感,才一出寧慈宮后立即就分道揚鑣,她們自然也是不敢再與她一道走的。

只有葉玉展自己騎了馬,一路無聲地跟在葉玉卿身後。葉玉卿知道,卻也只做沒看到一樣。

出了宮,到了葉府門口,她下了馬車就要往屋裏走,彷彿根本就沒有看到旁邊的葉玉展。葉玉展終於忍耐不住地對着她的背影大喝道:“你不是大姐,你是誰?”

葉玉卿背過身來,冷冷反問:“你憑什麼這麼說?”

葉玉展紅着眼睛道:“我大姐沒你這麼厲害,而且她溫柔善良,絕不會對長輩不敬的。”

最重要的是,雖然從前的大姐都不怎麼理會兩位姑姑和那些表姐們,但還是很疼他的。有什麼好吃的好玩的,都會留給他。可是現在的大姐,都不理他了。回來這麼久,都沒說去看他一次。他就在她身邊,她也不跟他說話,甚至都懶得看他一眼。這樣冷漠銳利的人,怎麼可能,會是疼愛他的大姐呢!

葉玉卿點頭:“你說的不錯,我的確不是葉玉卿。從前的葉玉卿因為太善良,所以被人活活欺負死了。我是她的孿生姐姐,是來幫她報仇的。”

“什麼?”大姐怎麼可能會死?葉玉展驚呆了。

葉玉卿轉身又往屋裏走,葉玉展忽然發瘋一般從馬上跳下來,眥目欲裂地大吼着就要上前跟她拚命:“你胡說八道,大姐不會死的,她沒有孿生姐姐,我不准你胡說,不准你詛咒我姐姐……”

“你怎麼知道我說的不是真的?”葉玉卿單手輕巧地擋開他的抓撲,面色冷漠地說著一些會讓人發狂的話,“只需三年就打着關心探望的名號,輕易搬空了整個將軍府,你葉家那些受人孝順的長輩親人們,也算是人才了。她就是被那些人才逼到沒有了退路。將軍府成了空殼子,不能給第一無痕半點好處,所以她成了被放棄的那個人,就算是死了還得用自己的名聲來成就他人的清白無辜。說起來,葉玉卿不是生生被你葉家人欺負死的,又是怎樣?”

“你住嘴,我大姐不會死的!她不會死的……”葉玉展憤怒地大吼着,完全沒有章法地拚命攻擊。葉玉卿站着不動,一隻手就輕容自如地擋回了他所有的進攻。

葉玉展紅着眼睛瘋狂地發泄着,葉玉卿原本可以不費吹灰之力地收拾他的,但她沒有,就站在那裏任由他打,用自己的方式去拆卸。

大約過了兩刻鐘后,葉玉展打累了,而發泄過後頭腦也漸漸清明一點了。他忽然停住了進攻,瞪大眼睛看了葉玉卿一會兒,才突然跑過去抱住她的腰撲進她懷裏號陶大哭起來:“大姐,你幹嘛騙我,我剛剛還差點兒相信你真的死了,你嚇死我了,嗚嗚嗚……”

他才發現,大姐抵擋他進攻的那一套動作,從前她曾經教過他的。他是當年唯一知道大姐會武功的人,而且他有很大一部分武藝都是大姐教的。

而剛才,大姐用的就是她教他的那幾招防禦術,她負手站在那裏的姿勢,都與當初的大姐一模一樣。不同的是,那時的大姐眼中都是溫柔與對他天賦的讚賞,不似現在這般平靜無波,就彷彿他只是個陌生人一樣。所以,他打了這麼久才發現。

這會兒,他才知道是自己弄錯了。大姐還是大姐,只不過因為經歷過了一些變故,所以性格才變了些。她還是一樣疼他的,否則憑她如今的本事和聲威,何必要站在這裏任他胡鬧!

葉玉卿沒動,只是任他抱住哭着發泄。過了好一會兒,葉玉展才算平靜了些,他不好意思地從她懷裏退出來,拿手擋住紅通通的眼睛,從指縫間複雜地望着仍然平靜如斯的她:“大姐,你變了好多!”

葉玉卿淡淡道:“蠢死過一次還學不聰明的人,我最瞧不起了。像兩位姑姑那樣的長輩,我不屑。”

“那我呢?”葉玉展緊張地問道。他剛才感覺到大姐是疼他的,可是這會兒,對着她冷漠的臉,他又有點兒不確定了。

“你在我這裏的定位,在於你而不在於我。”他若要認她這個姐姐,她當然就還是姐姐,他若不認,她也不稀罕。

葉玉卿說完,轉身進了屋裏,留下一時沒有聽懂她意思的葉玉展,望着她的背影犯愣。

回到家裏后,葉玉卿就繞路去了八王府。第一藍並不在府中,他本來是寧願分分秒秒都伴在葉玉卿身邊的,但她這幾天要研製解藥,白天都沒時間陪他,所以他就趁着這幾天時間辦自己的事去了。

葉玉卿熟門熟路地獨自到了攬月殿,四月,天已經開始慢慢熱起來了。太陽很大,蓮太妃坐在廊下的陰涼處,認真地縫着小衣裳。之前給玉坤做的一套已經做好了,這是給還沒有出生的小孫孫準備的。

茂密的桂樹枝下,她沒有了初見時的冷若冰霜,再不會令人覺得高不可攀。陽光透過樹椏,微微地散落幾許照在她身上,外裳上的銀絲閃閃發亮。她沒有笑,但眉目慈祥,全身都散發著母性的光輝。

葉玉卿站在院門邊望着,嘴角微微彎起。自己給玉坤做衣裳時,也是這樣認真的嗎?

“奴婢給王妃請安!”素惜端着茶水從屋裏出來,見到葉玉卿,便笑着行了禮。蓮太妃抬頭看過來,見葉玉卿站在門口,頓時笑了:“站在那裏做什麼?快過來。”

“在看母妃,母妃好美!”葉玉卿笑着免了素惜的禮,走過去坐下。

“貧嘴!”蓮太妃笑了聲,放下手中的工作,撿起籃里一套疊好的小衣,攤開來給她看:“快瞧瞧,這是母妃午時剛縫好的小棉衣。這個小傢伙出生時該是深冬了,穿棉衣剛剛好。”

“母妃手好巧!”葉玉卿喜不自禁地將小衣裳翻來覆去地看着,小小的上衣只比她手掌大不了多少,可愛極了。

這讓她難免又想起了玉坤剛出生的時候,因為天生帶病,玉坤出生時比一般孩子要虛弱瘦小得多,她原先準備的衣裳穿着都大了。還讓他將就着穿了兩天,後來才又另外縫製的。

這一次,寶寶很健康。想像着小寶寶白白嫩嫩的小臉蛋,與這紅金搭配的輝煌炫目,葉玉卿不禁笑咧了嘴。

“你喜歡就好,我再多做幾套換着穿。”蓮太妃也很是欣喜。做奶奶的心與做母親的心是一樣的吧!甚至可能更加驕傲,因為,瞧,兒子的孩子都出來了。想當初,生兒子時他還是那麼小小的一團團兒呢!

葉玉卿笑道:“母妃,這些事都勿需你親力親為,你保重好身體就是對我們最好的疼愛了。”

“我尋常也沒什麼事做,更何況,能親手給我的孫子做衣裳,我開心呢!”蓮太妃說著,就又拿起針線開始縫綉。

葉玉卿拿下她手中的活計,笑着從懷裏掏出一個瓶子,對她道:“母妃你看,我練出解藥來了。”

“真的?”蓮太妃驚喜地捏緊瓶子,“這可以根除我身上的毒嗎?”

“嗯。”葉玉卿肯定地點頭,又拿出一隻更大的瓶子和一隻更小的瓶子,說道:“最大的瓶子裏裝的是藕粉糖丸,中大的瓶中是解藥,小瓶子裏面的葯是你用過解藥之後,萬一出現不適應狀況而減緩不適用的。每天用藥三次,早上與中午每次用三顆糖丸三顆藥丸。晚上睡覺之前服用一次,用十顆糖丸和十顆藥丸。這期間,除了這些就不要再食用藕類食物了。”

“好!”蓮太妃欣喜地立即就倒出了藥丸和糖丸一起,讓素惜候着服下去了。

葉玉卿道:“用過之後,會想去凈房,那是正常的。”

“嗯!”蓮太妃雖然有些不好意思,還是高興地點了頭。葉玉卿正要再交代她一些用藥方面的注意事項與細節,卻忽然臉一變,突然起身閃電般躥到了屋裏面,從門內捉出來一個人丟到地上,竟然是素情。

葉玉卿眉一皺,冷聲道:“你躲在這裏鬼鬼祟祟地做什麼?”

蓮太妃與素惜都愣了下,沒有作聲。素情驚慌地爬起來跪好,叩頭道:“王妃息怒,奴婢怕王妃看到奴婢不高興,所以才不敢出來礙王妃的眼睛。請王妃恕罪!”

看到你不高興,你有那個資格嗎?葉玉卿回頭回蓮太妃:“下去!”

“是,多謝王妃,多謝王妃!”素情連忙叩了頭,飛快地跑了。

葉玉卿坐到蓮太妃身邊,問道:“母妃,她不是被調走了嗎?”

“她說想我了,回來看看我。”蓮太妃不是傻子,素情剛剛躲在門後面的舉動讓她很是不解,幹嘛躲躲藏藏的見不得人一樣?

素惜道:“方才我們在屋裏看到王妃了,她說不想出來礙你的眼。”

葉玉卿敲着桌子道:“她剛才在門背後偷聽我們說話。”

蓮太妃眉頭頓時皺起來了,她知道葉玉卿並沒有冤枉素情,她定是感覺到有人偷聽才會上前抓人來的。沒想到,抓出來的竟然是素情。

她吩咐素惜道:“素惜,去門房那邊傳話,從今天開始,不許素情再踏進八王府。”

自從上回的事發生后,素情就被藍項調到外面去工作了。她若有什麼事,上面自然有人傳話,不進八王府也沒關係的。

素惜應聲出去了,蓮太妃歉疚地望着葉玉卿道:“這麼多年,我只看到那丫頭過度關心幼容,竟沒有發現她的狼子野心,上次竟然還……幸好沒有引狼入室。不然,母妃可真是對不住你跟幼容了。”

葉玉卿笑道:“母妃別這麼說,其實你應該驕傲才是,生了個那麼出色的兒子,自然是要讓人覬覦的。不過我手段也不賴啊,誰敢跟我搶,我整死她。”

“你這丫頭……”蓮太妃低聲一笑。

二人接下來不再說正事,只像尋常婆媳一般坐着閑話家常,等第一藍帶着玉坤回來吃晚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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痞氣狂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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