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尋求承諾
自上次不歡而散,清嵐自是不敢再和穆寇凌討論任何朝中之事。有時穆寇凌主動說起,她也努力岔開話題,有些事情,明知道沒有機會了,放棄是最好的辦法。她想好好過,假裝他們只是一對平凡夫妻。見清嵐沒有想提起的意思,穆寇凌也就順着她,絕口不提。白恩嵐被選為大將是國之大事,就算穆寇凌不提,清嵐還是知道了,只因李樹希無意間提起。她明白,自己的計劃成功了一半,現在就只餘下另外一半,是該討回不久前的諾言了。時間緊迫,清嵐決定就在這幾天實施自己的計劃。
這個謀划已經在她心中很久了,它什麼時候形成已經不重要了,她和它共處,有時候它冒出來,她掙扎將它強壓下;有時它沉睡,她只當它從未有過。對於心中的謀划她一直下不定決心。起先是孩子,特別是四年後接觸過,她越發放不開,兩個小傢伙太精靈,太懂得收買人心,她離不開;後來是穆寇凌,久霜苑平靜的生活是她一直想要的,他將它給了她,並給予它一張保護網,沒有人能涉足,她看見了他的努力,於是她的心不想離開。
一個人的心很脆弱,有時候可能只是一句話就可能徹底毀了它。
這天清嵐依往常的習慣做好了飯菜,和大家圍坐吃飯。兩位長輩靜靜吃着,不時還照看照看兩個孩子,囑咐他們不能挑食。穆寇凌已經習慣了大家一桌吃飯,看着盤中清嵐為自己布的菜,胃口比往常好上許多。清嵐心中有事,自是沒有食慾,吃上幾口就放了筷子。
“皇上,前段時間您給了臣妾一個承諾,臣妾現在想要討要,可否?”
穆寇凌很是好奇,是怎樣的要求讓清嵐這樣嚴肅,要知道認識她以來,加上這次,她只提了兩次要求。上一次是為了父皇的兩位廢妃,這次又是為了什麼?
“嵐兒,正吃飯呢!有事兒待會再說。”好奇歸好奇,時間地點不對。
清嵐也注意到了孩子們好奇的眼光,點點頭。她想說的話可不是民間故事,更不適合孩子們的睡前故事來說。沒有食慾,沒有言語,這頓飯吃的食不知味。
穆寇凌不是沒有注意到她的異常,只是孩子們在前,要說什麼他也只能等到兩人私下再說。也許清嵐想說的並不是他想聽的,他有感覺,他們之間不會是一次愉快的交談。
不想談,不願談,但又不得不談,這就是穆寇凌眼下的情況。
“皇上,謝謝您相信臣妾兄長,給他這樣的機會。”清嵐邊說邊注視着穆寇凌的一舉一動,見他沒有什麼反應,深吸一口才接著說下去,“臣妾家父年事已高,家中只有兄長一個男兒,雖然家父對臣妾兄妹三人一視同仁,不分伯仲,但在臣妾和家妹心中,兄長就是家中的支柱。以往父親駐守邊疆,我們兄妹三人同吃同住同上戰場,相互照應。這次臣妾也想有個不情之請,希望皇上能允許臣妾陪同兄長出戰……”
“胡鬧!”穆寇凌沒有聽完清嵐的話,已經大發雷霆,手中的茶杯直接摔在地上,“這是你一個宮妃該說的話嗎?”她想過他要說的話,卻從來沒有想到她想離開,她就這麼不願意呆在他身邊。
清嵐不敢坐,跪在地上,鎮定了精神說:“皇上息怒,請聽臣妾說完。”
“你還說!”穆寇凌一掌拍下,震得面前的茶壺茶杯哐哐作響,有個杯子還原地跳動了幾下,摩擦桌面,發出“刺刺”的聲音。
整個房間瞬間冷到極點。
穆寇凌的聲音太大,驚動了旁邊的兩位。
“皇上,清嵐你們沒事吧?”曾太貴妃叩門問道。
清嵐沒有答話,穆寇凌更是狠狠瞪着她,一言不發。
“我們進來了?”門被輕輕推開,許太貴妃和曾太妃站在門外,屋裏一地的碎片驚出曾太妃一聲喊,“清嵐,你沒事吧?”
清嵐推開曾太妃攙扶的手,小聲說:“娘,我沒事。”
許太貴妃畢竟是見慣大場面的人,在這樣的氣氛下,輕語:“皇上,清嵐若是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話,也是一時糊塗,本宮會好好勸勸她,還請你不要計較才是。清嵐,還不快跟皇上認錯。”
清嵐知道許母妃是在幫自己,可她不想就這樣放棄,兄長是一個原因,更大的原因還是自由,自己嚮往的自由,就算只是出去呼吸一下外面的空氣,她也想。
穆寇凌本也想順着許太貴妃給的梯子向下,可地上的清嵐根本就沒有給他這樣的機會。
“請皇上成全!”
“你……”穆寇凌氣得已經說不出話,眼睛殷狠,像是要冒出火光來,他生氣了。
房間中的所有人都低着頭,不敢再說什麼,溫度再下降幾度。
穆寇凌死死盯着地上的清嵐,牙齒咬得緊緊,沉靜很久后才說:“很顯然這裏不是個談話的好地方,既然嵐貴妃態度這樣堅決,朕想我們需要單獨談談才是。”對兩位老人說,“您們是否允許朕處理一點私事,單獨?”說著抓着清嵐的手離開了房間。
白清嵐被迫跟在穆寇凌的身後,被握着的手生疼生疼,可見這次自己是真的將他惹惱了,要知道穆寇凌從來沒有這樣生過氣,就連自己被冤枉進冷宮那次,他也沒有這樣。等到身後的房門砰地一聲關上,自己被摔在地上,清嵐才回過神,明白自己的處境。穆寇凌居高臨下,眼睛發著光,死死盯着地上的女人,久久沒有開口。
清嵐也沒有說話,就連被握得紅腫的手腕以及碰到堅硬地板的膝蓋和手掌也顧忌不上,趁自己還有勇氣追求自由,趕緊說:“皇上,請您寬恕臣妾的無禮。雖然這樣,臣妾還是想請您允許。”
穆寇凌指着清嵐,嘴巴都氣歪了:“你還說!看來是朕太寵你了。”他扯起清嵐,捏住她的下頜,目光生冷。
“皇上,這是臣妾對家父的孝道,還請皇上成全。”這是清嵐第一次見到如此可怕的穆寇凌,原來他不是沒有脾氣,只是隱藏得很好,從來沒有發作過。原來他對自己是如此仁慈。
穆寇凌看着清嵐眼中倔強的光芒,連生氣的力氣都沒有了,坐在桌邊的凳子上,無力問:“清嵐,你就這樣想離開皇宮,離開朕,離開孩子們?”他對她還不夠好嗎?
清嵐的眼淚瞬時落了下來。穆寇凌說的不錯,雖然這座金碧輝煌的金絲籠中有自己愛的人,有愛自己的皇后姐姐和許太貴妃她們,還有可愛的優優和茂茂,可它依舊是金絲籠,美麗但沒有自由。再說這是白恩嵐第一次單獨出戰,若是只有他一個人,自己是怎樣也放不下。父親已經年邁,讓他每日擔心受怕,不是一個子女給做的事。
“嵐兒別哭了,來,坐到朕的身邊來。”穆寇凌對流淚的清嵐最是沒有辦法,再生氣也全都消失在她的眼淚中,“嵐兒,你是宮妃,是不能隨意出宮,更別說隨軍出戰了,國家禮法不會容忍。退一步來說,嵐兒,朕能理解你們兄弟姐妹間的感情和你們對白大將軍的孝敬,若是你想兼顧,可以讓你妹妹跟隨白恩嵐,他們之間也可照應着。我想君嵐定能做到。”
白清嵐驚嚇地看着穆寇凌,在他的眼中看見自己的倒影:“皇上,您能這樣寬容臣妾,是臣妾這輩子最大的幸福,謝謝您給予臣妾作為一個女人的幸福。皇上,臣妾知道讓君嵐去是最好的辦法,可君嵐走了,家父獨自一人,這讓臣妾很是不放心。臣妾自小沒有母親,跟隨父親、哥哥長大,現在不能因為自己進宮為妃就讓父親孤獨,這是作為一個子女最不孝道的做法。”清嵐阻止想要說話的穆寇凌,“臣妾知道您想說您會好好照顧家父,可在臣妾看來,兒女不在身邊親自照顧就是不孝。照您說的那樣,臣妾一日為妃,就不可能自由出入,更談不上照顧家父。”
穆寇凌的臉黑了,剛剛才緩和的脾氣又被激發了:“白清嵐,你剛剛只是說要隨軍,依你剛才說的,你是不想當朕的妻子,當朕的貴妃是吧?”他氣她如此容易放棄他們之間的關係,他氣她如此不在意他們的感情。
“請皇上息怒,臣妾沒有說不想做您的妻子,清嵐這一輩子都是您的妻子,不管您要不要臣妾都是一樣。清嵐之所以這樣,原因有二。第一,君嵐也不小了,到了適婚年紀,家父最是擔心那小丫頭的終身大事,可她卻像個沒事人一樣,在家中父親還能壓制幾分,要是跟在哥哥身邊,那丫頭恐怕會更無法無天;第二,清嵐進宮六年了,已經適應了宮中的一切,在冷宮的幾年,臣妾不才,看了不少書,對排兵佈陣略懂,對哥哥有所幫助。哥哥為人衝動,有親人在身邊多少會聽勸些。”
穆寇凌沒有接話,認真看着面前的女人,這是最為仔細地觀察這個女人,不僅是她的外表,更是她的內心,一臉迷惘,就好像從來沒有真正認識過這個女人一樣。他一直都知道清嵐不適合在這宮中生活,但他很自私,既想做高高在上,大權在握的君主,也想折斷她的翅膀,一輩子拴在身邊。但他心裏明白,從她開始稱他“您”“皇上”的時候,他就已經斷了過去的聯繫,沒了回去的希望。
“你真的想走?”
清嵐淚眼朦朧,眼前穆寇凌的映像越來越模糊,這一刻,她的心好痛,原來看不見他會疼的撕心裂肺;這一刻,她猶豫了,如果離開他是這樣的疼痛難忍,自己是不是還應該離開?
“別哭了,我們想出一個萬全之策就是了。”穆寇凌實在看不得清嵐的眼淚,平息了些怒火,將小女子抱緊,在她耳邊輕語安慰。既然回不去,既然她在身邊痛苦,何不放開手給她想要的。但他需要時間好好說服自己。
清嵐哭的更加厲害。
“朕知道女人是水做的,可朕的嵐兒可不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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