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穆浩廉
穆寇凌忙完政務,若恰巧碰上,有時也會來上一局。看兩個旗鼓相當的人下棋是一種享受。看多了,清嵐發覺這兩個人根本就是神人,有些時候她根本不懂他們為什麼會這樣下,為什麼這樣想?享受多了就成了自我折磨。以前他們和自己下棋根本就是在玩兒,她想自己很可能是被他們當成優優在對待了,真不知道是該高興還是難過。
日子閑適,生活滿足,沒有特別的想望,成天都被泡在蜜中,泡久了,心中甜,會想身邊的每一個都和自己一樣甜,於是清嵐下手的第一個人就是穆雨。自上次大哥進宮后,她和穆雨談過,心中就一直惦念着這事兒。終於被她尋了一個機會,和皇上討旨。
穆寇凌自是沒有意見,對穆雨他是有印象的。印象分兩段,最起初的印象是在瀟王府。他記得她是清嵐的貼身丫頭,年歲不大,活潑貪玩,很是維護主子。印象最深的應該是她和清嵐在廚房偷食的事了吧!那是他第一次見識小丫頭除了玩兒以外的技藝。後來進了宮,他太忙,每次抽出空陪清嵐已是不易,那還會注意她,倒是後來在皇後身邊的她讓自己印象深刻。清嵐將她留在了魏石可的身邊,她不願意。後來讓她照看女兒,她慢慢有了生氣,只是沒有了以往的活泛,沉穩了不少。優優被她照顧得很好,精靈聰敏,少病少災。他幾乎是看着她長大的,若是能得到一個好歸宿,也是好的。
“優優不是叫她小姨嘛,那朕就下旨封她為公主,以朕義妹的身份出嫁可好?”他從來都是有恩必報。
清嵐只想討一個放穆雨出宮的機會,沒想到他會如此慷慨,給予穆雨尊貴的身份。“公主身份太高了,穆雨不會喜歡的。”她和穆雨情同姐妹,自是知道她的心思。小姑娘看中的是情從來就不是位。
“就當是朕的一份謝禮,感謝她這幾年悉心照顧公主和皇子的謝禮。”
“感謝是必須的,但能不能稍稍收斂些?大哥和穆雨都不是高調之人,兩個人的事何必搞得天下皆知,成為別人茶餘飯後的談資?”擁有幸福本身比好高騖遠,沽名釣譽更重要。
“嵐兒是在怪朕太高調?”不是他想多想,只是怎麼都覺得她言語間多有餘味。
“皇上,您多想了。”她從身為他的皇妃開始就註定低調不了,“要不這樣可好?讓穆雨人曾太妃為姨母,以郡主的身份出嫁可好?”既然不能太違逆皇上的面子,提出折中的方法也是可行的。
穆寇凌想了想,覺得這也是個辦法,點頭同意。於是穆雨的事情就這樣決定了。幾天後,宣國多了一位郡主,白府則即將多一位夫人。
穆雨走那天,穆寇凌給足了她面子,親自送嫁。清嵐和新嫁娘相擁哭泣,若不是宣國一些地方嫁娶中有哭嫁這一環節,還真不好說過去。兩個小傢伙更是不舍小姨,哇哇哭,這讓穆雨更是不舍。不舍歸不舍,良辰到了,該走的還是得走,花轎送走了清嵐的年少記憶。
雖只是郡主出嫁,還是一個不知哪裏冒出來的郡主,但大臣們還是來了,只因皇上重視。賀喜的人群中穆浩廉最為顯眼,就連穆寇凌都很是吃驚,這個處處和自己較勁兒的弟弟怎麼會來給一個根本不認識的女子面子。
說他不得不來,他不信。這個弟弟自父皇去世后就遠離了朝廷,遊山玩水,閑雲野鶴,一年難得看上一回,常住京都也是最近這段時間的事情。作為他的皇帝,穆寇凌自是想收為己用,再親的外人也比不上同胞兄弟。可存在兄弟間的結還在,穆浩廉推說他還沒有玩夠,不適合位居高位,硬是只當一個無用王爺。
送走了花轎,揪住想要開溜的穆浩廉,穆寇凌正色道:“皇弟來了別忙着走,和朕說說話。”也不管對方是不是願意。
“呵呵,皇兄這是強求啊!”他對這位皇兄從來就是想說就說,即使是嘲諷也是家常便飯。二十幾年走來,打哈哈的技術更是長進。
“強求也得留下。回京都多久了你說!”父皇曾私下讓他好好照顧穆浩廉。過去的恩怨已經雖上一輩的離去如了土,他又何必再糾結。死者為大,答應了父皇的事情,他定會辦到。
“呵呵呵,皇兄這是在責怪嗎?臣弟這不是進宮來看您了嘛!不要太計較。”弔兒郎當,合著他俊俏的外表,儼然一個風度翩翩貴公子,只是帶了一點痞氣。
說著已來到養心殿。他也不管皇上的威嚴,率先坐了,還不忘吩咐太監給自己沏茶,完全當成自己家。穆寇凌也不和他計較,他什麼性子,他還不清楚。私下只是兄弟兩人,隨意些也是好的,自在。
穆寇凌真不知道該怎樣和這個弟弟相處。以前是嫉妒,嫉妒他擁有父皇母妃的全部關注度;後來是麻木,強迫自己認清他們之間的差別;到現在,做與不做都是錯。想到小時候相親相愛的日子,他知道他們再也回不到年少時光,回不到弟弟成天圍繞身邊,脆生生喚哥哥的日子。回不去,也放不下,總要找到相處的方法。
“說吧,這次準備留多久?”不願管和不能管是兩碼事,該問清的事情還得問。
穆浩廉起身在偏殿四處走動,摸摸碰碰,嘴上諷刺:“皇兄想臣弟了?”走到一黃色梅花座瓷瓶前,收收了神色,幽幽說,“這是母妃最喜歡的那個吧!父皇到底對母妃是有情還是無情?”問題並沒有因為父皇離世前的懺悔解決,這也是為什麼他離開,不願待在此處的原因。對民間傳聞他是不堪皇上打壓逃離的說法,嗤之以鼻。
他還是不能原諒父皇啊!“何必呢,都是西去之人,你不該困住自己。父皇和母后自會解決,我們這些做子女的,好好守着他們曾經在乎的一切就是。”疏離是此時最能形容他們間的詞了。明明站在不足兩米的地方,卻好像隔着群山,觸不到。
“皇上就是皇上,處處教育深刻!都是別人之事,皇兄又何必約束於我?”
“穆浩廉,朕何時約束於你?父皇留下的江山你也有份,可這幾年你在哪裏?作為兄長,朕依着你的性子,容忍你,可不代表你可以隨波逐流。你做了什麼,做過什麼,朕都可以當成沒發生過。既然你回來了,朕也不再縱容,該你的責任你就擔,該你的官職你就當,別找些不是理由的理由敷衍朕。”穆寇凌是真心想留下這個弟弟。他療傷,他放任,他都可以隨他去,畢竟父皇母妃曾是他的所有。但人要長大,他不可能永遠留在過去。
“呵呵,皇上終於肯認我這個弟弟了!真是稀奇啊!”回想以前,他是有怨的,有歉意。說不出口,搗亂,百般阻礙,只為得到他的關注。
穆寇凌頭疼,對這個弟弟他的所有手段都無用了。“你想做什麼?”問清楚他的想法,好為下一步怎麼走計謀計謀。
“我想怎樣?皇上您錯了吧!該是您想怎樣?”痞氣,不正經,完全不見剛剛的憂傷和倔強。
“好,既然你想朕怎麼,那朕也就直說了。”穆寇凌收緊了言語,若是能用皇權留住他,試試又何妨,“你是父皇精心教導出來的,風采風華才是不錯,就從文淵閣大學士做起吧!”
“官不大,挺悠閑,挺好。”回來本只是看看,瞧瞧他過的怎麼樣。瞧是瞧了,心裏很是不舒坦,他過得太好,還有心收一個小丫頭做義妹。他不走了,憑什麼他活得舒舒服服,徒留他一人感懷過去。既然是兄弟,自然是有苦同當。
穆寇凌沒想到他會輕易答應,還在心中措辭,想着怎眼說服。顯然他多慮了:“你同意了,也算省了朕一番口舌。就這樣吧,什麼時候有空就走馬上任。”
一個王爺屈據文淵閣又惹來不少非議。有說皇上容不下自家兄弟,有說皇上忘恩負義,方正所有的矛頭都指向穆寇凌。他也不解釋,隨他們說去,悠悠眾口,他管不住。皇家之事誰也說不清道不明,時間久了,人們也漸漸淡忘了當初的義憤填膺,該怎樣過日子就怎樣過。宮外之人好奇宮中之事只為滿足人的本性--好奇心。穆浩廉關心後宮就很有些說頭了。
文淵閣大學士就是一個閑職,穆浩廉也就是閑閑散散過着,有事沒事兒拉幾個下屬聊天。天聊多了,話題自然也就越來越少,越來越集中,最近他們探討的一個話題就是白清嵐。宮中關於白清嵐的傳聞很多,真真假假。穆浩廉自是分得清那些誇大虛浮,那些道聽途說。傳說雖是傳說,他對這個女人上了心。有心不怕事不成。
作為一個王爺,當今皇上的親弟弟,後宮不準男子入內的規矩在他面前就是虛設。他轉挑了個日子,搖着紙扇,一路賞景,一路調戲,惹得宮女們心花怒放,嬌羞無比。打聽說白清嵐就住在久霜苑,面對眼前的院落,他懵。堂堂宣國皇貴妃就住在這個地方?會不會太破舊了些?慢慢繞道門前,又是另一番景象,院門沒關,陣陣花香隨風風舞,迷人心神。房舍雖陳舊了些,花花草草卻生機黯然,爭奇鬥豔。
“給熙王殿下請安!”守門的宮人機靈,瞧見來人自是施禮迎接。“您稍等,小的這就通報。”話音剛落,轉身就一句喊話“熙王駕到。”
穆浩廉搖搖頭,想阻止的話吞了回去,這些奴才能不能不要如此機敏,他想低調來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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