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6 結局(三)古墓遺情,機關重重
水依畫這兩天還處於震驚的餘韻中。
她親爹是被稱為聖地的蠱疆大祭司,絕對的萬人之上。她親娘是神秘古部落白巫族聖姑,也是上屆聖女,受盡尊崇。
有這麼牛叉的爹娘,水依畫連做夢都要笑醒了。
得知真相的時候,姬沐離的表情相當精彩,原本還想教訓一下這些白巫族的臭女子,可是他的岳母大人竟然是這個地方的聖姑?於是,姬沐離的表情當即來了個一百八十度大轉變,叫起岳父岳母來那叫一個順溜。
當然,有人歡喜也有人惆悵。找了玖蘭萱多年的端木沉淵在看到兩人緊緊相擁的那一刻,再多的不甘和不服都放下了。
就算他為了玖蘭萱保持短暫的年輕又有什麼用?他不是巫族人,也不是血煞族族人,維持現在這副相貌又能多久呢?最多抵不過百年,既然給不了她相廝守的承諾,他又何必哭追着不放。最重要的是,這兩人相愛,他這個路人甲又有什麼不甘心的。
端木沉淵心裏放開了,卻也似乎在一瞬間老了許多。而且,一逮着水依畫,他的長輩范兒就出來了,非要水依畫叫他乾爹。
水依畫無奈,只得趁着親爹不在的時候,哄着叫他兩聲。說起來,這也是個可憐人,也沒有做錯的地方。
在白巫族村落住了兩天之後,水依畫才跟自家親娘提起了正事兒。沒辦法啊,這兩天她親爹和親娘溫存的時間都不夠呢,她又怎麼忍心打攪兩人。看她那親爹明明一副不食人間煙火的樣子,可是在自己打斷兩人好事之後,眼裏明顯寫着欲求不滿。
“畫兒,你要去五靈古墓?”玖蘭萱的臉色白里透粉,雙目含秋水,一副剛被好好疼愛的模樣。
姬沐離心裏羨慕不已,偷偷盯着水依畫,眼神示意:瞧瞧你爹和你娘多恩愛,可是你都晾着我多久了?
他們在一起這麼久,除了蠱疆萬丈崖的那次,他沒有一次算盡興的,因為事情實在太多了。
什麼?你問他一天一晚還不夠(姬沐離這貨經常壓着水依畫幹上一天一晚)?姬沐離齜牙:當然不夠,他渴望的是能抱着心愛的畫畫在無人打攪的情況下大戰幾百回合,這幾百回合再怎麼都該在五天五夜之上。
水依畫嗔怪地瞪他一眼:也不看看這是什麼場合,欲求不滿回府再說!
“爹爹,娘親,我和離離得到了傳說中的寶藏圖,這寶藏早就引起了四國的覬覦,所以我和離離打算早點找到那藏寶圖,然後毀了它,免得日後這藏寶圖反倒成禍害。過了障霧林,經過峰迴谷,再過不遠的路就是五靈古墓,娘親可知道古墓的具體位置?”
“這……畫兒,先容我斟酌一下。”玖蘭萱正色道。軒轅幽冰站着,她則背靠軒轅幽冰而坐。
將人拉到身前,玖蘭萱嗔笑道:“這幾天你也累了,別老站着。”
話一出口,玖蘭萱才意識到這話有多曖~昧,看着女兒戲謔的目光和女婿瞭然的神情,臉上多了一絲紅暈,趕忙解釋道:“畫兒和離兒,你們倆可別誤會,是你們爹為了快些找到我,使用了蠱疆的禁術,所以傷了身子。”
在水依畫幾人破了障霧林的陣法后,玖蘭萱身上被師父所施的巫咒就開始慢慢破解,也是在那時候,軒轅幽冰體內的蠱皇感受到了玖蘭萱的養顏蠱,雖然蠱皇的感應很准,卻不能很快找出確切位置,軒轅幽冰又急着找到玖蘭萱的下落,便偷偷施用了祭司堂的禁術。
這種蠱術能夠很快找到對方卻也讓施用此術的人折壽,是以被歸為禁術。
軒轅幽冰身種蠱皇,自然不會這麼容易折壽,只不過身體大虧倒是真的。
水依畫聽后無語,身體大虧的人還這麼不忌房事。他這爹爹到底是有多饑渴?
軒轅幽冰目光柔和,擁着愛妻落座,那不似從前清冷的模樣幾乎閃瞎了水依畫和姬沐離的眼。
“萱兒既然覺得為難,就不要插手畫兒的事了,讓他們自去尋覓。”軒轅幽冰伸手輕撫過愛妻的臉頰,不以為意地道。
水依畫心裏哼聲道:有了妻子就忘了女兒,爹爹太不稱職了!
玖蘭萱紅了紅臉,搖搖頭,俏皮一笑,“倒不是為難。這五靈古墓雖然一直是我們巫族的禁地,卻也是因為這五靈古墓危險詭異,被人視為索命之地。我只是擔心畫兒他們的安全。畫兒,我們一家三口剛剛團聚,娘不想讓你去冒險。”
水依畫頓時覺得心裏劃過一股暖流,就算前方苦難再多也值了。
“娘,你就這麼小瞧你女兒?再說了,還有你女婿在呢,他什麼時候都護着我,絕對不會讓我有事的。”
這話分明是在給姬沐離加分。
姬沐離眉眼一挑,識趣地附和道:“畫畫說的對極了。岳父岳母放心便是,就算是我死,我都不會允許畫畫有事的。”
“這……罷了,不愧是我玖蘭萱的女兒,敢作敢當。這裏有兩道符紙,畫兒你收好,若是遇到了困難,將這符紙焚燒,我和你爹會在遠處施法咒相助。”話畢,將兩張寫着蚯蚓字的紅色綢布遞給了水依畫。
“多謝娘親!”
次日,幾人告辭離去的時候,白巫族人遠遠送別。這兩日的相處讓她們更加深信水依畫的本事,若月神的提示是對的,這人日後定會安全歸來,然後成為白巫族的聖女!
北堂洌也加入了隊伍,畢竟有他在,勝算又會多一分。哪料一聽他要走,千霞小姑娘急了,也鬧着要一起去。
玖蘭萱無奈,卻也知道情人分離的滋味,被千霞纏了許久后只得答應放她一起去。
人群已經走遠。遠處不起眼的地方立着兩人,男子俊美妖嬈,一雙微勾的丹鳳眼舉目遠看,看起來有些落寞。身側,一女子與他靜靜相依。
“阡陌,你不是他們的朋友嗎?為何不一起去呢?”身邊的女子明眸皓齒,長得十分嬌俏可人,此時挽着男子的胳膊,仰頭看着他,眼中情意綿綿。
赫連阡陌探了探她的頭,淡笑道:“不敢奢望當朋友,但求以前的事能夠一筆勾銷。我倒希望那人能夠狠狠揍我一頓,哪怕將我打得半身不遂。”
女子不解地皺了皺眉,“阡陌是指誰?那個叫劍十一的,還是東方陵?他們看你的目光帶着恨意呢。”
赫連阡陌微微一怔,“那其他人呢?”
“嗯……畫姐姐看你的眼神有些嚇人,很想揍你一頓的樣子,除此之外卻帶了些……憐憫,那個叫端木沉淵的自從見了聖姑后一直心不在焉,看向你的目光很淡漠、無關自己,至於其他幾個人應該是跟阡陌你不熟吧,看向你的目光近乎陌生人。”
“陌生人啊……”赫連阡陌長嘆一聲,喃喃自語道:“很好了,不是仇人的目光就好。就算是也無妨,我早就做好了還債的準備……”
“玉兒,你說我如果以前做了太多錯事,現在彌補的話還來得及么?”
“當然來得及啦,我們還有很多很多的時間,可以做很多很多的事……”
“呵呵,你跟千霞一樣,都是可愛的姑娘。”
“那你到底要不要做我的僕夫啊?我會很疼很疼你的。我還可以偷偷教你巫術,讓你跟我一起多活百年。”
“唔……這個嘛,如果他們都安然無恙地回來了,我就答應你……”
“阡陌你太好了!”小姑娘得了准信兒,一下撲過去抱着美男猛親幾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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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巫族村落便建於峰迴谷,出了村再往西走上一天一晚就完全離開了峰迴谷的範圍,繼而踏上了一片死氣沉沉的土地。
“再往前走兩里路就是五靈古墓了。”千霞笑眯眯地對北堂洌道,一隻手黏在他的手臂上不松。
姬沐離樂見其成,看這小姑娘特別順眼,沖她笑問,“千霞姑娘跟北堂兄的感情真好,看得我和畫畫都要羨慕了。”
千霞偷偷瞄了一眼姬沐離身邊的水依畫,眼中劃過一絲警惕,忙回道:“阿洌是我的男子,我們當然感情好了。不過姬公子,我倒是常聽阿洌提起水姑娘呢,說她如何如何聰明。”
“哦?”聲調上揚,姬沐離的臉不由一黑,看向北堂洌的雙目也微微沉下來。
水依畫無語翻白眼。
北堂洌則淡淡回他一眼,一副坦然模樣。心裏卻道:真是個小心眼的男子,若不是小師妹事先遇到了這個醋缸男子,已經為人婦,他還真有娶了小師妹的心思,畢竟跟水依畫在一起的時候感覺很舒服,蠱疆之人雖然不拘於世俗,但也不是隨便破人姻緣的小人。不過這想法只在以前閃過,現在他被身邊這丫頭纏得分不開心,更懶得管別人的事了。
這世上的東西都是一物降一物,或許北堂洌在遇到千霞小姑娘的時候就註定是要被她降住了。
“那是什麼東西?!”東方陵忽然大叫一聲,瞬間吸引了眾人的注意力。
隨着他的視線,眾人望向空中,隨之而來的齊齊的倒吸涼氣聲。
只見原本就灰濛濛的天際有一片黑壓壓的東西朝這邊飛來,氣勢洶洶的樣子。細一看,那飛着的東西似鷹非鷹,似鷲非鷲,體型要比兩者都大出一倍。
千霞見狀,臉色微變,低喝道:“不好!這是古墓四周棲息的血鷲,啖人肉喝人血,我們快躲起來!”
她是本土人,眾人此時自然聽她的意見,很快躲進不遠處的一個山洞裏。
五靈峰因為得天獨厚的地形以及氣候,很多遠古時候的動植物都保留了下來,正如蠱疆因為周圍的天然屏障,便生長進化出一些奇怪的動植物,如那八黑河裏的八腳怪蛇以及那深林里的食頭紫蛛,再如他們之前在那不知名古墓里遇到的巨大蛹蟲。
水依畫也是到後來才知道,這不知名古墓竟是巫族先祖的墓穴,先祖葬在那處,至死都在等着心愛的男子,而這也是巫族這麼厭惡男子的原因。
不管是分裂后的白巫族還是黑巫族,他們仍舊敬重這位出色的先輩。一開始他們看到的那蒸熟的男子便是黑巫族給那先祖的祭品。
“那些血鷲好像飛遠了。”千霞呼了一口氣。這些東西嗜血得很,若是被它們發現,凶多吉少,她可不想為了這些個東西就使用巫術,那也太不值了。
姬沐離和溫昊然幾人倒不以為意,不過是一群會飛的兇殘畜生,就算數量大,花費一點時間也能全部消滅。
穿過一片亂石崗,一座高大的石山攔住了眾人的去路。而那石山的壁洞裏蹲着一座高達兩丈的神獸石像,看起來威嚴不已。
水依畫看向千霞,目帶詢問。
千霞俏皮一笑,“水姑娘猜得不錯,眼前便是五靈古墓了,這石像乃鎮墓神獸,古墓就在它的後面。
據說這五靈古墓乃是五百年前,我師祖以及她的好友共同修建的,我那師祖在修建完這古墓后便油盡燈枯,還告誡巫族後人不得靠近古墓,有幾位後輩因為好奇偷偷來了這古墓,豈料還未進~入古墓就命喪在血鷲的攻擊之下,弄得個屍骨無存,也是自那以後,這五靈古墓便成了我巫族的禁地。”
聽完千霞的解釋,眾人沒有生出半點畏懼之情。
水依畫疑惑地問了句,“你那師祖的好友是巫族人還是外族人?”
“水姑娘真是厲害,一聽就聽出了其中的門道。”
千霞盈盈一笑,“我巫族歷史悠久,我那師祖在五百年前就已有數百歲了,後來因為研究新的巫術差點反噬而死,幸好遇到了一位無意闖進來的外族女子,是那女子救了她,所以巫族非但沒有懲罰這個外族人,反而尊為貴賓。師祖和那位前輩一起修建這五靈古墓,修完古墓不久,兩位就相繼而去了。她們的屍骨就埋在這古墓里。”
“我們若是貿然而入,豈不冒犯了兩位前輩?”姬沐離眉目挑了挑,卻沒有一點慚愧的模樣。
“這個便看緣分了。師祖臨終就留了遺言,她會在這古墓等有緣人,若來的是師祖所謂的有緣人,自然就算不上冒犯了。要不,我們進去多給兩位前輩磕幾個響頭贖罪?”說到最後,千霞咯咯一笑。
北堂洌手一伸,將千霞拎到一邊,朝幾人道:“事不宜遲,開墓吧。”
“阿洌,你幹嘛呀,人家也在說正事呢!”千霞不滿地嘟了嘟嘴,然後指向那二丈多高的鎮墓神獸,“喏,你們若能移開那石像,古墓大門自然就開了。”
“這個不是難事。”姬沐離一挑眉,溫昊然和劍十一幾個便走到了那二丈多高的神獸石像一側,溫昊然和劍十一抵住石像,東方陵和端木沉淵等剩下的人則在身後灌輸內力。
片刻后,眾人已是大汗淋漓,哪料那石像竟然一點兒未被撼動。
姬沐離沉了沉眼,看向一邊環膛看戲的千霞,冷着臉問,“你確定那古墓的大門是在這鎮墓神獸的後面?”
千霞無辜地攤了攤手,嘻嘻一笑,“沒錯,就是在這神獸石像的後面,搬開了,古墓之門就打開了。”
北堂洌正準備過去幫忙,哪料千霞連忙扯住他,撇撇嘴道:“阿洌,就你那點兒功夫就不要去添亂了,再說我也捨不得你去使力。”
北堂洌的眼中閃過一絲無奈,“千霞,我總不能袖手旁觀。”
“他們推不開只能說明他們不是師祖和好友等着的有緣人,不如阿洌你勸他們回去吧。”千霞死死抱着北堂洌的胳膊,一點兒不鬆手。
水依畫掃了一眼這打情罵俏的兩人,朝使力推石像的幾人道:“試着轉動這石像,不要往正前方推。”
暗格開關什麼的她看得多了,無非就是按壓旋轉,這石像底座看起來像是活的,既然移不開那就轉一轉好了。
“畫畫真是觀察入微。”姬沐離笑贊道。
幾人按照水依畫說的旋轉這石像,果然不到片刻就撼動了這高大兩丈的大東西,那鎮墓神獸的石像被一點點旋轉過去,等到整個背部都轉過來后,石像後方的石壁上出現了一個不到一丈的方形石洞。
“古墓大門打開了!”千霞樂得蹦了蹦,搖着北堂洌的胳膊笑,“沒想到你們當中真的存在有緣人,我今天可算沾了光了,我肯定是巫族第一個進~入這五靈古墓的人了,呵呵呵……”
北堂洌見她笑得開懷,無奈地搖頭一嘆,任她吊在自己身上,跟着其他人進了古墓大門。
進~入大門之後,裏面黑漆漆一片,端木沉淵沒有絲毫猶豫,帶頭第一個往裏鑽。情場失意,不代表他忘了這一次的目的。
當大家都依次進古墓大門后,眾人還沒走幾步,身後那唯一的光亮似在慢慢變弱,隆隆一聲,那鎮墓神獸石像竟然自動調轉了身子,再一次闔上了古墓大門。走在最後的劍十一和上官迭洱人立刻折回去推,卻怎麼也推不開了。
東方陵誇張地大叫一聲:“又是這樣!每次都堵了我們的出口。”
“無妨,我們先看看裏面的情況,找到寶藏再說。”水依畫沒有生出絲毫怯意。像這種機關算盡的地方,有進口就必定有出口,找到出口是早晚的問題,現在她更感興趣的是流傳了幾百年的寶藏。
話畢,從懷裏掏出備好的火摺子,藉著微弱的光往前走。
“你們走快些,別磨蹭。”走在最前首的端木沉淵已經有些迫不及待了,但他是個聰明人,哪怕他再想早點找到寶藏,他也不會輕易離開大隊伍,否則遇到危險的可能性會增大許多。
對於他的急切,姬沐離只在黑暗中微微露了個意味不明的笑,不緊不慢地按着自己的步伐來。
這封閉的空間並沒有散發出什麼腐爛的臭味,裏面的空氣似乎是經常流通的。
走了大概二三十步后,端木沉淵突然停下了腳步,水花濺起的聲音同時響起。
後面的人聽見聲音,不約而同地停下了腳步。
“怎麼了?”水依畫揚聲問道。雖然她在自己娘親一事上挺同情端木沉淵的,還願意叫他幾聲乾爹,但是跟離離一比,這人自然就輸了一截,何況這人還站在對頭端木碎風一邊。
既然便宜乾爹想走前面就讓他走,剛好可以幫着探路。大不了有危險的時候自己第一時間拉住他。
“干閨女,你先別過來,這前面好像有一個大水坑。”端木沉淵忙道。
聞言,拿着火摺子的人聚到一起,火光變得強了一些,照亮了眼前的情形。
可是,這哪是什麼大水坑啊?分明是一大片死水。
這死水大概有三十多丈寬,對面連接着另一半甬道,這麼遠的距離,想要一口氣飛過去是不可能的,就算輕功高超如姬沐離和水依畫,也至少得在中間借力一次才能飛過去。
這五靈古墓本就在峰中峰崖中崖建着,可現在這裏面居然橫空冒出這麼大片的死水,不得不說太過詭異。
更加詭異的是:這死水存在於在古墓里已有幾百年,竟比外面的溪水還要清澈!
東方陵看到這清澈得詭異的死水,立馬聯想到蠱疆之外那條詭異的黑河,大凡超出常識的東西,都有些危險。這水裏指不定有啥猛怪物猛獸呢!
水依畫拾起一塊石子投進去,石子發出咚的一聲,很快便沉了下去。
劍十一也在這時測好了水深,約探有大半丈,走過去是不太可能的了。
東方陵不甘落後,也仔細檢查了這水,道:“爺,這水沒什麼毒性,若是水底沒啥怪獸的話咱們倒是可以游過去。”
“我去試試吧。”溫昊然不懼地道,已經開始挽衣袖。
“白~虎,先等等。”水依畫目光幽幽地盯着那死水看了片刻,也不知在觀察什麼。
稍許,她走到葉隨風的跟前,抬起手,“葉姑娘,借你木簪子一用。”話音一落,已經在在葉隨風又驚又怒的視線中,飛快地將她頭上束髮的木簪子拔了下來。
“水姑娘,你欺人太甚!”長發散開,華貴優雅的葉家公子一瞬間化身美貌女兒郎。
葉隨風惱怒。這女子竟然……竟然當眾拔了她束髮的簪子,這一下她是女子的身份想遮都遮不住了。
偷偷看了白~虎一眼,卻見他的目光正落在自己身上,葉隨風身子一顫,連忙移開眼。
姬沐離、水依畫以及白~虎已經知道了她是女兒身,剩下的人雖然詫異卻沒有多問。唯有一個人……
“哇,阿洌,這位葉公子居然是個女子哎,慘了慘了,流月那丫頭還跟我說看上這葉公子了,沒想到是個女子!”千霞驚呼起來。
北堂洌伸手捂住她的嘴,“你少說兩句吧。”
“抱歉了,葉姑娘,所有的人當中只有你戴着木簪子。”水依畫笑眯眯地道,然後在眾人疑惑不解的目光中,將那木簪子投進了死水裏。
奇怪的現象出現了。
這木簪子居然不帶停的,直接就沉入了水裏。
連木簪子都浮不起來,人若跳進去的話還怎麼泅水?肯定被直接拉到水底,然後死翹翹了。
眾人霎時間靜了下來,連咋呼的千霞和羞惱的葉隨風都將注意力轉移到了這死水上。
水依畫剛才眼尖地看到端木沉淵的一根頭髮沉入了水底,頭髮絲能沉入水底很正常,可是片刻都未停留便沉了下去,那就值得可疑了。本來她也只是想稍微試探一下,沒想到果真發現了問題。
“十一,給我繩子。”姬沐離忽然開口道。
劍十一立馬從包袱里取出一捆細而結實的繩子,這捆繩子乃是百年藤製成,結實無比,又十分輕盈,是白巫族的聖姑也就是水依畫的親娘所贈。不止這繩子,玖蘭萱還另外備了很多其他東西。
姬沐離接過繩子,看向上官迭洱,“玄武,凌空刀借我一用。”
繩索一端繫於凌空刀上,姬沐離將刀狠狠擲向死水對面的甬道壁上,刀身旋轉着飛至對面的石壁上,牢牢地刺入裏面。
將繩子這一頭繫於身邊的石柱上之後,姬沐離調頭看向幾人,“還愣着幹什麼,還不快些借力飛過去。”
在場之人都是會輕功懂武藝的人,最差如北堂洌借力五次的話便能飛過去,現在死水之上橫亘着這麼一條繩索,就算普通人也都握着繩子爬到對邊了。
幾人挨個飛了過去,安全地過了這片死水。
正要繼續往前走,身後的死水居然傳來波浪翻滾的聲音。幾人扭頭一看,不由大吃一驚。
似乎在飛過這片死水后觸動了什麼開關,那紋絲不動的水竟然翻滾起來,而後一團巨大的黑影伴着浪花從水底升起。
幾人下意識地往後退了退,待那揚起的水花慢慢降下去之後,那那物件終於顯露出廬山真面目。原來是個直徑不過三尺的圓形柱子,從水底直直地升出來。
水依畫看得無語,她差點以為是孫猴子的定海神針呢!
這柱身上雕刻着一隻鎮墓神獸,正瞪着銅鈴一般大的眼睛傲然地藐視着他們,獸嘴大張,看起來無比瘮人。
姬沐離微微蹙眉看着這刻有鎮墓神獸的圓柱,實在猜不透這柱子是用來幹什麼的。
直到那圓柱子完全浮出了水面,眾人才看到除了雕刻着的鎮墓神獸,那下面還刻有一行字:
擅闖古墓者,死。
陰森漆黑的環境襯着這句話,竟讓人覺得有一股涼意從腳底躥起,一直流竄到到四肢百骸。
姬沐離不屑地笑了聲,“我倒要看看這兩位前輩到底在玩什麼把戲。”
“爺說得對,這兩位前輩一定是在故弄玄虛!”東方陵猛點頭。
豈料這話音才落,原本獸口大張的地方突然間飛出一些拇指大小的蚊子,撲閃着翅膀朝幾人襲來。
劍十一和端木沉淵立馬揚起手中的火摺子,將那嗡嗡飛來的大蚊子燒了個亮光。
那偌大的蚊子在火中還扭曲着身子,掙扎中滿是鋸齒的吸管將地上的岩石都戳出了好幾個坑來。
千霞嫌惡地皺着眉頭說:“這個叫做骷髏蚊,有死屍的地方常會見到,不過現在應該滅絕了才對,沒想到五靈古墓里竟然存活了幾隻。我們方才見到的幾隻都是幼蟲期。幼蟲期的骷髏文只食動物和人的皮肉,倒也不能致命。一旦到了成蟲期,這些骷髏文能有半個掌心那麼大,嘴上的吸管能有小拇指那麼粗,專門吸食人跟動物的骨髓,再硬實的骨頭都能被它鑿出個洞來。”
水依畫聽得咂舌,這麼說,要不是剛才他們反應快,這幾隻骷髏蚊很可能就在他們身上插上吸管鑿了洞?
“這死水底下肯定有不少白骨,否則怎麼會養活這些骷髏蚊?這骷髏蚊也算聰明,竟然躲在了石柱里,一躲就是百年。”水依畫嘖了兩聲。
“我的天哪,上回是大蟲,這會兒是大蚊子,這埋葬死人的地方咋就這麼多稀奇古怪的東西?”東方陵罵罵咧咧了一句,不着痕迹地挪到劍十一身後。
幾人往前又走了幾步,身後的圓柱又有異動,竟然發出了轟隆的聲響,那雕刻着令人毛骨悚然的鎮墓神獸和警告話語的石柱開始慢慢往下沉,在石柱下沉的湖中心出現了一個深深的漩渦,所有的死水被那漩渦吸了進去。片刻之後,三十多丈寬的死水竟然全部消失,水底的東西也全部露了出來。
無數具白骨躺在上面,還有一些生了銹的兵器。
看着眾人難以置信的目光,千霞嘆道:“這五百年來確實有不少人不聽勸阻偷偷潛入古墓,現在的黑巫族很多都是開鑿古墓的擁護者。”說到這兒,小姑娘冷笑一聲,“別以為我不知道她們的心思,不過是貪圖我師祖留在裏面的巫法手札。”
眾人聽后或感慨或無動於衷。他們來這裏也是有所求,不知道前面到底還是什麼陷阱等着他們。
“走吧。”姬沐離的一句話讓眾人拋下其他念頭,繼續前行。
走了不多時,前面出現一間石室。外面是一塊黑晶石製成的門。
“千霞姑娘,你的這師祖和她好友簡直是財大氣粗啊,連這門都是黑晶石做成的!”東方陵忍不住贊了句。
千霞一聽這話頓時眉飛色舞,“在我們巫族,這種東西多得是,算不得什麼,東方公子要是喜歡的話,回頭我送你一袋。”
東方陵一想到小星星喜歡這些閃閃發光的東西,立馬就恬不知恥地應下了。
兩人說話的時候,姬沐離試圖推開石晶門,未料這門好似被什麼給定住了,竟然一點兒動彈不了。
“這門外被人設了結界。”北堂洌等姬沐離白費力氣了許久之後,提醒一句,登時換來姬沐離的一記冷眼。知道不早說!
千霞聽到自家阿洌說話了,立馬也湊過去看,頓時叫了一聲,“這是巫結!在我們巫族只有巫法強大的族人才能做到,像我們白巫族祭壇外的巫結,就是師祖留下的,現在的族人中只有聖姑和兩位長老合力才能解除。”
念念叨叨了片刻,千霞正想說自己無能無力的時候,北堂洌卻伸出手在那黑石晶門板上按了一下,接着,那封閉的門板被他只輕輕一推,開了。
北堂洌踱步走了進去。
千霞瞪得眼都圓了,激動得一下撲到他背上,“阿洌阿洌,原來你這麼厲害啊!”
北堂洌把她從背上拎下來,“你給我好好走路。”
“哦!”聲音乾脆,喜悅滿溢。
姬沐離幾不可見地哼了聲,拉着水依畫緊跟着走進去。
端木沉淵似乎想通了什麼,現在也不急着往前趕了,偶爾也墊底走在後面,保護着幾人的後背安全。
石室並不多,所以後面幾人並未進去,只在門口瞧了瞧。
這石室好似住過人一般,紫漆木的桌椅一樣不缺,裏面還有一張石榻和折好的被褥。甚至在牆壁上還懸挂着幾幅泛黃的丹青筆墨。
水依畫帶着詫異的目光,一動不動地看着石室。這裏面的佈置還挺雅緻的,想必兩位前輩都是懂得生活的人。可是,她總覺得……這不像是兩個女子住的地方,倒像是一對情侶。
“怎麼了?”姬沐離熟絡地伸出手挽在她的腰肢上。
“……離離,難道你不覺得這裏的佈置過於……溫馨了么?而且好像住了很久的樣子。”水依畫有些不可思議地道。她甚至認為,兩位前輩很可能在修好古墓后就住在了裏面,然後一直住到了死。
聽完水依畫的話,姬沐離挑剔地打量着這件石室,也沒多好,不過的確像是個人住的地方。
水依畫仔細打量着每一處。這裏的很多東西都在告訴她,兩人曾經生活得如何愜意。
一盤殘棋,幾本摞在一起的臨摹字帖,甚至在架子上還擺放着一把古琴。
男子作畫,女子彈琴。水依畫想到的就是這樣的情景。
桌子上有賣相不錯的糕點,有一壺沏好的清茶,硯台里已經磨好了墨,毛筆頭上的墨汁還有些潮濕,有幾張寫滿字的信紙凌亂地擺放在桌子上,而屋內之人彷彿剛剛離開一般,看來封印將室內的一切都定格在了數百年前的某一刻。
水依畫信手捻起一張,上面的字跡完全看不懂,於是遞給千霞。
“這是我古巫族字跡,上面是說……是說,天啊!”千霞飛快速地拾起剩下的幾頁信紙,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
“這上面寫的是什麼?”姬沐離問。
千霞無措地盯着北堂洌,怔怔地道:“阿洌,原來五百多年前救下我師祖的人根本不是女子,而是一個男子!
師祖與那人相愛,可是那時候的巫族不容族人跟外族男子想通,師祖她身為當時候的聖女,只能隱瞞恩人的性別,之後兩人一齊修了這座古墓,住在了裏面。當初師祖本就被巫法反噬,就算得救也已成了個普通人,跟常人一樣生老病死,她同那位恩人在此處相守了三十多年,她竟是一輩子都住在了裏面!”
說完,千霞哭喪着臉看北堂洌,“阿洌,如果我那師祖能夠像聖姑一樣打破舊規,她是不是也能跟現在的聖姑一樣幸福?師祖她就是想得太多了,固守成規,結果只能一輩子呆在這種地方……”
北堂洌輕輕拍了拍她的背,無言安慰着她。
“千霞姑娘,或許你師祖和那恩人都很享受這種生活,雖然呆在這不見天日的古墓里,可是能相守一輩子,那是什麼都比不上的。”水依畫淡淡一笑,看得通透。
千霞吸了吸鼻子,心裏好受了許多。
“尊上,前面有三扇上了鎖的石門。”守在黑石晶門外的幾人傳來一聲,正是溫昊然。
姬沐離在裏面回道:“用內力震開便是。”
“爺,你最好還是出來看看。”劍十一也道。
見水依畫正盯着桌上的一盤糕點打量,姬沐離便先去查探情況。
眼前是三扇上了鎖的石門,這三扇石門長得一模一樣,讓人無從區分。北堂洌已經表示這石門外沒有巫法設下的結界,按理說用內力震開輕而易舉就能進去。可是,三扇石門上竟刻了一行字,讓人不敢輕舉妄動。
上刻:毀鎖而入,則古墓塌。
如果上面說的是真的,他們在毀掉這三扇門的同時,古墓便轟然倒塌,那還找個勞什子的寶藏,他們不被埋葬到裏面就好了。
沒人敢冒着讓古墓坍塌的危險來毀掉石門。就連姬沐離在看到這行字的時候也沉默了。
如果上面寫的是不得入內否則不得好死,他一定會破門而入,但是現在便是另一回事了。若古墓坍塌真的坍塌,後果不堪設想。
正在這時,千霞無意地說了句,“既然上了鎖,那就應該有鑰匙。”
“對啊!哈哈,小丫頭你太聰明了,爺,我們找到鑰匙開了鎖不就安然無恙了么。”東方陵高興起來。
其他人聞言難免露出幾分赧色,他們都是霸道慣了的人,喜歡走捷徑,卻忘了最原本的方法。
“不用找了,鑰匙在這兒!”水依畫已經從石室出來,眼裏笑意盈盈,手心攤開,露出三把鑰匙。
“畫畫,你從哪兒找到的?”姬沐離嘴角勾了又勾。
“自然是那石室。”水依畫笑回道。
方才她見其中一個裂開的糕點隱約露出裏面的金屬光澤,略一思索后便掰開了其中一個,裏面赫然藏着一把黑色的鑰匙。
等所有的糕點都掰開的時候,一共找到了三把黑鐵製成的鑰匙。
姬沐離親昵地捏了捏她的臉,“我的畫畫一直很聰明。”
將三把鑰匙對應着打開了三扇石門,只是在開了鎖后,那三扇大門依舊紋絲不動。
水依畫盯着那石門打量許久,發現石門兩側各有一個類似手印的凹槽,猶疑了稍許便將右手放了進去。
東方陵咦了一聲,學着水依畫將一隻手放在另一個凹槽里。
哪料剛一放上,還算結實的東方陵一下子被彈得老遠。東方陵當即摔了個四腳朝天,哎喲地叫喚了幾聲。
姬沐離看了看,同水依畫交換了個眼神,然後將自己的左手放了進去。
當兩人的左手和右手分別對應着放進去的那一刻,石門開始輕微地震動,隨即無聲地開啟了……
水依畫望向門內,裏面一團漆黑,什麼都看不清。
還未等兩人入內,一道清脆若黃鶯的聲音從門內傳了出來:
“緣來緣去,真亦假來假亦真,願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人間難得可貴的便是這真情。爾等若能通過考驗,寶藏盡數拿去……”
這忽然冒出來的聲音讓眾人心中驟然一緊,睜大了眼睛望進去。
當中間這扇石門完全打開的時候,水依畫同姬沐離對視一眼,齊步走了進去。
劍十一同溫昊然幾人正要進去,哪料還未走近一步,那石門轟然闔上,讓剩下的幾人措手不及。
“不長眼的死門!”東方陵罵了一句。端木沉淵則無奈地嘆了一聲,罷了罷了,既然他不是這有緣人,又去同他們爭什麼,只能是他對不起他那皇侄了。
進~入中間石門的水依畫兩人只能繼續往前走。
裏面是一條掛滿畫卷的長廊。每一幅畫卷上都是同一個女子,那女子長得很美,是那種清冷中帶着柔情的美,讓水依畫不禁想起了自己的老爹軒轅幽冰。只是,隨着兩人繼續往前走,畫上這人明顯在不停地變老,直到最後的一幅畫,她已變成了一個蒼蒼老嫗。
“作畫之人一定很愛這女子,我從每一幅畫中都感受到了濃濃的感情。”水依畫不由嘆道。
姬沐離笑着親她一口,“那我日後也每年替你作畫,一直到我們壽終正寢。”
水依畫嫌棄地道:“就你那畫工,肯定會把我畫丑。”雖然嘴上說著嫌棄的話,眉眼間卻全是笑意。
下一刻,那笑意還未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聲驚叫。
腳下石板忽然鬆動,水依畫整個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