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侯門深似海
剛才她端着小姐的早膳上來遲了,江嬤嬤只是說了句“伺候得太慢”,就直接把飯菜接過去了。
她從小姐進入韓家起就在身邊服侍,這些年來,小姐從未責罰過她。
何況昨晚如果不是被侯府派來的兩位姐姐硬拉去喝酒,她就不會起晚了。
“夫人,眼看就要到侯府了,老身多嘴一句,您別介意。”
昨晚的事,江嬤嬤是清楚的。
通過這段時間的相處,她也摸透了這小丫鬟的脾性。
心直口快,忠誠無比,但卻缺乏防範之心!
慕漁抿了一口白粥,沒了食慾,放下碗說:“嬤嬤但說無妨,阿漁初回侯府,雖然一路上嬤嬤教了很多規矩,可心裏還是緊張得很。”
“侯府畢竟是大戶人家,雖然不像其他府第那樣後院爭鬥不斷,但也絕不能過分單純善良……”
說到這裏,江嬤嬤意味深長地看了站在慕漁背後的丫鬟一眼,沒有繼續。
她相信夫人聰穎,自然能明白言下之意。
“小姐,用飯吧。”
江嬤嬤走後,那小丫鬟終於忍不住了,把昨晚兩個姐姐拉她喝酒,以及早上江嬤嬤訓斥她的事,一五一十告訴了慕漁。
慕漁這才恍然大悟,上一世江嬤嬤明明告誡過,要把惡人闖入房間的事保密,可最後還是被慕嘉和知道了並利用,問題顯然出在兩個丫鬟身上。
知書是從韓府帶來的,小時候哥哥看她太沉默,特意為她找的伴兒。
離別前的那一夜,哥哥和她聊了很久,還允許她嘗了期盼已久的桂花酒。
哥哥釀的桂花酒甘甜爽口,一飲而盡,滿口都是桂花的芳香。
哥哥叮囑,如果在侯府受了氣,就給他寫信,他哪怕是豁出命也要接她回家,桂花酒隨她喝個夠!
然而上一世回到侯府後,為了那些薄情寡義的親人,為了那個不擇手段的所謂愛人,她慢慢地和怡州的聯繫就斷了。
就連知書,也被慕嘉和害了,只因她誓死保護自己。
慕漁摟着氣息漸弱的知書,心痛中竟夾雜着一絲慶幸。
幸好,她早已斷了與家中那位兄長的牽絆,否則以蘇離然和慕嘉和的心狠手辣,阿兄恐難逃一劫。
“小姐,我們回怡州吧……”
知書的啜泣讓慕漁從思緒中抽離,她輕柔地用絲帕拭去知書臉上的淚水,內心默默發誓,要守護這份純真,語氣溫和卻堅定地說:“江嬤嬤並非惡意,這一路上她教會你許多,侯府不比韓家,處處規矩,步步為營,稍有不慎便會招來是非。”
“但江嬤嬤提過,侯爺與夫人情深意篤,後院無妾無寵,公子們也是手足情深,遠比韓家安寧。”
若非親身經歷過,慕漁或許也會被這表象迷惑。
背後的污濁,實在令人不堪!
“你心地太純,別人說什麼都信。”慕漁目光灼灼地看着知書,認真叮囑:“進了侯府,除了我的話,別人的話半分也別信!”
知書雖天真,卻不愚鈍,見慕漁少有的嚴肅,連忙點頭答應。
二月春風吹得依舊如冰刃,體質虛弱者難以承受。
慕嘉和便是如此,她一病不起已五日,馮夫人日夜相伴,人消瘦一圈,眼下青黑,看起來竟比病床上的慕嘉和更為虛弱。
馮夫人對慕嘉和疼愛有加,初始是憐其身世,后發現她比兒子們更貼心聰慧,京城貴婦皆讚賞有加,為馮家贏得不少光彩。
多年相處,馮夫人早視慕嘉和如己出。
得知慕漁尋回時,馮夫人喜極而泣,可一聽說慕漁是在商賈之家成長,不由自主地與慕嘉和比較起來。
慕嘉和,京城上下讚譽有加,溫婉賢淑,才貌雙全,世家貴族求娶者絡繹不絕,甚至皇親貴胄也對她刮目相看。
而商人養大的慕漁,怎能相比?
怕是拘於小節,禮數不通,更不用提詩書琴畫,教她規矩恐怕也難以調教。
“馮家究竟怎麼想的,這人丟十幾年了還找回來,嘉嘉這次生病還不是因為她,這些年沒她我們也挺好。”
這抱怨來自慕庭樾,侯府三公子,終日遊手好閒,與朋友飲酒作樂。
他僅年長慕漁一歲,近日因慕漁的回歸,慕嘉和愁眉不展,他從嘉和身邊侍女口中得知,深夜時分,嘉和常常暗自垂淚至天明,本就體弱的她……
就算他怎麼安慰,慕漁回到侯府的事實也無法抹去他們兄妹之間的情分,阿爹阿娘更不會因為有了慕漁就冷落了她,但嘉嘉還是哭個不停。
“三哥,其實是嘉嘉佔了姐姐的位置,我應該讓出來的。只是想着以後再也看不到阿爹阿娘,見不着哥哥們,我就心痛得喘不過氣來,三哥……我好自私,只想永遠和你們在一起……”
慕嘉和抽泣得厲害,最後在慕庭樾懷裏哭得暈了過去,這把慕庭樾心疼得不行。
他最不願意的就是慕漁回來,她在怡周好好的,幹嘛要來打破他們幸福的日子呢?
“別說傻話了!阿漁也是咱們的妹妹。”
“什麼妹妹,當初是她貪玩走丟的,阿娘因此病得差點沒了命,是嘉嘉陪着阿娘,逗阿娘開心,阿娘才一點點好起來的。嘉嘉才是咱們真正的妹妹!”
“嘉嘉是妹妹,阿漁也是妹妹,現在整個京城誰不知道侯府要接回在怡州的嫡女?你這些不分輕重的話,以後別再說了。要是讓我知道你喝了酒就胡鬧,別怪大哥對你不留情面!”
慕庭言一邊勸一邊警告。
“阿娘……”慕庭樾望向馮氏,平時馮氏最慣着他。
“你大哥說得對。”
慕庭樾冷哼一聲,對這位還沒回來就攪得家裏雞飛狗跳的妹妹,心中充滿了怨憤。
上京雖然不及怡州那般宜人,卻勝在繁華無雙,處處顯露出國家的強盛。
馬蹄聲在喧鬧的街道上顯得不那麼清晰,慕漁回頭透過車簾一角向外望去,熟悉又陌生的景象讓她有種穿越時空的錯覺。
沒錯,她重活一世了!
前世剛到上京就被這兒的繁華震撼,回到侯府後又急於和兄弟們拉近關係,常求他們帶她出去,換來的卻是責備和訓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