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0章 狀告
進入太極殿,眾人依品階坐下。魏帝在宮人的簇擁下緩步而出,待其落座后,眾人山呼萬歲。
殿內響起一絲細微的訝異聲。聽着這聲輕呼,裴皎然抬首望向前方。
只見侍立在魏帝身邊的人,赫然換成了原正則。顯然是察覺到她的視線,原正則朝她點頭致意。
目光短暫相接,裴皎然移目。對於原正則能夠出現在魏帝身邊,她不覺得奇怪。畢竟眼下張讓正處在風口浪尖,若不暫避鋒芒。必然要死於浪潮下。只不過魏帝給人的感覺,儼然透着一股虛弱感。
想起此前原正則所說,裴皎然眯眸。如果魏帝真的病重,那麼就必須要讓吳王儘快前往封地就藩。
她正想着。只聽見元彥沖的聲音,在耳旁響起。
“臣御史中丞元彥沖,奉詔調查昭應縣令周憲索賄,且與呂翌勾連,荼毒百姓一事。二人現以招供。特呈供詞,請陛下過目。”元彥沖朗聲道。
說著元彥沖高捧紙箋。剎那間殿內眾臣的目光皆聚在他身上。吳王則是一臉不滿地看着他。
“正則啊。你去拿吧。”魏帝語調淡淡。
聞言原正則步下御階,自元彥沖手中接過卷好的紙箋,小心捧着走回魏帝身邊。
偏首掃了眼原正則手中紙箋,魏帝沒有接過。反倒是看向元彥沖,“二人的供詞都招供了什麼?”
“二人對所犯之法,供認不諱。”元彥沖飛快地看了眼魏帝,語調低沉,“且皆說自己所為皆是奉張讓之命。張讓以吳王之名,驅使二人為他謀利。”
“父皇!絕無此事!兒臣絕沒有交待張巨璫遣人,為一己私慾欺壓百姓!”吳王高聲辯駁起來。
吳王的辯駁聲入耳,裴皎然下意識地望向賈公閭。見對方依舊一臉從容模樣,她眼露思量。
“可呂翌次次都聲稱,和吳王殿下您是奶兄弟,其母是您的乳母。”元彥沖餘光瞥了眼賈公閭,繼續道:“多次讓其母以吳國夫人的身份對衙署施壓。若非臣是奉詔。臣竟不知,親王的教,要高於陛下您的敕。”
話音落下,吳王面上憤慨更重。持着笏板就要衝過去,好在太子眼疾手快地拉住他。
“楚鈺不可莽撞。”太子低聲勸道。
瞥了眼身旁的太子,又聽見賈公閭輕咳幾聲。吳王按下怒火,狠狠地瞪着元彥沖。
“吳王。這是太極殿,不是吳王府。”魏帝銳利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你如今已經出宮開府,往日要好好跟着王府屬官學習。若再如此莽撞,朕絕不輕饒。”
一邊被元彥沖舉告,一邊又要承受魏帝的責罵。吳王臉色瞬時變得頗為難堪,卻不得在魏帝的注視下,緩緩垂首。道了句兒臣知錯。
“元卿是說周、呂二人皆因張讓以吳王之名,差遣他二人行事?故而行事無所忌?”
魏帝聲如洪鐘,卻不辯喜怒。
略做思量,元彥沖道:“是。二人所言皆指張讓借吳王之名,遣他二人行事。而且二人又各有所求,對張讓所言信以為真。這才使昭應百姓對吳王怨聲載道。臣想吳王素來純孝,多半是被小人蒙蔽。以為自己是在為陛下分憂。”
最後一句將吳王從漩渦中心摘了出來。惹得裴皎然禁不住抬眼望他,目露讚許。她正瞧着,陡然間發現賈公閭的目光也望了過來。
順着視線望去,裴皎然淺淺勾唇。
好在元彥沖反應快,未將吳王滯留在漩渦中心。否則以她對賈公閭的了解,多半要在事後尋他算賬。
原本還在漩渦中心,陡然間又被踢出去的吳王。此刻一臉錯愕地看向元彥沖,儼然一副對局勢轉變,沒有反應過來的模樣。
眄了吳王一眸,魏帝從原正則手中接過紙箋,緩緩展開。紙箋上的字跡撞入耳中。
“傳張讓滾來見朕。”魏帝厲聲道。
被魏帝這麼一吼,嚇了一跳的原正則忙伏跪在地。等回過神才轉頭囑咐青衣內官,趕快去找張讓。
魏帝一通怒火下,闔宮寂靜。
青衣內官一路小跑着趕往內侍省。
“張巨璫,陛下傳召您!”青衣內官垂首朗聲道。
聽着內官的聲音,張讓從屋內走出。他因白志貞一事,被魏帝傳了口諭,暫時不得伴君入朝。思前想後,他只得讓自己新提拔上來的原正則代替他,隨魏帝一道入太極殿。
“殿上出了何事?”張讓扯住青衣內官的領子,語調急切。
“回貴璫的話。是元中丞,他彈劾您假借吳王之名行事。”青衣內官小聲道。
話止張讓臉色大變,奪門而出。顧不上儀態地往太極殿奔去。
一路狂奔着到了太極殿,也顧不上自己的形象是否得體。張讓嚎哭着奔了進來,撩衣往地上一跪。
“陛下,奴婢冤枉。奴婢豈敢假借吳王之名行事,以滿足自己私慾!”張讓一面哭喊,一面以袖抹淚,“定是那二人見無法攀咬吳王。這才來攀咬奴婢,好為自己脫罪。”
“張巨璫。二人的供詞,白紙黑字寫得清清楚楚。是你假借吳王之名行事。”元彥沖冷笑一聲,朝吳王一拱手,“吳王殿下天潢貴胄,且得賈相公栽培,又豈會幹出此等糊塗事。定是被奸人蒙蔽。”
“朝中誰人不知御史台招供手段!陛下。奴婢以為此中必有隱情。”張讓嗤笑道。
“陛下,若有隱情。臣又豈會一路上都會招人刺殺。”元彥沖朝魏帝一拱手,“還望陛下恕臣失敬之罪。”
語罷,元彥沖解開衣扣。撩衣露出了肋下的傷口。
雖然傷口已經處理過,但瞧上去依舊能看出當時的兇險。
聞得殿內傳來喟嘆聲,裴皎然道:“元中丞這傷還真深,想必對方下了死手。”
“隨行防閣皆數戰死。某已經為他們申請撫恤。”抬首與魏帝對視,元彥沖道:“陛下,臣在賊人身上搜到了內侍省的令牌。先以將令牌一併呈交到京兆尹。”
“荒謬!元中丞的意思,莫不是某派人刺殺你?”張讓語中滿含怒意。
“臣不敢誣告張巨璫。不過臣昨夜在長安亦遇見刺殺,現已將刺客悉數送到京兆尹。”元彥沖四下看看,見賈公閭還是一副風雨不動安如山的模樣,只得道:“臣所言,句句屬實。還望陛下明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