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1章 憑什麼說它？

蘑菇村是一個平平無奇的地方，這裏其實並不盛產蘑菇。

據說早先搬來的時候，這裏有個大蘑菇，所以村名就叫蘑菇村了。

今天是村民何二妮招上門女婿的日子，村裡着名的廚子——黃石，親自到場，給這場喜宴增香添味。

悟凈手裏托着缽盂，步履匆匆。

他好像嗅到了同類的味道。

“真是絕了！”

一個瘦小但面目清俊的老人品嘗着嘴裏的食物，對身邊人鼓吹道。

他周圍的村民將信將疑地看着他，神色複雜。

但不遠處臨時搭起來的灶台，黃師傅正拎着勺子往這邊看，他們又不得不趕緊把食物往嘴裏塞。

難吃就難吃吧，那可是黃大廚！

據說在縣衙里有關係，資歷老，手眼通天。

村裡多少小夥子曾經不服，當面提出過質疑，後來又很快改口。

就連隔壁村的宋老太母子，都吃的送醫館了，也沒見來找黃石的麻煩。

不過就在食物進嘴的那一刻，眾人瞬間瞪大了眼睛。

怎麼回事！

這干豆角不是沒熟，嚼着跟石子兒一樣嗎？

怎麼會這麼軟糯勁道？

還被肉的汁水浸透，帶着股咸香？

“太好吃了！”

“真的很好吃！”

“我從來沒有吃過這麼好吃的菜！”

“黃大廚名不虛傳啊！”

村民們激動的熱淚盈眶，瘋狂往嘴裏塞食物，不住對着灶台那邊送上讚美。

黃石聽見大家誇讚，圓乎乎的臉上浮現笑意。

“誒！也沒有那麼好啦！都是多年積累下的經驗……”

油膩的手撓了撓同樣油膩的後腦勺，黃石拿起筷子夾了一筷子自己炒的菜。

“呸！呸呸……”

吐掉嘴裏的菜，喉嚨里似乎還在犯噁心。

黃石悄悄觀察了一下四周，舔舔筷子上的味道，覺得也沒那麼難吃，怎麼菜到嘴裏就嚼不動，咽不下去，還犯噁心呢？

把盤子裏的菜用筷子攪了攪，便放到一邊的托盤上，等別人端上桌。

黃石埋頭鑽研起了下一道菜。

他很喜歡做菜，做菜讓他感覺無比快樂。

悟凈站在喜宴外圍，看着那個嘴角含笑的老人默不作聲。

那個人一直在誇讚飯菜，但卻始終沒說過好吃。

他只是說太棒，絕了，鮮美，就能讓那些普通百姓把難以下咽的食物當做美味佳肴給吃的一乾二淨。

而他自己，卻沒怎麼吃那些難吃的東西。

“為什麼？明明你也有很大的怨氣，但你卻沒有殺人？”

悟凈滿是費解，定定地呆立着。

那面目清俊的老人笑着向他走來，手裏拿了兩個白面饅頭。

“嘗嘗吧，味道不錯。”

悟凈伸出缽盂，白面饅頭落入口內duang的一聲響，白色頓時變成了黃褐色，光滑的麵皮也變得疙疙瘩瘩。

只能從形狀，還能勉強說它是饅頭。

一個沒發開面，泛着怪味的饅頭……

算了，還是把它開除饅頭籍吧！

悟凈心裏這樣想着，抬頭看向那個施捨“人”。

“你確定這東西能吃嗎？”

“怎麼不能吃呢？不信的話，你問問你師傅。”

那人看向悟凈身後，只見斜斜的屋角處，有個僧人正牽馬走來。

“阿彌陀佛，出家人化緣全憑善信施捨，五穀裹腹，哪有什麼不能吃的呢？”

三藏侃侃而談，直到看見悟凈缽盂里那兩個奇怪的東西，臉色一僵。

“悟凈，你吃吧。”

悟凈聞言倒吸一口北風，眼睛瞪的像雞蛋一樣，失聲道：“師父，我承認我作惡多端，但這東西能咽得下去嗎？如果把我吃死了，你算不算殺生？”

寒風吹過，缽盂口又盪起嗚咽聲。

周圍頂着風雪吃席的村民忽然驚醒，抬頭看向這邊，但嘴裏的怪味讓他們忙不迭吐出來，紛紛抓雪洗嘴。

“什麼玩意兒這麼難吃？”

“剛剛不是挺好吃的嗎？”

“桌子上這都是什麼？”

“我的天呀！真是糟踐東西！”

“這是黃石做的？”

質疑聲此起彼伏，一道道嫌棄的目光投向灶台，正在做菜的黃石頓時慌了神兒。

“你知道嗎？捧殺其實也是殺生的一種。”

三藏沒有理會徒弟的心碎的質問，反而認真看向了那個面目清俊的老人。

“你沒吃過，憑什麼說不好吃？”

老人指着缽盂里東西，直面三藏。

那疙疙瘩瘩的黃褐色物體瞬間變得雪白光滑，赫然是個溫熱的白面饅頭。

喜宴上的所有食物也都重新恢復成了色香味俱全的美味佳肴。

悟凈喜不自勝，心裏狂呼：吃吧吃吧！吃死你個臭和尚！

你死了，我就自由了！

三藏沉默半晌，看了看周圍迷茫的百姓，又看了看那個灶台的廚子，伸手拿起一個饅頭，咬了下去。

俊秀的面容因為用力而顯得有些猙獰。

但他最終還是沒能咬動這個被開除饅頭籍的饅頭。

“咬都咬不動，這饅頭怎麼吃？”

三藏舉起手中的饅頭，它已經變得疙疙瘩瘩，雪花也無法掩蓋它醜陋的顏色。

“這就是一個難吃，難看，咬不動的麵疙瘩！”

面目清俊的老人笑着退後，眼角似乎都掛着淚水。

灶台旁的廚子黃石陰沉着臉，提起菜刀走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