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章 她的選擇
不知為何，從某一刻開始，伊維突然感到反噬減輕了。
儘管並不能改變反噬依然強大的現狀，但減輕的部分，已經足夠讓她活動身體了。
伊維艱難地從床上坐起身，眼前一片黑暗，她抬起沉重的手臂，費了半天的力氣，才終於碰到了纏住眼睛的繃帶。
“嗷…”
在尖銳的耳鳴聲中，似乎混入了一隻小獸的叫聲。
“……卡布？”
儘管她的聲音聽起來虛弱又沙啞，但還是順利地發出了聲。
卡布跳上床，幫她扯下了眼前的繃帶。
窗外是一片夜色，月光灑進窗子，照在冰冷染血的被子上。
發生了什麼事嗎？
僵硬的思維緩慢地運轉。
伊維不知道現在是哪一天，距離她倒下那天又過去了多久，但有一件事情她必須要想辦法確認。
那就是反噬微弱減輕的原因。
因為這種感覺和夜季顏帶給她的感官欺騙完全不同，這種像是真正從身體中被剝離了出來，帶給了她些許真實的輕鬆感。
“帶我出去吧……”
在嘗試着活動四肢，感受到蝕骨的刺痛后，伊維只能求助屋內唯一的夥伴。
卡布嗷嗚一聲，使用了巨大化的魔法，將伊維轉移到了它的背上。
外面的房間同樣空無一人，一人一獸在寂靜的走廊中無聲地穿行，直到卡布帶她來到了戶外。
清涼的空氣吹着她的臉頰，卻像刀割一樣留下了刺痛的感覺。
伊維咬牙忍耐，她抬起昏沉的頭，看向空無一人的街道。
“去找……你的主人。”
卡布仰起頭，對着空氣嗅了嗅。
它很快鎖定了螢又又的位置，然後開始在夜色中平穩地奔跑。
……
沿着街道，經過一棵大樹後轉彎，進入沿湖步行區，在經過第二個長椅後轉彎，踩上草坪，靠近湖岸。
螢又又就站在岸邊。
夜色與湖面的殘月，映襯着她單薄而孤寂的背影。
“嗷嗚—”
卡布發出一聲緊張的呼喚。
“卡布，不準過來。”螢又又低聲命令道，她始終面對着湖水，沒有回頭。
在主人的命令下，卡布只能停住腳步，甩着尾巴焦躁不安地立在原地，發出焦急而緊張的低嚎。
伊維翻身下地，緊接着就身體無力地摔了下來。
但預想中擔心的呼喚與攙扶並沒有發生，伊維花了幾分鐘的時間，才在頭腦與身體的劇痛中找回平衡，艱難地爬了起來。
當她抬頭看向湖岸的身影時，即使雙目刺痛，她仍然注意到了螢又又的腳下……似乎踩着一個魔法陣。
“螢……”她努力發出聲音，“你在這裏幹什麼？”
魔法陣發出淡淡的白色光芒，圖案複雜，符文密集，不湊進去看的話根本看不出那是什麼法陣。
但伊維還是產生了難受的感覺，她覺得那個法陣絕對是不好的東西。
“阿維，你感覺好一些了嗎？”
沒等伊維回答，螢又又便舒了口氣：“一定是這樣吧，不然……你就不會站在這裏了。”
螢又又始終望着湖面，伊維看不見她的表情。
“這樣，就能確認了吧。”
“克林老師說的果然……是對的。”
伊維瞳孔輕縮：“……什麼意思？你做了什麼？”
她抬起僵硬的腳步，艱難地向前一步。
“別過來！”
螢又又轉過身大喊，眼中已經盈滿淚水。
“螢？”不好的預感越來越強烈，螢又又的樣子令她陌生，伊維無措地開口，“別哭……”
“這個魔法陣，是一個延時施放的魔法，六個小時以後，它就會發生爆炸，而我決定站在裏面。”螢又又抹掉眼淚，像是為自己的決定感到高興，她揚起苦澀的笑容，“沒想到，只是做出了這個決定，還沒有真的死掉，你就已經可以站起來，可以說話了……所以我確認了，只要我死去，你就能活得輕鬆。”
尖銳的耳鳴也無法掩蓋螢又又的聲音，伊維搖了搖頭：“你在說什麼？不是這樣的……”
“就是這樣的。”螢又又打斷了她。
“就是這樣的啊，阿維。”
“你不需要死去。”喉嚨傳來尖銳的痛感，伊維努力讓聲音保持清晰，勸說道，“反噬是很多原因造成的，不是你一個人的原因，你一個人是改變不了什麼的…”
“我可以改變的。”
“就算沒有你，也有時枝夢，萬野夕……”
“但只有我！在最開始就應該死去的！”
“……！”伊維的身形搖晃，她拚命搖着頭，伸手扶着卡布才沒有摔倒，“不是這樣的，你冷靜一點。”
“就是這樣的。”淚水從眼眶中滾落，螢又又望着腳下的魔法陣，又拿出一把鋒利的小刀，放在自己的脖子上，“這個世界不該有我的存在，如果沒有我，你就不會這麼痛苦了。”
“把刀放下，過來好嗎？”伊維向她伸出手，艱難地邁出兩步，“我沒事的，就算痛苦也只是暫時的，等我有了抵禦反噬的寶石，一切都會變回原來的樣子…”
“那才是暫時的！反噬不會消失，寶石也還會再碎掉。”鋒利的刀刃在她的脖頸上按出一道極細的血痕，螢又又卻像是感覺不到痛一樣，繼續說道，“但如果我死了，就能讓反噬永遠減輕。”
微風夾雜着血腥味，沖入伊維的鼻腔，留下刺鼻般的腥甜，從此味道再也沒有消散。
擾人的頭暈如潮水般湧來，僅是走了幾步，伊維就不受控地摔在了地上，她艱難地支撐起身體，手臂上的繃帶緩緩滲出血跡。
螢又又一邊流着淚，一邊露出甜美的笑容：“這樣，我就能幫上阿維的忙了，不是嗎？”
“不是的！”伊維不顧全身的劇痛，染血的手指抓着草地，努力向湖岸邊爬着，“如果你死了，我該怎麼辦？”
“我不想讓你離開我啊，螢又又…！”
“所以……求你了。”伊維向前方伸出手，眼中滿是無措與焦急。
夜色之下，螢又又的身影卻是那麼的漆黑，遙遠。
“再聽我說說話，好嗎？不要離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