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斷義
周振離開夏家時,口袋裏裝的是夏志成給他的白色u盤。他隱晦的看了一眼周含清,笑容可掬的告辭離去。
回家的路上,周振不停的回想着夏志成在書房和他說的話。當夏志成說有件事要麻煩他時,他絕對想不到夏志成會讓他看這段視頻,這段他已經無比熟悉,甚至連裏面的對話都能背下來的視頻。
一霎那,周振幾乎以為夏志是成在說反話,那個從周含清屋內拿走攝像頭的人就是夏志成。可他看着夏志成的表情,完全在對方的臉上看不出任何的端倪。許是注意到了他的視線,夏志成輕輕的看了過來。兩人目光一碰,周振心中微震,極快的收斂了臉上不該有的表情,配合的做出了驚訝的神色。
“這是……”他聽到了自己問出口的聲音。
夏志成沒有詳細的解釋,只是將這段視頻交給他,讓他找人放出去。
周振想到這裏,煩躁的皺皺眉。他不知道夏志成這段視頻到底是怎麼來的?周含清前腳發現攝像頭丟了,後腳夏志成就拿出了這段視頻。無論是夏志成自己拿的,還是夏凱拿走交給池家,都不是什麼讓他愉快的消息。更麻煩的是,夏志成的意思是打算把周家推出去當試探先和陳輝杠上,偏偏他又無法拒絕。他之所以一直拖着不肯將視頻拿給夏志成,除了利益最大化的原因,也是想着既能佔了夏志成的人情,又能從這件事裏面脫身出來。看看池家,打着中立的旗號立足海城多年,周家雖然被綁在了夏志成的身上,但長遠看池家的做法才是最安全的。可現在,周振摸到了口袋裏u盤的形狀,只能寄希望於夏志成這次不會失手了。
周振離開后,夏家書房安靜了下來。夏澤放下了耳機正打算給池以衡打個電話,前院隱隱傳來一陣動靜。夏澤最先想到的是池以衡回來了,當即興沖沖的奔下了樓。
“表哥!”
夏澤的笑容在看清站在門口的人時愣了一下,隨即笑容綻放的更大了。“舅舅。”
出現在門口的人正是池守正,而不是夏澤以為的池以衡。
池守正看到夏澤顯然十分高興,尤其是看夏澤的樣子似乎和池以衡相處的相當不錯,池守正更是心中安慰,覺得總算是對得起去世的妹妹,沒有讓夏澤疏遠了池家。
“舅舅您怎麼這麼早就回來了?”夏澤心中十分意外,昨天表哥還說舅舅要再有兩三天才會回海城。
池守正笑笑,他本來是不準備這麼趕着回海城的,葉家的老爺子也想着他能多在中京待幾天。可偏偏昨天池以衡打電話提了一句夏澤受傷的事,池守正就再也待不住了,恨不得連夜趕回來。還是葉家老爺子勸說夜航不安全,一早安排人把他送了回來。當然這些就沒必要和夏澤提了,池守正一語帶過了回來的事,重點放在了夏澤的身上,“小澤你的傷怎麼樣了?來讓舅舅看看。”
夏澤答應了一聲正要上前,突然想到了身上的吻|痕,神情一滯,支支吾吾道:“其實已經沒事了,表哥早晨剛剛幫我上過葯。”
池守正不放心,還是覺得親眼看到才安心。夏澤窘然的拉着衣服,拖拉着不肯上前。池守正看出了夏澤磨磨蹭蹭似乎不情願的樣子,雖然有點失望於夏澤還是和他不太親近,但總歸是心疼夏澤佔了上風,也就沒再堅持。
夏澤心中鬆了一口氣,又覺得他剛剛的行為怕是傷了舅舅的心,彎了彎眼睛,討好的湊在了池守正的身邊。池守正好笑的看着他,透過夏澤那雙和池欣雲一模一樣的眼睛,簡直就像是看到了年幼的池欣雲。小時候池欣雲也是這樣,做了錯事就捧着笑臉,一臉諂媚的跟在他的身邊,像個小尾巴一樣。
池守正想到這裏,哪裏捨得再怪夏澤,笑容滿面的聽着夏澤絮叨着這段時間的事。表哥佈置的作業太多了,表哥對他太過嚴厲了,表哥不讓他玩遊戲,表哥……總歸一句話,他最近很聽話,舅舅不用再擔心了。
池守正慈愛的看着他,他對夏澤的未來沒有什麼要求,也許是池欣雲去世的太早,池守正只想看着夏澤開開心心的長大。夏澤有出息也好,沒出息也罷,在他眼裏都是他疼愛的外甥,沒什麼區別。
池以衡中午到家時並不知道父親已經回來了。池守正回來的太過突然,夏澤又一直陪着池守正,還以為有人通知池以衡了,也就忘記和池以衡說了。
“小澤。”池以衡進門后,習慣性的叫了一聲。一般他每次回來夏澤聽到動靜都會出來,養成了他回來第一時間找夏澤的習慣。
彼時,夏澤正陪着池守正坐在客廳聊天,聽到了池以衡的聲音,他心虛的看了池守正一眼,規規矩矩的迎了過去,“表哥。”
池以衡沒有看到池守正,親昵的伸手揉了揉夏澤的頭髮,嘴角上翹,“上午做什麼了?”
夏澤眨眨眼,立刻意識到池以衡還不知道舅舅已經回來了。為了防止池以衡說出什麼不該說的話,他果斷道:“舅舅回來了。”
池以衡:“……”
客廳的中央,池守正笑眯眯的看了過來。池以衡和夏澤的感情越好,他看着越是高興,一時還沒有想到其他。
池以衡很快的調整了情緒,笑着道:“父親。”
池以衡中午回來是特意陪夏澤吃午飯的,如今多了父親,三人坐在一起,氣氛也十分的其樂融融。當然要是他和能夏澤更親密一點就更好了。
池以衡挾了一塊魚肉,小心的挑去了裏面的刺,放在了夏澤的面前。
夏澤臉上露出了一個客氣的笑容,小聲道:“謝謝表哥。”
池以衡雖然知道夏澤是故意這樣的,可看着夏澤臉上客氣的神色,他還是覺得異常的礙眼。要是現在坦白……池以衡頓了頓,放棄了心中的這個念頭。
他和夏澤的事遲早是要坦白的,不過怎麼也要等夏澤高考完。他不知道父親到時會是什麼反應,萬一情緒太過激烈,影響到夏澤的情緒,進而影響到高考就不太好了。
秉承着這個念頭,池以衡和夏澤在接下來的時間裏表現的規規矩矩。只是兩人習慣了親密,突然要做出保持距離的樣子,不論是夏澤還是池以衡都有點不習慣,兩人之間的舉動更是刻意的有一些違和。
池守正很快就意識到了不對勁,他敏銳的注意到了夏澤和池以衡之間似乎有一種說不出的氣場。要說兩人的感情好,可他們似乎表現的平平。可要說兩人感情不好,池守正想到池以衡剛剛到家時對夏澤的態度,還有夏澤提起池以衡時候的語氣,總感覺有哪裏不對。
難道是兩個人吵架了?
池守正心中存了疑問,心思也就更多的放在了兩人的身上。好在有了最開始的不適應,無論是夏澤還是池以衡都很快調整了過來。等到了吃完飯,兩人之間的相處就客氣的自然了很多。可池守正有了先入為主的印象,心中還是隱隱覺得有什麼是他疏忽的。
吃完飯沒多久,夏澤找了一個借口溜回去做題。這還是他第一次積極踴躍的表現出了學習的**。池以衡表情克制,可眼神卻是出賣了他,含笑目送着夏澤一溜小跑上了樓。
池守正衝著夏澤的背影笑笑,正要扭頭和池以衡說什麼,驀地看清了池以衡的眼神,心中猛地一震。池以衡的眼神太過溫柔,印象中池以衡從未交過女朋友,更不要提用這種眼神去看另一個人了。
池守正懷疑是自己看錯了,下一刻池以衡已然回神,對上了池守正仿若洞察的目光,池以衡心跳加快,面上卻是不動聲色。池守正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狐疑的移開了視線。
父子二人的第一次交鋒以池以衡的勝利而告終。
因着池守正回來,池以衡不能像以前一樣陪着夏澤一下午,而是在書房將這段時間發生的事向父親做了一個彙報。說到最後,池以衡猶豫了一下,遲疑的看向了父親的方向。
他和夏澤有一件事一直瞞着父親,不是他和夏澤的關係,而是調查姑姑的死因一事。最開始調查韓玲的時候,夏澤不願意驚動池家。當時他們並不知道韓玲的身份,夏澤不希望把池家牽扯進來,池以衡也就順了夏澤的意思。可隨着韓玲真實身份的暴露,進而又牽扯出了夏志成和姑姑的死不清不楚。池以衡打算把這一切都告訴父親時,池父又去了中京,這些事也就一直拖了下來。
“怎麼了?還有其他的事?”池守正疑惑道。
池以衡點點頭,“有件事,是關於姑姑去世的事。我懷疑姑姑去世不是意外,而是被害死的。”
回應池以衡這句話的是池守正長時間的沉默。他靜靜的坐在那裏,半晌才緩緩開口道:“小澤知道嗎?”
池以衡愣了一下,隱隱猜到了父親的意思,馬上開口道:“小澤知道,他找了一個私家偵探,這件事也是小澤最先懷疑的。”
聽說是夏澤最先懷疑的,池守正無聲的嘆了一口氣。夏家遺囑的事情一出來,他就已經開始懷疑了。池以衡年紀太小,對夏老爺子印象不深,他當年可是跟着父親見過夏老爺子無數次,對夏老爺子的為人作風清楚的很。
夏家不是暴發戶,遺產的分配不以家主的喜好而定,尤其是夏老爺子留給夏澤的那些東西是夏家在海城立足的根本,是夏家一代代傳下來的根。依着夏家的傳統,必然是應該傳給長子長孫的。再不過,也應該是夏家幾兄弟平分,夏澤是萬萬不夠格繼承的。可偏偏,夏老爺子把那些東西都留給了夏澤。要說是因為欣雲的死,夏老爺子對夏家心生愧疚的話,只是把池家的那些字畫留給夏澤就足夠了。本來也是,他們都以為欣雲是死於意外,這件事也怪不到夏家的頭上。可事實是夏老爺子把全部的東西都留給了夏澤,甚至越過了夏志成他們一輩。池守正想了又想,也只能是認為夏老爺子良心不安,覺得他虧欠了夏澤。除了欣雲的死,他再也想不到其他。
池守正因為這件事輾轉反側好幾天,欣雲是他的妹妹,夏澤是他的外甥,兩人都是他難以割捨的親人。他固然想要翻查當年的事為妹妹討一個公道,可又擔心這件事會刺激到夏澤。夏家畢竟是夏澤的家,萬一夏澤接受不了這件事怎麼辦?夏澤才十八歲,他能承受一夕之間,父親、爺爺、夏家的這些親人可能是害死他母親的兇手嗎?沈嘉石的事已經讓夏澤受了不小的刺激了,再加上這件事,池守正擔心夏澤根本無法扛下來。
欣雲已經去世多年,夏澤是她留下唯一的孩子,池守正在追查池欣雲死因真相和擔心夏澤受刺激之間幾經掙扎,最終還是選擇了睜隻眼閉隻眼讓這件事過去。他以為這件事會是他一生的遺憾了,沒想到居然是夏澤最先提了起來。
池守正想到這裏,更是心疼夏澤,也不知道夏澤這段時間一個人要承受多大的壓力。
“小澤什麼時候知道的,他查到了多少?”
池以衡沒有隱瞞,從頭到尾詳細的講了一遍。從韓玲的存在講到了夏源的身份,一直到夏志成在其中的反應。
池守正再次沉默了下來,他揮揮手示意池以衡,“以衡你去看看小澤,我一個人靜會。”
池以衡擔憂的看了父親一眼,“父親?”
池守正擺擺手,道:“我沒事。”
他已經隱隱有了這個心理準備,如今與其說他是因為夏志成的事情而憤怒不如說他是為了欣雲而心疼,為了夏澤而心疼。池守正看向了桌上的全家福,池欣雲透過鏡框正衝著他甜甜的笑着。他想着早逝的妹妹和鬱鬱而終的父親,池家和夏家的那些情分已然煙消雲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