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撕扯

34撕扯

接到夏家老宅電話時,沈嘉石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他在上周五陪着夏奶奶住了一天後,周六就回到了沈家。回沈家之前他接到了夏志傑的電話,表示那副廬山圖的事已經解決了,讓他不用擔心。聽說是夏澤答應出面用真跡換下贗品后,沈嘉石也鬆了一口氣。依着夏澤的性子,還真可能被夏志傑忽悠,什麼都不問幫他做了這件事。

沈嘉石想到夏澤,心中總是嫉妒參雜着不屑,感情複雜的很。

說來,他和夏澤也算是一起長大。他雖然姓沈,卻是多數時間都住在夏家老宅,逢年過節少不了要和夏澤遇在一起。和夏澤偶爾回老宅一次,卻理直氣壯的將自己當做主人不同,沈嘉石雖然得夏奶奶偏愛,卻無時無刻不在心中提醒着自己寄人籬下的身份,從不敢如夏澤那般任性恣意,而是恪守規矩,小心翼翼。

同樣的年紀,夏澤沒心沒肺不求上進,他卻從小就身上擔著振興沈家的重擔,不敢有一日的鬆懈。夏澤什麼都不用做,就可預見的一世富貴,而他想要得到什麼,只能通過自己的努力。他必須要比夏澤做得好,比大多數人都做得好,才能在夏奶奶的眼中看到滿意,才能安穩的留在夏家,而不用擔心會被送回沈家。

幼時,他並不懂夏家和沈家的區別,只是覺得夏家的房子更大一點,夏家的生活更好一點,可隨着年齡漸長,他越來越明白夏沈兩家的區別。他已經習慣了夏家這種奢華精緻的生活,再讓他回到沈家,他是萬萬不願意的。更不要說夏家站在海城的世家頂端,而沈家早已沒落到少有人提及。兩家地位的差異仿若鴻溝,習慣了站在頂端,他怎麼捨得再掉下去。

平日他一個人,這些念頭並不顯,可每每只要看到夏澤,這些念頭就會在他的心裏發酵,讓他嫉妒到發狂。在他看來,夏澤就是一個蠢貨,除了身世和那張臉,夏澤還有什麼能比得上他。可不管他做的有多好,不管夏奶奶對他有多少讚譽,只要夏澤出現,眾人的視線就會被夏澤吸引,只因夏澤姓夏,是夏志成的兒子。

某次無意中,他偷聽到了夏奶奶和夏思慧的爭執,他才知道夏澤擁有的比他想像的還要多。原來那些夏奶奶精心保管的珍貴字畫也是夏澤的,而那些字畫原本應該是屬於沈家,是屬於他的。他的嫉妒在聽到這個消息后達到了頂峰,在無法宣洩的負面情緒里,他第一次動起了那些字畫的主意,然後一發不可收拾……

掛斷了電話,沈嘉石招了一輛車趕往了夏家老宅。管家在電話中說夏奶奶身體不好了,沈嘉石隱隱覺得夏奶奶病的太過突然,不免擔心是不是贗品的事暴露了。可他轉念一想,若是贗品的事被發現,夏志傑不可能什麼都不和他說。夏志傑那邊風平浪靜,那就是夏奶奶的身體真出問題了。沈嘉石微微皺起眉,他在夏家過的如魚得水靠的全是夏奶奶,萬一夏奶奶有事,他以後估計就沒這麼方便了。

這樣一想,沈嘉石的眉頭就皺的更深了。上次他拿到怡然居的《報春圖》,陳輝執意要湊成一套才肯出手,如此一來時間拖得久不說,湊齊的一整套也太過顯眼,他擔心被夏家聽到什麼風聲,一直沒有答應下來。如果夏奶奶身體真出了問題,他原先想的細水長流怕是不成了,不如一次湊齊一整套,這筆錢夠他下半輩子在國外衣食無憂了。

沈嘉石一路心思翻轉,趕到了夏家老宅。

五福堂內,池以衡借口這些是夏家的家事,委婉的表示了告辭。他和沈嘉石在門口錯身而過,沈嘉石客氣的和池以衡打了一個招呼,“池先生。”

池以衡神情冷淡,對沈嘉石的招呼不置可否,沈嘉石臉上的笑容凝固,隱隱變成了難堪。

顧不上深想池以衡的反應,沈嘉石很快調整了情緒,敲門進入了夏奶奶的房間。讓他意外的是,房間內人不少,可氣氛卻是異常的凝重,難道是夏奶奶的身體有什麼不好?

念頭閃過,沈嘉石關切的看向夏奶奶,正要開口,夏志成已經沉聲道:“嘉石,這次讓你回來是有一些事要問你。”

沈嘉石心中猛地一跳,一股不妙的預感在心裏滋生。他剋制的不讓自己去看夏志傑,佯裝若無其事道:“三叔,什麼事?”

夏志成緊緊盯着沈嘉石的反應,示意他去看一旁桌上放着的兩幅畫。“這兩幅畫你認識嗎?”

攤開在沈嘉石前面的是兩幅唐翌年的《報春圖》,一掃眼看去兩幅畫幾乎是一模一樣。但沈嘉石不用多看就知道其中一幅是真跡,而另一幅是他用心臨摹了近一周的贗品。他顧不上想真跡怎麼會在這裏,而是裝出了一副慌張的表情瞥了夏志傑一眼。

這一眼,夏志傑立刻警惕起來,反應極快道:“嘉石你看我幹什麼?”

沈嘉石似乎沒有預料到夏志傑會這樣說,不敢置信的神色在臉上一閃而過,黯然的低下了頭。

他的反應頓時讓屋內的視線全部齊聚到了夏志傑的身上,夏志傑強笑道:“母親,我說過我確實是打過小書房裏面東西的主意,但我真的只是藉著抵押了幾天。絕對不敢讓夏家的東西流落在外的。”

對於他的話眾人眼神閃過的全是狐疑,夏志傑壓着心中的怒意,意味深長道:“嘉石,有些話是不能亂說的……”

“二哥!”夏志成沉聲打斷了他的話,示意沈嘉石,道:“嘉石,你來說,這兩幅畫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夏志成從政多年,雖然一向是走的親民路線,但日積月累,身上還是積威頗重。他只是看了沈嘉石一眼,沈嘉石就心中一抖,再看夏志傑的眼神就透出了為難。

“老四,我……”夏志傑預感到了不妙,事到如今他也看出來了,沈嘉石這個小賤|人一直背着他偷偷倒騰小書房的東西。如今事情暴露出來,沈嘉石竟是打算全推到他的身上,他怎麼可能認下這件事?也怪他錯估了沈嘉石的膽子,以為證據確鑿,沈嘉石應該不敢說假話,沒想到……

夏志傑急切的想要辯白。“老二你閉嘴,讓嘉石說。”自來了之後就一直沉默的夏志飛第一次開口道。夏志飛性子老實,平日眾人都將他當做了透明人。如今他撐起哥哥的架子,夏志傑猶豫了一下,陰狠的瞪了沈嘉石一眼,聽話的閉上了嘴。

沈嘉石低着頭,眼中閃過了一絲譏誚。他敢動這些東西就是已經想好了退路,只是沒想到事情暴露的太早,出乎了他的預料。頂着夏志傑彷彿實質的威脅視線,沈嘉石一臉歉疚的看向了夏奶奶,動了動嘴唇還是什麼都沒說。

“嘉石!”夏奶奶撐着身子喊了一聲,語氣中是深深的失望,“你說!”

沈嘉石狼狽的避開了夏奶奶的視線,羞愧的小聲道:“是……是二伯讓我臨摹了贗品把真跡換出來的。”

“沈嘉石!”夏志傑陰着臉道:“我拿出去的真跡可都贖回來了,嘉石你可不要亂說。”

夏志傑提到了贖回,聯繫到他之前幾次說起抵押,夏志成敏銳道:“你把這些字畫拿去做了什麼?”

夏志傑遲疑着如何開口,夏志成已經不耐道:“嘉石你說!”

沈嘉石擔憂的看了一眼夏奶奶,還是輕聲道:“二伯說他在外面欠了一大筆賭債,說想借用這些字畫暫時去抵債。”

“老二你居然沾賭。”

“二哥你居然沾賭。”

亂鬨哄的聲音中,夏志傑狠狠的剜了沈嘉石一眼,這個小賤|人手裏握着他的把柄,簡直是有恃無恐。兩人視線相對,沈嘉石神情透着無辜,眼中卻是滿是冷意。他還記得他第一次對小書房裏的東西動了心思,腦子一熱就偷了一幅畫出來,結果被夏志傑抓了一個正着。他以為夏志傑會告訴家裏,心中害怕不已,沒想到夏志傑明面上一笑而過,讓他把畫還了回去,晚上卻是找進了他的房間,不僅上了他的床,還以此威脅引誘他幫着往外倒騰小書房裏面的真跡。沈嘉石冷冷的想,夏志傑當初威脅他的時候就該想到,他找到機會是一定會反咬回去的。若不是夏志傑一次次的引誘他,他也不會被養大了心思,一步步走到了今天這一步,再也無法回頭。

夏志傑的沉默顯然是默認了沈嘉石的話。只聽“啪”的一聲脆響,卻是夏志飛給了夏志傑一記耳光。

屋內一時寂靜無聲,夏奶奶只覺一口氣堵在心裏,身上的精神氣彷彿剎那被抽了一個乾淨。她一手帶大的兒子,不僅賭錢還偷着倒賣家裏的古籍。她前不久還跟老四說擔心夏澤糟蹋了東西,如今就被老二的行為狠狠抽了一記耳光。

夏奶奶捂着胸口,聲音虛弱道:“老二你說,你到底倒騰出去多少東西?”

“我……”夏志傑根本不知道沈嘉石那個小賤|人背着他倒騰了多少東西。他心思急轉,就聽到沈嘉石低聲道:“一共是七幅,除了已經贖回來的,流到外面的還有七幅。”

“七幅!”這一下屋內的人全都嚇了一跳,連夏志傑自己都吃了一驚。夏爺爺留下的畫無一不是價值連城,依着《報春圖》算,七幅畫的價值少說也得上億。

夏志傑沒想到沈嘉石這麼大膽,顯然沈嘉石以為拿捏住了他的把柄,他不敢撕破臉,會替沈嘉石背了這個黑鍋。

夏志傑冷笑起來,斷然的否認道:“嘉石,我自己從小書房倒騰出去幾幅字畫我自己清楚,你不要在這裏信口胡說。”

“我沒有。”沈嘉石挺直了身體,一字一句道。

沈嘉石的表情不像說謊,眾人隱隱都相信了沈嘉石的話。再則沈嘉石是大家看着長大,誰也不認為才十八歲的沈嘉石會心思深沉到這個地步。

夏志傑心裏發狠,乾脆坦白道:“我是在怡然居輸過幾次,一時錢不趁手抵押過幾幅畫,可事後都贖了回來,這些在怡然居都可以查到記錄。”

怡然居的名字讓夏志成的臉色沉了下來,除了夏奶奶,屋裏的其他幾人也都或多或少的聽過怡然居的名字。不僅因為怡然居是海城最大的地下賭場,還因為怡然居的背後站着的是海城的另一位副市孫德元。對方和夏志成的政見頗有不合之處。

夏志傑一直含糊的不說也是因為孫德元的存在,利字當頭,他沒少背着夏志成和孫德元勾搭。他說到這裏滿以為沈嘉石會被唬住,沒想到沈嘉石神色不變,還是咬死了之前的話,他沒有說謊。

夏志傑的臉色難看起來,心中不由打鼓,他曾帶着沈嘉石去過怡然居,沈嘉石應該知道他在怡然居有記錄這句話不是說謊,只要夏志成一查就清清楚楚,可沈嘉石為什麼還敢死咬住不鬆口?

他的神色被沈嘉石看在眼中,沈嘉石心裏冷笑起來。這個黑鍋不管夏志傑想不想背,他都要背定了。

兩人對峙間,夏志成開口道:“既然二哥說怡然居有記錄,我們就去查一查。”

有了夏志成這句話,沈嘉石徹底放下了心。他很快在臉上堆出了愧疚的表情,欲言又止的看向了夏奶奶。

夏奶奶嘆息一聲,朝着沈嘉石招了招手,雖然嘉石這件事做得不對,可說來說去還是老二的錯。只是這件事之後,嘉石也不適合再留在夏家,必須的送回沈家了。

夏奶奶拉着沈嘉石,想替他開口說幾句話。老二再怎麼鬧騰,老大和老四和他都是一母同胞的親兄弟,哪有什麼隔夜仇。可憐嘉石小小年紀,夏家除了她,其他人也都和沈家不親近,嘉石一個人沒有夏家的幫扶,怎麼能撐得起沈家。

夏奶奶的神情落在了一眾人的眼裏,夏志傑不用說直接黑了臉,夏志成看着也心煩的厲害。母親要是平時偏着沈家也就算了,這個時候還想着替沈嘉石說話。七幅畫,一個億,這些畫要是追的回來還好,追不回來母親不會是以為老二要一個人擔了這個責任,夏家認了這個虧吧?說句不好聽的,要是沒有沈嘉石,老二能把東西倒騰出去?”

夏志成冷着臉阻止了夏奶奶的開口,徑直道:“夏家不養賊,嘉石你的東西我已經讓人收拾好了,你帶回沈家去吧。日後你也不要再登夏家的門,在外面也不要再和夏家扯上任何關係了。”

“志成?”夏奶奶難以置信的看着他。

夏志成無動於衷的看了夏奶奶一眼,冷着臉又加了一句,“以衡送回來的《報春圖》價值一千萬,這筆錢是以衡的朋友出的,我不管老二和沈家怎麼攤,中午之前把這筆錢湊出來還給以衡。”

“老四?”夏志傑也難以置信的看着他。

夏志成心裏窩着火,陰着臉沒有再看任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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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夏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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