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隱瞞
“韓玲是誰?”
乍一聽到這個陌生的名字,一直繃緊了心弦的夏思慧驀地放鬆了下來。她無奈的看着夏澤,就像是在看一個調皮的孩子一樣,笑着道:“小姑知道了,是不是有人在你跟前說了什麼?還說的有板有眼,對不對?韓玲這個名字我保證沒有聽過,現在放心了吧。你父親的初戀就是你母親,不會有別人。”
夏思慧說的十分肯定,夏澤猶豫的點了點頭。夏思慧笑着踮起腳尖在他的頭上揉了一把,憐惜道:“不要亂想,小孩子哪來這麼多心事,小姑希望的是你開開心心長大,好不好?”
夏澤臉上露出了一絲笑容點了點頭。
夏思慧想了想,說:“要不這樣,高考完小姑接你出國玩。你不是想開車嗎?小姑送你一輛跑車怎麼樣?”
夏思慧雖然故作輕鬆,可她轉移話題的意思十分明顯。夏澤看在眼裏心中說不出什麼滋味。夏源是這樣,小姑姑也是這樣,這種別人都知道,卻都瞞着他的感覺太難受了。他們看起來都對他十分好,也許在他們的眼中,他們所有的隱瞞也都是為了他好,可他根本不想要這種好。
一直到逛完了花園,兩人誰也沒有再提夏志成的事。夏思慧笑眯眯的送走了夏澤,一直堆在臉上的笑容消失,她心事重重的看着夏澤遠去的背影,轉身去找了夏奶奶。
夏奶奶住的地方是位於老宅中軸線上的五福堂。堂廳內,夏奶奶看着急匆匆大步趕來的夏思慧,不滿的哼了一聲。
“你的教養呢?在國外待了幾年,連怎麼走路都不會了嗎?”
夏思慧已經習慣了母親的刻板,這些訓斥對她而言不痛不癢,她苦笑的關上門走了過去。“母親,我有事找您。”
“什麼事?又是為了夏澤?你一回來先去看夏澤,在你心裏一個晚輩都比你母親重要,是不是?”夏奶奶語氣不好,透着明顯的不滿。
夏思慧知道母親的脾氣,像小時候一樣撒嬌的湊到了夏奶奶的身邊。“母親,您知道的?池姐姐去世的早,我也是心疼小澤。”
“什麼心疼?分明是擔心我又刻薄他吧?”夏奶奶冷聲道。
夏思慧不好說她就是擔心這個,抱着夏奶奶的胳膊將臉貼了過去。夏奶奶感受着她的親近,臉上的表情逐漸緩和了下來。畢竟夏思慧是她老來得女,從小也是疼到大的,罵歸罵,心裏還是捨不得。
“說吧,這次又是什麼事?”
夏思慧笑了笑,起身認真道:“是關於當年那件事,小澤不知道從哪裏聽到了風聲。母親,除了我們幾個外,那件事應該再沒有其他人知道了吧?您不是說已經安頓好了那個姑娘,她應該不會找回來吧?我記得那個姑娘叫田曉靜,也不知道誰在小澤面前胡說八道,提到什麼韓玲?您知道是怎麼一回事嗎?”
夏思慧的一連串問題問出,夏奶奶的表情一直很平靜。完全看不出任何的情緒。直到夏思慧提到了韓玲,夏奶奶才微不可見的皺了皺眉,繼而又再度平靜了下來。
等到夏思慧說完,夏奶奶瞥了她一眼,不以為意道:“不過一些閑言風語,夏澤能知道什麼?就算知道了,夏澤又能怎麼樣?要計較也是池欣雲計較,夏澤有什麼資格管他父親的事?”
“母親!”夏思慧不贊同道:“是您說當年的事只是意外,不應該影響池姐姐和三哥的生活,我才答應您一直瞞着池姐姐的。既然已經瞞了這麼多年,就一直瞞下去好了。小澤是沒資格管,可他知道了肯定不會高興。我希望小澤開開心心的長大,這也是池姐姐的心愿。”
“池姐姐”“小澤”夏奶奶聽着這兩個名字就不耐煩,可她難得見夏思慧一次,實在不願意因為這些小事爭執。當下哼了一聲,順着夏思慧的話說著:“知道了,聽你的。還有其他事嗎?”
夏奶奶本意是想轉移話題,不想夏思慧猶豫了一下,試探道:“小澤已經年滿十八歲了,母親您看父親留給小澤的那些書畫是不是可以交到小澤手裏了?”
夏奶奶板著臉,道:“你倒是替夏澤操心多。”
夏思慧訕笑,放緩了語氣,柔聲道:“母親您也知道,父親留下的東西裏面一半是池家的,本來就該傳給夏澤,您……”
“夏思慧!”
夏奶奶第一次連名帶姓叫了起來,不滿的看着她道:“夏澤還小,他懂什麼。剛剛嘉石還跟我說,一本民國版的《南山集》被夏澤從書房帶出去,隨便在花園亂丟。手頭的東西他都不愛護,我怎麼敢把你父親留下的東西給他。那都是老祖宗辛辛苦苦傳下來的,連當年那麼艱苦的環境你父親豁出命去都要把這些東西保下來,那些東西不是給夏澤糟蹋的。等他懂事了,該給他的難道我還會昧下不成?”
夏奶奶越說越大聲,越說越生氣,夏思慧趕緊去拍夏奶奶的胸口,連聲說著:“母親,我知道,我知道。”
夏奶奶緩過了一口氣,恨恨的瞪了夏思慧一眼。“這件事先不要和夏澤說,到了該給他的時候我一件都少不了他的。”
夏思慧心中雖然覺得不妥,可看着夏奶奶的樣子還是點了點頭,她不敢再刺激夏奶奶了。
房門外,沈嘉石聽到這裏轉身靜悄悄的離開了。回到房間,沈嘉石想了想,拿出了手機飛快的摁下了一組熟悉的號碼。
電話響了兩聲就被人掛斷了,不一會有短訊進來。“什麼事?我不是說了這幾天不方便聯繫嗎?”
沈嘉石握着手機勾了勾嘴角,回了一條短訊。“你讓我上次帶出去的那副畫呢?剛剛小姑跟奶奶提到了要把那些字畫交到夏澤手裏。”
這次對方的反應更快,短訊很快回復過來。“我知道了,過幾天就把那幅畫還回來。”
沈嘉石看着這條短訊,臉上的表情晦澀難辨。他靜靜的坐在那裏,想起了夏澤下午拿着的那本《南山集》。民國版本的《南山集》不值錢,可真正的《南山集》真跡卻值海城市中心一套上百平米的房子。七十年前,《南山集》真跡還是他們沈家的收藏,一轉眼,《南山集》就變成了池家留給夏澤的東西。沈嘉石冷冷的想着,臉上閃過了一絲嘲弄。
這天晚上,除了遠在國外沒消息的張亦文,夏家全家終於都聚齊了回來。老宅大廳內,夏奶奶坐在最中間,沈嘉石陪在她的身邊,夏家十幾口人圍在了夏奶奶周圍,熱熱鬧鬧的慶祝着夏奶奶的七十八大壽。今天只是夏家的家宴,夏家對外的壽宴是在明天。儘管夏家已經刻意低調,但夏家在海城這麼多年,姻親故舊不少。早在一個月前,夏家就已經給一些親近的人家送出了請柬,其中排在首位的正是池家。
池家和夏家的關係,細說起來可謂是姻親故舊四個字全沾。解放前,同為海城世家大族的兩家就一直保持着來往。彼時,夏家是海城出名的書香世家,而池家則是盤踞海城一帶的大軍閥。兩家看似八竿子打不着,但其實雙方的私交並不差。解放后,夏家和池家因為某些政治原因不得不疏遠,直到在那場席捲全國的大動|亂中,夏澤的外公池茂輝救了夏澤的爺爺夏衛國一命,兩家的關係才又恢復到了從前。
後來池欣雲嫁給了夏志成,兩家的關係更進一步。雖然隨着池欣雲的意外去世,隨着夏爺爺和池外公相繼離世,兩家的關係早已不復以往的親近。但真要論起遠近,還是沒有哪一家可以比得過池家和夏家的關係。
餐桌上,夏志傑也正和夏志成提到池家。夏志傑是夏澤的二伯,今年五十三歲。因為保養不錯,看起來就像是剛剛四十齣頭。夏志成一共有兩個哥哥,大哥夏志飛今年五十八歲,是一個看起來有點微胖的中年男人,帶着一副眼鏡,性格老實而平庸。目前在海城環保部門任職,馬上就要退休。二哥夏志傑正好和夏志飛性格相反,精明而狡詐,十分有膽子。他沒有如其他兄弟一般走仕途,而是做起了生意。頂着夏家的名頭,夏志傑的生意做得十分不錯。此時,他跟夏志成提到的就是海城城西那塊正要開發的地。
“老三,你跟哥哥說句實話,那塊地是不是已經是池家的了?”
夏志成搖搖頭,“那塊地是要經過正規投標走流程的,是不是池家還不好說。只是從目前看,池家的實力是最雄厚的,而且給出的條件最好,十分有誠意。”
夏志傑心說“屁!什麼叫不好說,這和已經是池家的有什麼區別。”只是想是這樣想,夏志傑對那塊地還是心癢難耐。他也知道論實力他拼不過池家,就想通過夏志成想想辦法。
“老三,有沒有可能……”
夏志成做官這麼多年,怎麼可能看不出二哥的想法。只是夏志成向來小心謹慎,在小事上他可以睜隻眼閉隻眼,但這種事上他從來不會落人把柄。再說,池家拿到地和夏家拿到地對他而言都沒什麼區別,犯不着冒險。夏志成為難道:“二哥,這個項目雖然是我負責,但該怎麼辦自有一套程序,這可不是我說了算。就連周家前幾天為了這件事找我,也被我撅了回去。”
夏志成委婉拒絕,順手拎了周家做了一個示範。夏志傑聽到周家卻是心中一動,閃過了一個念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