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攀比之心甚濃
一道儒雅的男音從身後傳來,江懷良只顧着安慰自己媳婦兒,都懶得回頭看上一眼來人。
許氏迅速從丈夫懷裏退出來站定,然後捏着帕子擦了擦臉,嗓音猶帶嘶啞的打了個招呼。
“秦大人。”
秦振寧對她點了點頭。
“你用不着過多擔心,晚姐兒不是那種軟弱的性子。李呈修若是真敢幹出什麼薄情寡義的事情來,她必不會心慈手軟的。再說了,”
揚揚下巴指了指旁邊的彪形大漢。
“這不還有我和老江呢嗎?我們兩個人蹲在旁邊守着,還能叫孩子陰溝里翻了船不成?”
“哼,你是你我是我,少把我跟你個小白臉拉扯到一塊兒!”
低頭瞅着這人腳上那雙丑了吧唧的鞋子,老江小鼻子小眼的哼唧。
“唷,這就把寶貝鞋子給套腳上了?要我說你這人也不行吶,大丫頭千針萬線才做出來的鞋,咋能就這麼直接給穿上了呢?這不得打個板給貢上?”
老秦得瑟的晃了晃腳丫子。
“嫉妒了吧?知道我穿的比你穿的好看是吧?
我要是告訴你,年前走年禮的時候我收到了兩雙鞋,能讓我換着穿。你是不是就得更抓心撓肝了?”
“呸,說的好像誰沒有似的!”
啥時候也不輸人輸陣的真漢子,大眼珠子瞪的賊精神。
“我不僅有大丫頭孝順的兩雙鞋,還有二丫頭孝順的兩雙鞋墊子!”
老秦淡定的挪了兩下步子。
“哦,你沒我穿的好看。”
老江繼續瞪眼。
“昨天老子閨女還說了,以後年年都給我做了捎回來。穿不完,根本就穿不完!你說你拿啥跟我比?”
“嘖,你沒我穿的好看。”
“我才是她爹!”
“嗯,反正你沒我穿的好看。”
“你滾!”
受到了劇烈言語攻擊的壯漢,憋屈的想上去捶他,然後被身邊的媳婦兒以眼神喝止住。
許氏現在倒是被沖淡了離別的哀愁之心,可看見這倆湊到一起都往百歲上撲騰的男人,每次都因為這些雞毛蒜皮的事情攀比不休,她就不免覺得頭疼。
果然大丫頭說的對,端水大師這個活兒需要一定的技術含量,不是一般人能端穩當的。
“你倆都夠了,說點正經的事情不行嗎?一天到晚扯這些沒用的幹什麼?”
扭頭看向秦振寧。
“既然你來都來了,方才為什麼不出來送一送?左右有故交之誼在,外人就算知道了也算不得多離譜。”
“何必橫生枝節呢?”
老秦看着女兒方才離開的方向,那路口早已空無一人,可他的眼中依舊瀰漫著慈愛的笑。
“知道她能安好便是,我在不在的這又不重要。”
低頭瞧見自己乾淨的鞋尖,他眼中的笑意幾乎溫暖了整個春寒料峭的季節。
“你們看,也有人惦記我了呢。”
這話說的多少是讓人覺得有些心酸,許氏想起了很多年前。那個時候對面這人還不是如今的秦大人,他還只是一個圍在姐姐左右獻殷勤,動不動就會被姐姐給逗得面紅耳赤的少年。
命這個東西啊,不僅任意劃開了人的生死,也把許多人的幸福永遠停留在了過去的時光里。
“姐夫,你也要好好的。”
時隔多年再次聽到許家小妹這麼稱呼自己,秦振寧突然覺得心裏有點委屈。
“我還是你的姐夫,可你姐姐卻早已不在我身邊。我以為這輩子,在名份上都不可能再跟她扯上任何關係了。瑜姐兒,多謝你又這麼喚我一回。”
“別這麼說,你跟我姐六禮都已經走了大半,若不是出了變故被迫停下婚事,你本來就是我高陽許氏板上釘釘的女婿。哪怕現在沒了正經名分,可我姐她是認你的。”
許氏真是個愛哭的婦人,尤其是丈夫活着從戰場回到她身邊以後。大概是又有了嬌寵她的人,所以比起當寡婦的那些年,她現在好像更加容易觸景生情。
“當初我們逃出京城的時候,我姐把婚書帶着了。後來下葬的時候,我把你們的婚書一同放進了棺材裏。”
秦振寧聽着笑着,又有些嘶啞了嗓子。
“這個謝字,愚兄都已經不知道對你們夫婦二人說過多少次了。
可是小妹,今天我還是要再說一回。我秦振寧,這輩子都欠你們的。
多謝妹妹妹婿恩德。”
“嗐,說那些外道話幹啥?”
老江別看平時扞衛自己這嫡父之位的時候賊囂張,但是每回瞅着老秦這苦逼的樣子,他又覺得對方也實在是太苦逼了一點。
“那啥,你也甭難受了。聽我跟你嘮啊,其實以後的事也不是沒有解決的法子。”
湊過去大手一伸,攬住老秦肩膀一副哥倆好的樣子,湊在一起嘀嘀咕咕的瞎出主意。
“雖然名份這個事情上面吧,肯定是不能光明正大的再扯出來。但其他的事情,多少還是能變通變通的。
你聽我跟你說,我在老家給自己墳坑刨的賊大了。本來是打算我跟瑜姐兒死了以後,到時候直接躺進去,瑾姐兒跟我倆住一個墳圈子裏也不孤單。
現在這不是你又冒出來了嗎?
要實在不行這麼著,等你死了以後乾脆也埋我家祖墳里去。左右我那麼大個墳坑,也不在乎再多擠你這一把骨頭。
到時候咱們四個擱下面打麻將都不用找外手,想想是不是就賊刺激了?”
“江懷良,你給我閉嘴!”
許氏時常會被自家這腦袋挺大,但是腦子不太大的憨貨,給氣的想吐血。
“那是老江家的祖墳!他姓秦,能跟你老江家扯上什麼關係?我姐在名分上是你的原配嫡妻,你要讓她在老江家的祖墳里續弦啊?”
訓完丈夫又趕緊轉過臉,不大好意思的動了動嘴角,強行扯出一點笑來替他賠不是。
“秦大人,對不住啊。”
這時候也不敢再追憶往事的叫姐夫了,許氏整個人都笑的有點尷尬。
“我夫君他一個農家子出身的武夫,也不太懂世族傳承事死如事生的道理。
他沒有想讓你叛出家族的意思,就是隨口由心的那麼胡扯了幾句,你可萬萬別跟他這個粗人一般見識。”
“不會的,你別多想。”
秦振寧嘴裏話回的客氣,可眼底的那些幽光,卻分明非常不安分的跳動了起來。寒風一吹,熠熠生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