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沒有疤的孩子長不大
第7章沒有疤的孩子長不大
【雄血吸蟲和雌血吸蟲一合抱就是一輩子,到死也不分開,堪稱愛情典範。所以以後別羨慕比翼鳥,要做就做一對血吸蟲。】
拔完了指甲楊予曦也沒有來,她打電話說剛剛上出租車,沈蜜眼看着就快回去了,就讓楊予曦直接去了她家。
“還要打針的。”肖逸見她着急要回去,說。
“我知道,可是,我必須早一點回去,去一趟房太太家,我中飯就沒給她做,需要給她一個解釋。”沈蜜說。
肖逸想了想:“那我去藥店買一份同樣的葯,回去給你打點滴。”
沈蜜問:“你會打針?”
“會。”
“那會不會太麻煩你了啊?”
“會。”
“呃,那要不然還是在醫院裏打吧,不能因為我而耽誤了你的工作。”
肖逸面無表情地說:“我離開‘解剖室’沒人會發現,老闆來的話,小梅會電話我。你是新工作,最好重視些。”說完,去杜銳那裏詢問打針的事。
杜銳壞笑:“有一針是肌肉注射。”
肌肉注射,不就是要往臀大肌上注射?俗稱的屁股針。沈蜜的臉頓時有點紅了。還沒等她開口,肖逸就先拒絕了:“肌肉注射這個我會在醫院讓她打,回家我給她打點滴。”
杜銳板起了臉:“那多麻煩呀,你都會打就一起弄唄!”
肖逸把他推到一邊去:“快開藥!”
杜銳嘿嘿笑着在電腦上打起字來。
了一雙拖鞋,腳趾甲拔掉之前,疼痛的感覺都沒有,誰知道包紮好之後,每走一步就脹痛,紗布摩擦在嫩肉上面的感覺也是極其不舒服。
從醫院出來,沈蜜穿着杜銳給的拖鞋,肖逸修長的手指提着她的高跟鞋,先去醫院門口打車。
出租車已經停在了路邊。
沈蜜一瘸一拐的,遠遠地看見出租車司機和肖逸都在看自己,心裏有點急了,可是腳上實在脹痛難忍,她停下來,對肖逸招了招手。
肖逸快步走了過來:“怎麼了?”
沈蜜不好意思地說:“你還是得抱抱我,不然……啊!”
她話還沒說完,身子便猛地騰空,不由得輕呼一聲,趕緊摟上了他的脖子。一顆心撲通撲通地狂跳起來。
肖逸胳膊挺瘦的,硌在背上有點硬,不過沈蜜還是能夠感覺到他穩穩的力量。
沈蜜抬頭望着他線條冷硬的下巴,輕咳一聲,趕緊將自己的頭轉向前方,目視着出租車司機的方向,讓自己看起來盡量顯得清心寡欲,一派正經。
撲通撲通——心跳的聲音雜亂無章。
肖逸小心翼翼地把她放進了出租車,姿勢體貼溫柔,這讓沈蜜不禁胡思亂想,他是不是經常這樣抱女孩子。
果然是好了傷疤忘了疼啊,她居然有心思琢磨這樣無聊的問題,還是好好考慮一下待會兒怎麼和房太太解釋曠工的事吧!肖逸直接把她送到了房太太家,這一次都沒有讓她說,特別主動地將她抱進了樓道。
房太太家住在三樓,沈蜜依舊僵硬着脖子,目視前方,盡量忽視頭頂傳來的男子氣息,還有他襯衫下面溫熱的體溫和心跳,她緊繃著小臉,問道:“你不累嗎?要不放我下來歇一歇?”
“我體力很好。”
肖逸說話的時候,沈蜜竟然盯着他的喉結移不開目光,心跳不禁又快了幾分。
很快便到了三樓,肖逸身子一低,將她放下,說:“你好好說,我在門口等你。”
“嗯。”
她敲開了房太太家的門,一瘸一拐地走了進去。
五分鐘后,沈蜜出來,關上了門,小臉並不是很愉快。
“怎麼說?”肖逸問。
沈蜜的嘴唇抿了抿:“也沒說什麼,就是讓我休息一天,明早繼續來做飯。還說以後讓我愛惜身體,不要成了和她一樣的殘廢。”
肖逸低頭看了看她的腳:“嘴挺毒,那你想工作嗎?”
“不是我想不想的問題啊,而是一定要繼續工作。我總不能讓人家餓着。再說,雖然行動不方便,但我還是可以做飯的。”
肖逸沒再說什麼,低下身子,將她攔腰抱起:“我送你回家。”
沈蜜倚在他的懷裏,心裏一陣感動,喃喃道:“肖逸,你真是個好人。”
肖逸輕笑道:“感動了?”
“感動啊,怎麼能不感動呢?你這麼不求回報地幫我。”
“你怎麼知道我不求回報?”
沈蜜故意開玩笑說:“雖說瘦死的駱駝比馬大,我現在啊,活得還不如一頭驢。你看中了什麼,就從我家拿吧!”
肖逸被她的妄自菲薄給逗笑了:“哦?那一會兒我可要好好看看,我家正缺一台洗衣機。”
說話間,兩個人已經出了房太太家所在的樓房,肖逸並沒有放下她的意思,沈蜜也不多話,偷偷地享受這樣的待遇,占他的便宜。
“洗衣機不行,洗衣機是新買的。”沈蜜趕緊拒絕。
“那你的梳妝鏡不錯,我拿回去給肖瀟用。”
“不照鏡子我會生無可戀的!”
“臭美。”
沈蜜幽幽地嘆息,看着自己腳趾上的紗布,說:“唉,不管多麼努力,在別人眼裏,我終究只是個美女而已。”
肖逸一副受不了她的表情,手臂一抬,作勢就要把她扔出去。沈蜜害怕地“哎”了一聲,摟緊了他的脖子!她的臉近在咫尺,大眼睛怯怯地望着他,耳垂劃過他領口敞開的鎖骨,肖逸有一瞬間的怔神,猛然意識到一個問題。
為什麼今天有兩次都被她這驚嚇、痛苦、怯怯的模樣弄得心尖兒痒痒的?
他是不是變態?或者,有虐待傾向的心理問題?“肖逸,你別鬧。”她嬌柔的聲音把他拽回了現實。
肖逸不再逗她,將她抱穩,眉宇舒展開,心事重重地繼續前進。
穿過小區,終於到了沈蜜家所在的樓房,此時正是下午兩點,一天中最熱的時候,沈蜜看到肖逸的脖子上又浮現出一片紅色的疹子,他的額頭上也有微薄的汗珠。
“要不你放我下來吧,我自己能走。”沈蜜說。
“不用。”肖逸抱着她走進了樓道。
他拾階而上,面無表情的樣子讓沈蜜莫名地心疼:“你把袋子和高跟鞋給我吧,我拿着。”
肖逸沒聽,依舊拎着她的鞋和葯,固執的樣子在沈蜜眼裏真的是很帥,只不過說出來的話總是給他減分。
“你沒心沒肺的,能有多沉。”
沈蜜眼中的感激瞬間熄滅一半。
剛走到五樓,兩人就聽見六樓的門開了,楊予曦有沈蜜家的備用鑰匙,早就到了,樓道里隔音差,楊予曦聽見有人上樓的聲音便率先打開了門。
沈蜜窩在肖逸懷裏,看到楊予曦的一剎那有些不好意思,楊予曦則朝她壞笑着,這個壞笑,如同杜銳看見沈蜜時對待肖逸的一樣曖昧,沈蜜猜肖逸一定發現了。
她趕緊動了動身子,肖逸一站穩,便將她放了下來。
楊予曦扶住沈蜜,將兩個人迎進了門。
沈蜜半躺在床上,腰后被楊予曦墊了個枕頭,冰水送到了嘴邊,着實享受了一把當病號的待遇。
肖逸站在床邊,拿着針管認真地兌葯,他的身影挺拔修長,在沈蜜的目光里,他的身上彷彿披着一件白大褂。
她忍不住說:“你當醫生的時候一定很帥。”
“現在不帥?”肖逸用中指彈了彈藥袋,頭也不抬地問。
“現在啊,湊合吧,不過穿上白大褂肯定比現在更帥就是了。”
“你不是第一個這麼說的人。”
沈蜜翻了個白眼,這人比她還要自戀。
肖逸轉過身來,手裏拿着枕頭和壓脈帶:“伸手。”
要打針了。
沈蜜黑黢黢的眼睛又變成了怯怯的模樣,肖逸心頭一動,用無奈的輕笑掩飾。
“我說伸手。”
沈蜜迫於淫威,伸出了手去,立刻就被一雙大手利落地綁緊了腕子。
沈蜜在他下針之前,不放心地問:“不都說醫生不會扎針,護士扎針才熟練,你行不行啊?”
肖逸正在給她塗酒精,聽她這樣說,故意一頓,左手托着她的手,右手拿着針頭在她的眼前晃了晃,挑眉說道:“告訴你,我最失敗的一次記錄,扎了五次都沒找到血管。”
“啊?我的媽呀……”沈蜜嚇得打了個冷戰,因為暈針而向後縮了縮。
肖逸看着她恐懼的小樣兒,沒等她反應,針頭便精準地扎進了血管。
沈蜜只覺得腕子上的膠皮管一松,針被膠布固定好,一切便結束了。
“我都沒感覺!這是我第一次扎針沒感覺到疼!”沈蜜像是佔了多大便宜似的,一改先前的恐懼,喜上眉梢,“肖逸!你好厲害!以後你給我打針吧!”
“別亂動,滾針了疼死你。”肖逸收拾起醫用廢料,面無表情地說。
然而一臉崇拜的女人仍舊不放棄:“肖逸,你好好考研吧,重新回到醫院,做一名醫生才是你的本職,不要老是憋在那個暗無天日的地方裝神弄鬼嚇唬人,以後找對象都困難。”
這種話不止一個人對他說過,年齡段從十歲跨越到六十歲,沈蜜是唯一一個讓肖逸沒有覺得煩的人。
肖逸問:“你們女人是不是都是制服控?”
沈蜜想了想:“可能是吧。我小時候的夢想是嫁給一名人民警察,我少女時代的夢想是嫁給一名機長。”
“膚淺。”肖逸嗤之以鼻,卻忽然半開玩笑半認真地問,“那現在呢?”
他的目光望過來,下午的溫潤陽光透過窗子打在他身上,將他的瞳眸照得像琥珀一樣通透漂亮。沈蜜定了定,心頭猛地一動,鬼使神差地說:“現在我想嫁給一名醫生。”
肖逸一愣,用一種複雜的目光看着她。
沈蜜見過這樣的眼神,那是在高三那一年,她拿着巧克力向肖逸表白的時候。
年少的窘迫穿過層層時光,在沈蜜的臉上渡上了一抹緋紅,她似乎意識到了自己把話說得有點曖昧了,頭腦一熱,沒等肖逸說話,便又急急地補了一句:“今天你同學那樣的,就挺帥啊!”
肖逸方才複雜的神色轉變成了驚訝,隨即點了點頭:“他叫杜銳,是我三哥。”
“哦。”沈蜜拖長了尾音,心虛地在床上躺下去,假裝看點滴里的液體。
兩個人的對話戛然而止。
就在沈蜜以為肖逸不會再說話的時候,他卻拎着裝醫用廢料的袋子說了句:“他結婚了,兒子剛滿月。”
她又沒說對那個醫生感興趣……
她剛想接話,他的人卻已經轉身走了。
沈蜜聽見肖逸跟正在收拾屋子的楊予曦交代了幾句拔針的事,就離開了。
不知為何,她的心忽然悶悶的,整個腦子裏都是肖逸。
她就知道會這樣,她就料到會這樣,只要肖逸和她稍稍走得近些,她便會神不守舍。
時隔許多年,她再次見到他,還是不可控制地被他吸引,然而此時,她已經是一個一無所有的倒霉蛋。
接下來的幾天裏,沈蜜沒有再見到肖逸,她的腳雖然在夜裏會脹痛到醒來,但白天走路只要慢一些,還是可以獨自行動的。
房太太還是冷着臉,保姆依舊絮絮叨叨,沈蜜並不在乎,每天提前十五分鐘從家出發,為了不薄的薪水而努力工作着。
這次受傷讓沈蜜終於覺察到了自己的“大大咧咧”。以前父親在世的時候總是數落她做事毛躁,大大咧咧,沈蜜都不服氣,這次的小傷,卻着實讓她嘗到了苦頭。
小時候老一輩人總說:“沒有疤的孩子長不大。”
書上也說:這世間有兩種疼痛,一種讓你受傷,一種讓你成長。
她想,她是時候長大了。
沈蜜從房太太家裏出來,路過小區門口時看見肖瀟提着兩盒禮品,又帶了些水果,正抬頭迷茫地打量樓牌號。沈蜜揮手叫她,肖瀟回頭,見到沈蜜的一刻有些喜出望外。
肖瀟是特地來探望沈蜜的,正值午後,兩個人都沒吃中飯,沈蜜的冰箱裏放着昨天包好的蝦仁鮮肉餡的餛飩,就給肖瀟煮了吃。
肖瀟性格隨和,邊吃邊笑着誇讚她的手藝:“蜜蜜,以後誰要是娶了你,就有口福了。”
沈蜜笑了:“我這樣的倒霉蟲,誰願意娶我。”
肖瀟眼睛一亮:“我哥呀!”
沈蜜怔住,有些不好意思:“別鬧,我們倆是純正的革命友誼。”
“純正嗎?”肖瀟壞笑起來和肖逸有幾分相似。
“說純正也不純正吧。”
“你覺得他是因為欠了你的錢才對你好?”肖瀟問。
“你知道了?”
“嗯,論起來,我當年出國還真是多虧了你的幫助。這不,我如今拖家帶口地給你報恩來了。”肖瀟眨了眨眼,吃了一口餛飩。
沈蜜說:“別,別說得這麼隆重,其實我那個時候是對你哥心懷不軌,才做出如此腦殘之事。”
“那現在呢?還心懷不軌嗎?”肖瀟認真地問。
沈蜜低頭喝了口湯,眼睛不知看哪兒好,說:“當然不。”
肖瀟有些着急:“你是不是覺得周辛苑和我哥是一對啊?”
“難道不是嗎?”
“我已故的父親是周家的救命恩人,所以周伯父對待我們兄妹倆一直視如己出。辛苑呢,應該是喜歡我哥的,但沒說破過,我哥應該是不喜歡她這種淑女型的,但從小就很要好,像一家人一樣,所以經常在一起而已。”
“哦,是這樣啊。”
“嗯,我聽說我哥欠你錢,第一時間就想替他還給你,不過我看你倆的苗頭,就決定不來摻和一腳了,所以你就讓他這麼欠着你吧。不過蜜蜜,我這些年在美國也有一定的積蓄,如果你們倆最後沒成,我就把錢還給你,怎麼樣?”
沈蜜臉紅了,故作鎮定地笑笑:“什麼怎麼樣啊?”
“別裝。”肖瀟瞪她一眼。
沈蜜抿起唇,低頭笑了,像是一種默許。
肖瀟舒了一口氣,一副諸葛亮的得意,說:“你們倆多配呀!我們父母去世得早,哥也早熟,特別會疼人。他從小就習慣把零用錢攢起來,給我用,他自己能省則省。”
沈蜜笑了:“他是挺能省的,不像我,敗家。”
肖瀟連忙擺擺手,信誓旦旦地說:“你可千萬不要以為我哥摳啊,他只對自己摳門,對待愛的人絕對有責任感有擔當,大方着呢!所以蜜蜜,別猶豫,有時候邁出一步,可能就在一起了。”
肖瀟的一番話讓沈蜜感慨萬千。
邁出一步,談何容易?
他是那樣好的一個朋友,在這個世界上為數不多的對她不錯的一個朋友。
她不敢說破,就連曖昧都有顧忌。生怕走錯一步,就會惹他厭煩。
所以,不是沒勇氣重來一次。
只是,害怕結局相同而已……
七月中旬,B市暑熱難耐。
沈蜜去醫院複查,在挂號處繳費的時候,身後的隊伍里有個一身套裝的職業女性突然叫了她一聲。
“沈小姐?”
沈蜜有些發懵,眼前的這個人她並不認識。
對方和氣地笑了笑,自我介紹道:“我是聶總的助理,上次去您家送禮物的時候見過您一面。”
“哦,你怎麼在醫院?”沈蜜禮貌地問。
助理指了指樓上:“聶總在樓上看病。”
“怎麼了啊?”
“他的老毛病又犯了,神經性厭食。已經好幾天吃不下東西了。”
厭食症?沈蜜上次見聶永恆,他看起來挺健康的。怎麼會得厭食症呢?
助理問:“您這是腳受傷了?”
沈蜜說:“哦,我這是一點小外傷,馬上去複診。”
沈蜜坐在杜銳的診室里,這一次肖逸不在,杜銳依舊是一副醫生招牌的嚴肅臉,拆開她的紗布看了看。
“恢復得還行,這幾天天熱,勤換一換藥,別讓傷口化膿。”杜銳說道。
“嗯,好。”沈蜜覺得複診已經結束了,起身告辭。
“等等。”杜銳叫住了她,“晚上我家……”
“沈蜜,終於找到你了。”
杜銳的話說了一半,便被一道男聲打斷。沈蜜一扭頭,看見聶永恆站在診室門口。
杜銳打量着這個儀錶堂堂的男子,推了推眼鏡。
聶永恆凝視着沈蜜,嘴角勾起一抹弧度,說:“一聽說你受傷,我連病都沒看。”
他的聲音沉穩好聽,臉上帶着溫柔的微笑,眼睛卻擔憂地望着她腳上的傷,站在門口等着她出來。
杜銳淡淡地掃了他一眼,面無表情地說:“有病得治啊,別耽誤了。”
聶永恆沒有理會這個多管閑事的醫生,對沈蜜說:“你的傷嚴重嗎?”
沈蜜沒想到他會來找她,不禁有些感動,於是說:“不嚴重,小傷而已,你怎麼得厭食症了啊?”
聶永恆站在門口,看着她一瘸一拐地走向自己,雲淡風輕地說:“老毛病了,時不時會發作,沒什麼大礙,走吧,我送你回去。”
杜銳一臉笑容地走到沈蜜身邊,與剛才的嚴肅判若兩人:“弟妹,晚上一起吃飯吧,肖逸也去。”
弟妹?
什麼弟妹啊!
不僅沈蜜的表情驚訝,就連聶永恆的臉上也有一絲愕然。
“吃飯?吃什麼飯?”
杜銳笑笑:“我兒子滿月,請你們到我家裏來,沾沾喜氣。”
沈蜜笑了:“杜醫生,你好像誤會了,我和肖逸並不是男女朋友關係。”
聶永恆面無表情地打量杜銳,眉間不可察覺地泛起一絲褶皺。
沈蜜的話還沒有說完,杜銳已經把電話給撥出去了,肖逸正在上班,背景音樂還是鬼屋裏的聲響。
杜銳按下了外放,肖逸格外清冷的聲音在電話那頭響起:“有事?”
杜銳的聲音有點大,笑着說:“老四,今天你嫂子做滿月菜,你來唄?”
“滿月菜?行,我下班就過去。”
“蜜蜜在我這兒呢!”杜銳搶了一句。
沈蜜覺得這個杜銳有點莫名其妙。
“我知道,”肖逸說,“今天是她複查的日子。”
杜銳一臉看熱鬧的表情,不顧沈蜜的茫然錯愕,居然問出了一句令她頗為驚訝的話來:“本來我還想着邀請蜜蜜來我家吃飯呢,可她說你們不是男女朋友關係,原來你們倆還沒處上哪?”
“嗯。”肖逸回答。
沈蜜的心一沉。
杜銳就說:“那怎麼辦,我要不要請她來?”
肖逸沉默了幾秒:“你是不是外放呢?”
杜銳一愣:“你怎麼知道?”
“聽你的語氣就知道要整我。”
杜銳喜氣洋洋的表情立刻黑了下來。
肖逸說:“你把電話給她。”
沈蜜被這兩個人弄得一愣一愣的,木訥地接過電話,取消外放,放在耳邊。
肖逸的聲音傳來:“複查得怎麼樣?”
“說是挺好的。”
“那就好,晚上有空么?”
沈蜜的心猛地被人提了起來,吞咽了一聲,說:“做完飯就沒什麼事了。”
“跟我去三哥家吃個飯?”
一種莫名的親昵和曖昧彷彿織成一張巨大的網,將她緊緊地束縛住,沈蜜的心尖上漾起一絲微甜,點了點頭:“行啊,不過我是不是要買點什麼?”
肖逸說:“不用你準備,晚上我去接你,一起買。”
“哦,好的。”
聶永恆堅持要把沈蜜送回家,似乎根本就沒把肖逸打電話的事情放在心上。
沈蜜也沒有理由拒絕。
聶永恆和往日裏見到的意氣風發截然不同,他似乎有些疲倦,甚至連替她開車門都有些懶懶的,可與沈蜜聊天時,臉上卻掛着淡淡的笑容。
聶永恆這個人,在沈蜜的印象中,開始像個花花公子,第二見是個情商頗高的老好人,第三見則是一派青年企業家形象,後來越接觸,沈蜜就越捉摸不透他。他的身上似乎總是有一種她熟悉的固執,好像無論她說什麼做什麼,他都不在乎,只為自己的內心所驅使。
這樣想想,他還是和當年那個看起來自卑老實卻又固執己見的小胖子沒什麼區別。
兩人駕車從停車場出來,車子沿着地下向上開,駛到醫院門口時,沈蜜看到一抹熟悉的倩影在朝車子揮手。
她定睛看去,那人竟是徐冰冰。
儘管徐冰冰在朝聶永恆揮手,他卻視而不見,車速並沒有放緩。
聶永恆問了她受傷的事,沈蜜就像和朋友聊天一樣,講述了這幾天發生的事,聶永恆靜靜地聽着,偶爾笑笑,嘴唇有些蒼白,臉色也並不大好。
聶永恆將她送到了目的地,臨走之前,沈蜜還是放心不下,敲了敲他的車窗。
“哎,你是不是不舒服啊?要不然你先別開車,我給你助理打電話,讓她來接你?”沈蜜問。
聶永恆放下車窗,深邃的眼睛在她表情關切的臉上轉了一圈,扯出一個蒼白的笑來:“我還以為你根本不關心我。”
沈蜜沒來由地心頭一緊,她就知道聶永恆會這樣。
聶永恆洞悉了她複雜為難的心情,接著說:“沒關係的,我先走了。拜拜!”
“好的好的,”她像是打發小孩子一樣,“路上注意安全!”
望着那車子離去的方向,沈蜜站了好久,腦子裏有許多複雜的情緒交織。
“他有神經性厭食症。”
“老毛病了。”
“聶永恆,我不喜歡胖子。”
沈蜜總覺得和自己有關。
如果不是自作多情,她當真要為自己說過的話愧疚死了。
“人都走這麼久了,還戀戀不捨的,不如追上去?”
一個熟悉的聲音從背後響起。
沈蜜猛地一回頭,看見肖逸正站在自己的身後。她捂着胸口:“媽呀,你嚇死我了。”
“大白天的,你怕什麼?”肖逸冷冷地說。
沈蜜理直氣壯地說:“你是幹什麼工作的你不知道嗎?身上總是帶着一股陰氣。”
肖逸沒理她,轉身進了小區,他的步子很慢,沈蜜跟得上。
沈蜜說:“沒想到你這麼早就來了,這才幾點?你應該還沒下班吧?”
肖逸回答:“三哥給我打電話,讓我早點出門。”
“哦,我要去給主子做頓飯,你是先去我家坐一坐,還是去買東西?”
“去你家,”肖逸說,“困。”
“哦,那行,給你鑰匙。”沈蜜從卡包里解下自己的鑰匙扣遞給他。
肖逸拿過鑰匙轉身就走,沈蜜急急地叫住了他。
“肖逸,你是不舒服嗎?”
肖逸停了下來,回過頭,面無表情地說:“我困。”
“啊,那你在我家睡一會兒吧,”沈蜜處女座模式又開啟了,“你睡我床的時候可以把柜子裏的新床單鋪上。”
她有點潔癖,就點點……
肖逸聞言轉身就走,依舊是一張撲克臉:“不換。”
沈蜜“切”了一聲,對着他的背影翻了個白眼。
給房太太做完了晚飯,已經六點了,沈蜜不敢耽擱,迅速回家找肖逸,一進門,屋子裏靜悄悄的,要不是他的一雙大鞋規規矩矩地擺在鞋架上,沈蜜甚至以為他走了。
剛剛伺候完主子,回到家裏看到他的鞋擺在門口,沈蜜的心情莫名地好起來。
客廳的沙發上沒有他的影子,沈蜜想,這貨不會真的睡在了自己床上吧?她沒有脫鞋,慢悠悠地拖着腳步推開了卧室的門,肖逸果然躺在她的大床上,正閉目沉睡。
他沒有枕枕頭,而是用一隻手臂墊着頭,腦袋微微前傾,呼吸平穩,看這樣子,本來該是打算小憩一下的,沒想到睡熟了。
沈蜜看着他寧靜的睡顏,忽然不忍心叫醒他。
她轉身出了卧室,從冰箱裏拿出一顆檸檬,切片,用白開水加冰做了檸檬水。過了十分鐘,沈蜜看看錶,走到門口叫了一聲。
“嘿,起床啦!”她的聲音低低柔柔的。
肖逸慢慢睜開眼睛,看了看錶,猛然坐了起來,雙手撐在床邊,腳踩在地上,低着頭,明顯處於初醒后的發懵狀態。
沈蜜走過去,手裏的檸檬水因為她的動作而搖晃得厲害。
“喝口水吧,這麼短的時間睡一覺,醒來會又熱又難受的。”沈蜜把冰檸檬遞到他面前去,“家裏空調壞了,我還沒有騰出時間修,你看你一腦門的汗。”
肖逸接過檸檬水,喉結滾動,幾口水杯便見底了,他看了看她,彷彿腦子還沒有完全清醒,像個孩子一樣迷茫。
她的心思還是挺細膩的,他的確是又熱又渴。
“謝謝。”肖逸拿着杯子站起來,把最後一口喝光,他喝水的時候眉頭會微微向上挑,特別帥。
“走吧,去買東西。”他一邊說一邊走到廚房,把自己喝過的杯子刷乾淨,放回了櫥櫃裏。
肖逸給杜醫生的兒子買了一條千足金的長命鎖,沈蜜這才看出來,肖逸跟這個“三哥”關係實在不一般。
兩個人買完金器,又去嬰兒用品店逛了逛,沈蜜從沒逛過這種地方,一會兒看看這個,一會兒看看那個,已經快要被這些小襪子小奶瓶吸引了。
“買這個,這個也不錯,應該用得上。”她把一堆製作精美的小東西放進了購物籃里。
肖逸在一旁指手畫腳:“你買的這些東西基本用不上,都是華而不實的。這個不錯,奶瓶就不要買了,上次我去三哥家,發現他們家有好多。”
兩個人商量着,轉了一圈東西也就買得差不多了。
結賬的時候,收銀員刷了肖逸的卡,看了看結款金額,說:“先生,女士,我們店裏有新婚夫婦免費辦會員卡活動,有精美禮品贈送,請問你們是新婚嗎?”
沈蜜說:“贈送什麼呀?”
旁邊的營業員拿出來一盒白黃藍三個雪糕色的小襪子:“女士,這是贈品。”
肖逸看了看錶,剛要說話,沈蜜便一下子挎住了他的胳膊。
“我們是剛結婚。”
肖逸低頭看她,皺了皺眉,沈蜜朝他使了個眼色,轉瞬間又變成了祈求。
營業員看向肖逸,說:“那麻煩先生填寫一下會員申請表格。”
沈蜜把那個贈品拿在手裏把玩,歡喜地說:“肖逸,我好喜歡這個小襪子,好喜歡啊,太漂亮了。”
肖逸被她弄得一愣一愣的,最終看了看她手裏的襪子,還是很配合地填了會員申請。
兩個人從專賣店裏出來,沈蜜還在擺弄那盒贈品,她忍不住拿出來摸了摸那質地柔軟、只有手指長的小襪子,感嘆道:“哇,這個真的好可愛啊,我能不能自己留着?”
“你能穿?”肖逸的雙手拎着紙袋,戲謔地問。
“我不能穿我擺在家裏當裝飾,看着好玩兒不行嗎?”
“有病。”肖逸說著,嘴角卻泛起淡淡的笑。
商場裏人來人往,她跟在他的身邊,傻兮兮地拿着一套嬰兒襪子擺弄着,笨拙的腿腳在偶爾即將撞到其他人的時候,肖逸會拉她一把,好像無論她有多迷糊莽撞,都是他可以掌控的。
到了目的地,杜銳已經提前在樓下等候了,他家住在11樓,看起來條件還不錯,門口掛着一把小小的弓,引起了沈蜜的注意。
杜銳笑着說:“我們老家陝西有這個風俗,生兒子在門口掛張弓,生女兒在門口掛紅布,老四家也是陝西的,等將來你們倆有小孩兒,也得掛。”
沈蜜不禁有點害羞,肖逸倒是淡然自若的樣子,她避開生小孩的話題,問他:“你老家是陝西的?”
肖逸說:“嗯,但我沒去過陝西。”
“難怪,我每一次見你你都在吃面。”
“你愛吃面嗎?”他問。
“我啊,還行吧,但我會做面。”
有了孩子的家庭到處充斥着嬰兒的特殊味道,兩室一廳的房子裏雖然有時尚的裝修,此刻也稍顯混亂。
杜銳的老婆也就是“三嫂”聽說肖逸要帶着女人來,足足做了十道菜等着,沈蜜以為就她和肖逸兩個客人,結果一進門,屋子裏還坐着兩個男人。
這兩個人,一個叫池穆,一個叫劉白,正是杜銳和肖逸在大學時代最好的兄弟。
劉白長得挺好看,可是年紀輕輕就謝頂了,索性剃了個光頭,看氣質像個領導。
池穆五官端正皮膚白皙,坐在那裏不說話的樣子,還是挺有味道的,一個酷酷的帥哥。
後來沈蜜發現不對勁,這個池穆不是酷,而是有點傻。
落座之後,沈蜜挨着肖逸坐,肖逸的右手邊是劉白,對面是三哥三嫂還有池穆,大家還沒動筷子,池穆就已經開始吃起面前的那碗臊子面,有幾根麵條掛在了碗的外面,湯順着碗沿流出來,池穆卻渾然不覺。
沈蜜當時還在想,這麼儀錶堂堂的一個人,怎麼吃相這麼不注意。
她正看着池穆出神,一雙筷子便穿過桌子伸了過去。肖逸站起身,隔着桌上將池穆碗邊上掛着的麵條一根一根地挑了回去。
其他人都看着,沒說話,眼裏帶着惋惜。
沈蜜這才發現池穆眼中那股異於正常人的獃滯,忽然就什麼都明白了。
“來來來,我提一杯啊!”杜銳舉着酒杯站起來,“今天真的挺高興,我們B大醫學院F4終於湊齊了!還有我們家老四的家屬!以後你就是杉菜!”
沈蜜禁不住笑出了聲。
三嫂瞪了他一眼:“你也太土了,都什麼年代了還F4!你怎麼不說弟妹是酸菜呢?”
劉白大笑一聲,肖逸也笑了,似乎默許了“弟妹”這個稱呼。
杜銳說:“我告訴你,我們四個當年在B大那真就是F4!你去我們學校打聽打聽,能找出一個像我們這樣顏值與實力兼具、美貌與智慧並存的男團組合,以後咱兒子的尿布都讓我洗!”
“真不要臉。”三嫂嫌棄地對沈蜜說。
沈蜜彎起眼睛,說:“挺好的,我覺得三哥說的應該不是空穴來風。”
劉白說:“今兒個都聚齊了,都給我往死里喝!喝高了就睡在老三家,來來來!不醉不歸啊!”
所有人的杯子都撞在了一起,沈蜜轉頭看了肖逸一眼,他的臉上沒有表情,下巴動了動便將杯中的啤酒一飲而盡,撂下杯子那一刻,沈蜜的直覺告訴她,他似乎有心事。
因為他的眼睛總是瞟對面的池穆。
四個男人暢飲甚歡,吃喝間笑談當年上學的趣事,沈蜜聽着也覺得挺有意思的,但插不上話。
男人們喝着酒,沈蜜就和三嫂去房間裏看小孩了。
小傢伙剛滿月,粉嫩粉嫩的,用紅布包着,沈蜜沒抱過這麼小的嬰兒,從三嫂手裏小心再小心地將他接過來,托着他柔軟的腰身和巴掌大的腦袋,心裏滿是喜歡。
沈蜜坐在床上,三嫂坐在搖床旁邊的椅子上,看着她笑。
“真好玩兒。”沈蜜抬眼對三嫂露出一個開心的微笑。
三嫂眉目溫潤地說:“我看你還像個孩子一樣,這女人結婚之前都像個孩子。你是家裏的獨生女吧?”
“嗯。”
“我剛見肖逸的時候,也覺得他像個大孩子,活潑,調皮,痞痞的,一身的傲氣,這些年過去,現在也成熟了許多,穩重了。”
“他還活潑過呢?”沈蜜輕輕地搖晃着懷裏的小寶寶,驚訝地問。
外面推杯換盞的聲音依舊。
三嫂做了一個誇張的表情,撇撇嘴:“哎呦!活潑着呢!逗小姑娘,打架逃課,身邊總有女孩子圍着,你三哥他們誰被欺負了,都找肖逸。”
沈蜜笑:“我的天哪,我無法想像。”
關於肖逸,即使是當年追他的時候,沈蜜都不算真正了解他,三嫂口中的那個調皮愛打架的大男孩,和年少時代每次出現都被沈蜜腦補成酷酷的“流川楓”的形象不盡相同。
而多年後再次接觸,沈蜜對他的印象卻是寡言的,穩重的,當然偶爾會露出幽默毒舌的一面,那都是在他心情好的時候。
沈蜜問:“他們四個是一個寢室的嗎?”
三嫂說:“不是。我們上大學的時候,都是一個學院的,杜銳和肖逸認識是因為杜銳當時喜歡肖逸的一個小姐妹,肖逸和女孩子關係特別好,女孩子都愛跟他玩,他身邊的女性朋友也漂亮,你三哥覺得這小子有市場,就總給肖逸買煙抽。劉白和他們認識的比較晚,當時劉白長得特帥,長得帥的男孩子總有女孩子盯着。那時候有個校花喜歡劉白,但校花有男朋友,是個搞體育的,就要揍劉白。劉白老實,每次人家找人來堵他他就躲,後來那個搞體育的越來越得寸進尺,跟整個醫學院叫囂,說醫學院的都是書獃子。搞體育的覺得自己特帥,在校花面前逞盡了威風。”
“後來呢?”沈蜜問。
“後來就被肖逸給踹了。”三嫂說起這段往事,露出少女般的目光來,搖了搖沈蜜的胳膊,“你不知道,肖逸當時太給我們醫學院長臉了!我還記得那天,體育生來醫學院鬧,正趕上我們上解剖課出來。我和杜銳跟肖逸在一起,正往實驗樓外走,肖逸當時穿着白大褂,身旁跟了一個姑娘,他就給人家講雄血吸蟲和雌血吸蟲,把我噁心的。”
“講雄血吸蟲和雌血吸蟲幹嗎?”沈蜜問。
“逗人家姑娘唄!我記得清楚着呢,肖逸跟那姑娘說,雄血吸蟲和雌血吸蟲一合抱就是一輩子,到死也不分開,堪稱愛情典範。所以以後別羨慕比翼鳥,要做就做一對血吸蟲。”
沈蜜幾乎能夠想像到肖逸那雙風流的眼睛對着人家女孩兒笑時的痞氣模樣,不禁撇撇嘴:“沒想到肖同學還有這樣一面啊?”
三嫂立刻察覺到了沈蜜的醋意,趕緊把話岔過去,接著說:“當時體育生就在實驗樓門口罵劉白,說我們醫學院的男生都是戀屍癖,書獃子,罵得挺難聽的。劉白出來了,也沒還口,體育生就雙手插兜跟着劉白身後罵,結果罵著罵著,被身後衝出來的肖逸一腳就給踹飛了!”
“真的呀?”
“真的啊!我也是這輩子第一次見到男的穿白大褂打架!”
沈蜜和三嫂都大笑起來。
想不到這個沉默寡言的男人當年也有一段輕狂歲月啊。
沈蜜小心翼翼地問:“那池穆呢,是怎麼認識的?”
三嫂臉上的表情變成了惋惜。
“池穆啊,池穆跟肖逸最好了。池穆復讀一年,是他們幾個裏面年紀最大的一個,學霸,優秀,肖逸總愛跟着他玩兒。他們倆是室友,但真正成好哥們兒是因為一盒飯。我也是聽杜銳說的,當時學校舉行招聘會,新生被抓去做志願者,午休的時候學校給新生髮盒飯,肖逸去搬桌子,來晚了,就少了一盒,所有人都吃上了,唯獨肖逸尷尬地站着,池穆就跟他招了招手,說‘你吃我的’,兩個人就吃了一盒飯。他們倆感情挺深的,池穆變成這樣,肖逸一直過不去這個坎兒。”
沈蜜有些感慨,便問道:“怎麼弄的啊?”
三嫂小聲說:“為情所困啊,大學時池穆的女朋友背叛了他,和一個富二代上了床,後來池穆自殺,一氧化碳中毒導致智力障礙。可我們都懷疑,是那個搶走他女朋友的富二代乾的。因為肖逸說,池穆自殺那天,那個富二代找過池穆,就算不是富二代乾的,池穆變成這樣,也和他有關。”
沈蜜作為一個局外人,就像是聽新聞一樣:“真可惜。”
三嫂欲言又止,覺得自己說多了,又怕漏嘴說出肖逸被判過刑的事,便適時地換了話題。
肖逸來叫沈蜜的時候,她已經趴在嬰兒床前睡著了。他臉上不由露出一抹笑,上前輕輕拍了兩下她的肩膀:“沈蜜,走了。”
沈蜜迷迷糊糊醒來,一回頭,就看見肖逸站在自己身後,眼中噙着幾分慵懶的醉意,正看着她笑。她趕緊站起來,又伸手摸了摸熟睡中的嬰兒,拿起包隨着肖逸出了卧室。
已經是十二點多了,夏夜裏稍稍有點風,吹得剛剛犯困的她清醒了幾分。
沈蜜發現肖逸走路有些打晃,想必是沒少喝。
她看不清夜路,索性就走上去,挎住了他的胳膊。
“你這是喝了多少啊?我叫個車吧!”沈蜜拉住他,讓他不要亂走,兩個人就在馬路邊停了下來,她拿出手機叫車。
打車軟件的司機大概要五六分鐘才到,她便扶着他在馬路邊等着。
肖逸搖搖晃晃的,沈蜜輕輕地拉他一下,他便踉蹌一步,沈蜜趕緊又將他拉向自己,肖逸一個腳下發飄,猛地就靠在了她的身上。
肖逸向後退,雙眼醉醺醺地看着她,沈蜜心頭一動,乾脆主動地摟住了他的腰,儘管紅着臉,嘴上卻是一本正經:“別亂動了,就在我身上靠一會兒吧!”
肖逸果然就沒有動,乖乖地垂眸,將頭抵在她的肩上,慢慢地蹭了蹭,隨後乾脆抱住了她,像是溺水的人抱住了一截浮木。
沈蜜的身子是女孩子特有的溫香,柔軟,肖逸大概是覺得舒服極了,便踏實安穩地閉上了眼睛,緊緊地摟住了她。
這不是他第一次距離自己這麼近,卻是沈蜜唯一一次感覺到,他對自己毫無防備,像個需要她的孩子。
心跳,從這一刻開始,就再也沒有安分過。
她心裏忽然想起肖逸說的那個雄血吸蟲和雌血吸蟲合抱的故事,莫名地有點齣戲,原本溫馨動情的場面卻令她總是想偷笑。
到了沈蜜家,肖逸下了車,長腿走起路來利索了一些,但還是有些頭重腳輕,因為已是深夜,她的腳又不方便,樓道里也黑,肖逸便送她上樓。
樓道里的燈依舊是壞的,沈蜜走在前面,他跟在後面。聽着身後的腳步聲深一腳淺一腳的,她有點不放心,便鼓起勇氣轉過身,拽住了他的大手。
肖逸一愣,定定地望着她。
沈蜜尷尬地解釋:“你可別摔下去,不然我這腿腳,連扶都扶不起來你。”
沈蜜拉着他,轉身就要上樓,卻突然被肖逸拉住了。
這回換做沈蜜愣住,而就在下一秒,他整個身子都堵了上來,將她壓在了牆上!
他的動作太快,沈蜜不由得驚呼一聲,趕緊捂住了嘴巴,因為她想起了上一次高跟鞋斷掉的時候,也是這樣的情景,五樓的常阿姨就出來了,於是這一次,她便下意識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手拿開。”肖逸的臉湊得很近,帶着酒氣,含笑望着她,磁性而低沉地說。
莫名的,沈蜜覺得他特有男人味兒,心臟劇烈地跳動起來。
沈蜜捂着嘴巴搖了搖頭,眼睛彎彎的,又想到了他的那個血吸蟲的笑話,突然想笑。
搖頭,再搖頭,不肯拿開手。
肖逸把一隻手撐在了牆上,將壓住她的身子撐開一點,漂亮的眼睛裏有微醺閃過,他大概是真的喝醉了,聲音聽在她的耳里有點性感:“把手拿開,我要吻你。”
沈蜜的心撲通撲通又加快了速度,無比聽話地將手拿了下來。
樓道里黑黑的,月光泄進來,將兩張年輕的面孔照成彼此最心動的模樣。
四目相對,沈蜜又是忍不住笑場了,她把頭別過去,捂住發燙的臉頰,說:“對不起哦,我有點緊張。”
沈蜜心裏暗罵自己中了邪,才會在這麼浪漫的時刻嬉皮笑臉的。
然後她聽見肖逸也笑了。
他的頭微微地低着,手還撐在她的頭側。
沈蜜努力收起笑容,抬起頭面對他,憋回那該死的笑意,說:“好了,我保證不笑了。”
肖逸微微靠近一點,臉斜過去,下頜微抬,正要靠近,沈蜜卻又是沒忍住“嗤”的一聲笑了。
肖逸皺眉看着她。
沈蜜趕緊擺擺手:“對不起,對不起,我……”
她話還沒有說完,卻發現他的目光一沉,一種動情的溫柔蒙在了他的眼中,彷彿眼裏只有她一樣,那是任何女孩兒都無法抵擋的認真。
沈蜜微微怔住,在他的眼眸之中沉淪……
她覺得自己太丟臉了,剛要說話,他的臉就湊了過來,沈蜜再也笑不出來,下意識地閉上眼睛,承受着他貼上來的唇。
他剛剛碰了她一下,便離開了。
沈蜜以為這就結束了,便慢慢睜開眼睛。
她剛想說什麼,下一秒,細弱的聲音便被吞沒在了一個熾熱的吻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