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浪漫求婚
榮王府大門,衛顏牽着一輛馬車緩緩走來。
“鶴兒,你多保重!”話不多,卻是公儀淵對兒子最深沉的牽挂。
平日,從未對公儀鶴說過一句軟話的藍瑛,早已雙眼紅腫的像核桃,抽抽搭搭,泣不成聲,這大抵是她從未有過的窩囊樣。
“鶴兒,我留下來陪你!”藍瑛猛地抓住公儀鶴的雙手,目光堅定。
公儀鶴無奈笑着,手掌輕輕握住眼前,若孩子般心性的母親。
“父王母妃,你們且放心,塵埃落定之後,我和玉兒會去看你們,到時,說不定孫子都有了!”
語調輕鬆歡快,在這兩位老人面前,勾繪着未來相見的溫馨藍圖。
“瑛兒,我們留在這,只會成為兒子束手束腳的牽絆。”公儀淵無聲嘆氣,雙掌溫柔按在藍瑛不住顫抖的雙肩上。
幾度夕陽斜,餘暉脈脈,秋風蕩蕩。
沾滿淚痕的藍瑛,靠在公儀淵的肩膀上,被風掀起的車簾,是她眷戀不舍的牽挂,隨着轆轆車輪聲,隨着馬蹄揚起的塵灰,灑滿沿途,及至最後,深深刻在相送之人的瞳孔中。
公儀鶴站在原地,嘴角噙着溫暖的笑,深秋,絲絲寒氣滲入肌膚,胸腔處禁不住氣血翻騰,一口鮮血,落梅般,濺灑在土地上。
“世子——”
幾乎同時,衛顏與連生猛地衝上前,扶住他。
“不礙事,習慣了。”他笑得很虛弱,瀲灧的眸光依舊閃爍,只是那唇,卻蒼白無血色,然他狀似不在意般,輕輕擦了擦唇角的血跡。
連生動了動唇,想說什麼,卻被衛顏飛快按住肩膀,對着他搖頭。
千噬蠱,終究已越來越重,即便每日裴先生,會派靈鷲送來療傷藥丸,卻仍抵抗不住這藥物本身的烈性霸道。
“別告訴玉兒!”
他知道兩人都是忠心耿耿的屬下,因而,才更怕他們看不過眼,跑去找她,若那樣,所有的部署,就功虧一簣。
“世子,您真是這天下最大的傻瓜!”
分明一隻腳已跨入黃泉邊緣,心心念想的,竟還是那個女人,連生從未想過一日,他家英明神武的世子,會為了一個女人,連命都不要。
“連生,你在說什麼胡話!”衛顏禁不住,一聲厲喝。
公儀鶴卻對着他擺擺手,示意他什麼都不要說,連生是太關心,因而生怒,並非有意,這等忠誠,他都懂。
“我說過,會對她好,即便命不久矣,也要讓她未來無憂!”清潤的眸眼中,一瞬湧現出無限殺氣。
衛顏知曉早晚會有這麼一天,在他將那些世子吩咐他去調查的資料,送到世子手中時,他就知道,會這樣。
送走王爺和王妃,也是怕那人,以他們為要挾,王妃是天下第一庄的前任家主,只要平安抵達第一庄,那些人想動他們,便是難如登天。
“好了,旁的事勿多想,好好準備接下來的婚事。”平復下心緒,公儀鶴淡笑着對兩人道。
“哈,王府好久都沒熱鬧過了!”衛顏故作誇張的大笑,藉此緩解先前製造的壓抑氣氛。
一把被衛顏攬住的連生,雖無奈,卻也還是象徵性的扯了扯嘴角,佯裝開心。
“衛顏,替我將這封信件,送給世子妃。”
“世子,有什麼事不能當面說?”衛顏納悶,他家世子,什麼時候變得那麼含蓄了。
“多嘴!”公儀鶴輕叱一聲,眼中卻絲毫不見惱色。
“得,我就為含蓄羞澀的世子爺,遞信給世子妃。”衛顏嬉笑着,在公儀鶴未發威之前,輕功掠出老遠。
衛顏走後,公儀鶴看向心情欠佳,明顯憤慨難平的連生,搖了搖頭,“連生,當你有一天,碰上了這麼一個人,你會發現,捨命為她,不過是你為她所能做的,最輕的事。”
連生抬頭,對上公儀鶴溢滿柔情的雙眸,是啊,自從那個女人出現后,世子變了好多,似乎,更多了些人間氣,就像被人從九重天,拉下了萬丈紅塵,再也不是,縹緲如高陽般不可碰觸。
興許是認同了,也興許是在思考,或許,連生仍是固執己見,直到某一天,某個能叩開他心扉,教他學會愛學會付出的女子出現,那時,他也許就懂了,就悟了!
有些東西,有些事,真的不需要言語去教導,走過,才是真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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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無天日的暖閣,依舊是閑敲棋子落燈花的細微響動。
“主上!”
單膝跪地的黑衣人,恭敬遞上新捕獲的情報。
修長的手指捻起,深沉的眸中,一抹幽光閃過。
“呵,不愧是六君子之首,他倒比我思慮更遠!”微微發瘮的笑聲,驚得黑色幕布蓋住的鳥籠中的雀兒,不住撲騰。
直到,纖薄的紙張,化為一道利刃,穿透那黑色幕布,伴着幾根落羽,籠中鳥,再也沒了動靜。
黑衣人心驚的看着這一幕,越發謹慎屏住呼吸,半晌,用詢問商量的語調道:“主上,可要我派人截殺?”
一抹狠戾的殺氣,自黑衣人眸中迸發而出。
寬大的黑袍,鎏金暗紋,拋灑出流暢迷人的弧度,精緻的側顏讓人屏息,卻又美如罌粟致命,微閉的紅唇上揚,“不用,那兩人本就不在我計劃之內,既然他發現了,也必然會加大警惕,如此一來,豈不打草驚蛇!”
“主上聖明!”細密的汗珠從額角滲落,黑衣人木着臉,眼神直勾勾看着地面,險些,他就犯下大錯,不能及時揣摩主子的意圖,對他們來說,也是無能的表現。
“看來,計劃要稍稍變動了。”笑容,像午夜綻放的魔蓮,詭異卻又透着常人難以抵抗的誘惑。
“讓晚兒近日行事謹慎,過些日子,我會將任務下達給她!”
“是!”
來去無風,這是他對屬下近乎嚴苛的要求,棋子被拋入棋盒中,因碰撞,發出聲聲脆響。
如宇宙黑洞般的眸眼,看着那靜默的棋子,微微有些失神,好似,看到了那時,那個與他博弈相對的女子,棋差一招,分明看得出她棋術並不高超,可那不服輸的態度,卻是將他折服。
那是他人生中,唯一一次敗棋,唯一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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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珍緣坊,也有好幾日了,不知道裴煊的氣消了沒,她還想告訴他,關於下月,她與公儀鶴大婚的事情,作為同門師兄妹,師父不在,她就自然希望,能得到他的祝福。
畢竟,裴煊也差不多算她半個親人。
伸出的手,久久定格在門外,若是他還氣還惱,自己手中這封請帖要怎麼送出。
正猶豫糾結着,牧伯恰巧端着茶水經過,看到她剛想出聲,就被她連忙制止。
接過牧伯手中的茶托,宋初玉想到了,一個好主意。
待得牧伯再度端着茶水進去時,裴煊正安靜的坐在窗前,喂靈鷲吃食,落雪的容顏,一如初見時高潔,不容褻瀆。
“少主,茶來了。”
一聲輕喚,裴煊轉過輪椅,靈肌玉骨的修長玉手,執起茶壺的瞬間,他看到了壓在茶壺下的請帖,那火紅的顏色,燙的他瞳孔微縮。
展開,看着喜帖上,並排而立的名字,難得的契合美好。
不知為什麼,心間劃過一絲酸澀,這些日子,他想了很多,為什麼他會對她那日無心之失,耿耿於懷,以致每日都坐立難安,即便面上冷若清雪,內心卻從未有一刻寧靜。
直到,某個陽光照耀在臉上的清晨,聞着窗外傳來的淡淡茶香,他才知道,也許,是習慣了她的每日一茶,也許,是被她那日那句保護你所溫暖,更可能,是那無意間的一吻,撞出了他心間,小小的火花和悸動。
保持着近乎恆定的姿態,那封喜帖,就那樣靜靜攤在他腿上,連靈鷲都似感覺到他心緒的波動,撲稜稜飛向他頭頂的鳥架上。
“少主?”牧伯見狀,有些擔心,有些事情,終究擋不住,該發生終究會發生,不過還好,愛情的萌芽,在還未破土生長前,早已被遏制,她,要嫁給別人了。
而此時牧伯又怎知,關於裴煊的那個詛咒,不止是不能動情那麼簡單,而是,一旦生情,就將是,不死不休!
“我會去!”輕啟薄唇,那話語一如他面色般清冷,不帶任何情緒。
再看去,他又是那般超脫世外的寧遠。
得到牧伯的肯定答覆,宋初玉懸起的心,終於落腹,掛着滿足的笑容,她回到房間。
而幾乎是她到達房屋的瞬間,衛顏也將公儀鶴的信帶到。
“玄武街,凌波門?”宋初玉抬眼,略顯詫異的詢問衛顏,顯然不知公儀鶴此時,讓他帶這樣一封信是什麼意思。
“這個我也不知,世子妃還是明日,自己問世子吧。”衛顏抓抓頭,也是費解。
看衛顏不像說謊,宋初玉點了點頭。
“好,你回去回他,說我明日會準時到達。”
“那,小的就回去復命了!”對着宋初玉一拜,衛顏便又風一般沒了蹤影。
宋初玉拿着那封信反覆看,分明是鄙夷唾棄他這種神秘兮兮的行徑,卻偏生眸眼中含滿笑意。
不知道為什麼,竟有點期待明天的降臨,這就像每個年輕時候的小女生,在接到心愛之人的情書,興奮的一夜輾轉難眠,就連夢裏,也滿是對明日相遇情景的無限遐想聯翩。
於是,次日清晨,宋初玉果不其然,在鏡子中,看到了頂着熊貓眼的自己。
不過,想着她什麼樣的狼狽模樣,那傢伙未見過,這般,便又覺得釋懷。
如果,公儀鶴當真嫌棄她這般糗樣子,那她也就可以考慮,慎重自己與他的婚事。
想着,心情無限好的宋初玉,就這樣出了門。
耳邊的耳釘,在陽光下熠熠生輝。
她腳步輕快,所以沒有留意行至自己身邊的大娘。
只見,那大娘在她面前,微微住腳,笑容充滿祝福,將手中的同心結遞到她手上,“祝你幸福!”
於是,自這位大娘之後,每走九步,就會有一人,遞給她一隻同樣的同心結,說著同樣的祝福話語。
就這樣一路,收穫着祝福,待到來到玄武街,凌波門時,她的手上已拿了滿滿的同心結。
頭上戴着君子蘭玉簪的的公儀鶴,就在陽光下,眾人包圍的祝福聲中,眉眼含笑,那雙通透若琉璃璀璨的眸眼中,被她漸漸走近的身影全數佔滿。
那噙滿柔情的嘴角,滿含寵溺與憐愛,恰到好處展現,他對眼前女子的珍愛,不多一分不少一分,多一分會讓人覺得油膩,少一分,則會讓人覺得不夠愛,他的笑,偏偏就是那般精妙到分毫不差。
見到公儀鶴的一瞬,若她還不懂,他今日的苦心,那她就真是智商捉急。
步子很輕很軟,恍若踩在雲端,她向著他步步走近,眼中,噙着感動的淚光,笑容也是雨水洗過天空般的清麗。
她想說什麼,卻覺得任何言語都不敵,他毫無保留呈現在眼前的心意,於是她只是眉眼彎彎,笑看着他,告訴他,她的心已然很暖很暖。
在眾人包括宋初玉近乎驚詫的目光中,宛若神祇般的高貴男子,忽而一撩衣袍,對着宋初玉單膝跪地,朝着她的方向,高高舉起手中精緻的鑽戒,那鑽戒,在陽光下,綻放七彩絢爛的華光,美到讓人屏息,也或者更美的,是那男子撩人心弦的一跪。
眼見心目中的男神,對着旁的女人下跪,好些年輕女子,捂住雙唇,淚眼婆娑,花了一張又一張俏麗的容顏。
“玉兒,嫁給我!”
他單膝跪地的姿態,比中世紀最尊貴的騎士還要高雅,他挺直堅毅的身軀,宛若碧樹般綽約,微微舉起的手,就那樣,一動不動,不減分毫的笑容,繼續感動着眼前女子的心。
“公儀鶴,你——”他記得,他都記得,那日她所說關於求婚的事,明明她都已經答應嫁給他,明明他不需要當著眾人的面,放低自己的身價,明明男兒膝下有黃金的堅守,他比任何人都懂,卻為了她,只因許過她,一場盛世婚禮,他就為她,放棄了所有驕傲。
“嫁給他!”
“嫁給他!”
“嫁給他!”
不論羨慕嫉妒的,抑或感動哭泣的,在場的人,齊聲高呼着祝福,這是一幅雋秀唯美,及至後世,將被人永遠銘記的風流佳話,此刻,除了祝福,會讓人覺得任何情緒都是褻瀆。
宋初玉伸出手,淚光閃爍,卻用生平最美的笑容回答,她輕啟朱唇,“好,我答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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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們,今日長歌時間很緊,故而更新少了點,見諒見諒,莫怪莫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