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不要嫁給他(14)
今晚剛好是滿月時節。
窗外,月光把樹的影子,房屋的影子,牆的影子,雕塑的影子,連同羽淮安的影子都投遞在了地面上。
也不知道怎麼的,沈珠圓看了樹的影子牆的影子房屋的影子就是不敢去看羽淮安的身影。
一點四十分,沈珠圓拉好窗帘,回到自己床上。
離開時羽淮安還站在那裏,一動也不動,和周圍的死物毫無差別。
羽淮安為什麼要來到這裏,為什麼要干讓她費解的事情?
沈珠圓雙腿在床墊上蹬踏着,如果可以的話她真想給羽淮安一腳,把他從自己的窗外踢走。
遲遲無法入睡。
索性,沈珠圓打開床頭櫃,她今天買的煙都還沒拆呢。
從煙盒裏抽出一根,點上。
那根煙抽完,沈珠圓躡手躡腳,來到窗前,掀開窗帘一角。
羽淮安還在呢。
半眯起眼睛。
滿月之下,挺拔修長的身影,一動也不動如石化般,倒也很符合文藝電影裏男人在心愛的女人窗外上演深情款款的戲碼。
心愛的女人?
碎啐碎。
沈珠圓被自己忽如其來的想法給嚇了一大跳,急急忙忙把窗帘拉得嚴嚴實實的。
她從羽淮安那吃到的苦頭還不夠多嗎?
還有,那可是camellia四公子。
頂級男友形象camellia四公子,幾天前,美國的一檔相親節目主持人還對着幾千萬觀眾說出,以camellia四公子家世能力絕世美顏,即使是外星球來的雌性生物見了伊恩也肯定會反水,選擇和地球人站在一邊。
沈珠圓點了第二根煙。
第二根煙抽完一半,窗外響起了雨聲。
這是場及時雨,想必羽淮安不會再呆在那了吧。
如果羽淮安還呆在那就應了宋金最愛說的話“你腦子有病。”
雨下得還不小。
米蘭城的夜雨向來又急又沖,打在人身上很疼。
第二根煙抽完,沈珠圓決定回床上睡覺,漱完口,沈珠圓慢悠悠掀開了窗帘——
數分鐘后。
沈珠圓撐着傘,殺氣騰騰站在羽淮安的面前。
“先生,下雨了,你沒看到嗎?”指着從天空不停掉落把塑料板打得乒乒乓乓響的雨點,沈珠圓大喊到。
“我看到了。”羽淮安淡淡應答。
“看到了還?回去,馬上回去!”繼續衝著羽淮安喊。
“我不回去。”
該死的。
“那你別站在我窗外。”
“這我就只認識沈珠圓,我不站在沈珠圓窗外,要站到誰的窗外。”
“你站在我窗外幹什麼?!”
“之前我也不知道我為什麼要來到這裏,要站在你窗外,現在我知道了,有可能是為了看到沈珠圓氣呼呼來到我面前,沖我喊,然後,再接走我。”
這話讓沈珠圓直接笑出聲音來。
笑着問:“我為什麼要接走你。”
“你會接走我的,把我從這裏接到你房間去,然後扔給我毛巾,讓我擦乾頭髮。”他笑着回她。
“不可能,我不會接走你,更不會把你帶回我房間,我為什麼要那樣做!”說這句話時沈珠圓正在啟動回房間的腳步。
雨點嘩啦啦打在她雨傘上,她腳步飛快,飛快跨過那個水坑。
來時這些坑坑窪窪的地帶還沒積水來着,這雨下得可真大。
跨過那個水坑。
沈珠圓停下腳步。
牙一咬,沈珠圓折回到羽淮安面前,惡狠狠盯了羽淮安一眼:“還呆在那做什麼?!”
打開門,羽淮安就皺起了眉頭。
“怎麼,羽先生這是嫌棄地方太小?”沈珠圓心裏很是幸災樂禍,認為這是給到地camellia四公子個不大不小的下馬威。
沒錯,就是住在這種鬼地方的女人在雨夜收留了你。
羽淮安逕自越過了她,腳步停在煙灰缸前,回過頭:“你又抽煙了?很好,沈珠圓現在變成煙鬼了。”
難不成羽淮安也有初戀情節?
可是,抽煙地是沈珠圓又不是漣漪。
噗嗤笑出了聲,邊笑邊懶懶問到:“你好像還停留在荔灣街,每次看到我爸爸抽煙,就會和媽媽聯手把他轟出去的甜甜圈女孩沈珠圓層面上,早就不是了,羽淮安,現在的沈珠圓早就不是那個沈珠圓了。”
羽淮安的視線迅速從她臉上移開。
片刻。
沈珠圓聽到自己的聲音和羽淮安說出了這麼一句話“對了,漣漪有沒有告訴你,我爸爸不在了。”
頓了頓。
“羽淮安,我爸爸不在了。”
羽淮安掉過頭去。
背對着他。
而她,對着羽淮安的背影發起呆來。
小會兒時間過去。
羽淮安從她之前擱在邊上的煙盒裏抽出一根煙點上,很快,室內充斥着濃濃的尼古丁味。
這傢伙,剛剛還說她是煙鬼來着。
沈珠圓回想了下,羽淮安抽不抽煙都不關她的事,把雨傘放在塑料桶里以防它弄濕地板,房東很討厭租客弄濕她的地板。
放完雨傘,沈珠圓再找來干毛巾。
干毛巾在頭上胡亂擦拭了幾下,往邊上一丟,快速移動腳步,沈珠圓來到羽淮安面前,奪走羽淮安手裏的煙,那句即將脫口而出的“羽先生,請你馬上從我房間離開,我要睡覺。”在觸到羽淮安面容時,變成了不怎麼利索的“煙味……煙味有點嗆。”
或許還是源於初戀情節吧。
曾經,十七歲的沈珠圓在給羽淮安的情書中,寫過這麼的一段話:總有一天,我們會邁入成人世界,成人世界中怎麼又會少得了離別呢,羽淮安,在和你離別時,我會保持住自己最佳的狀態,以最佳的狀態和你重逢,即使是在街頭短短几分鐘的談話,然後不再相見也是沒關係的。所以,羽淮安,也請你,在離別的時日如果遇到不好的事情也別放棄,然後……
然後是什麼,沈珠圓沒能寫給羽淮安,因為不敢也不知道。
如彼時間信里所言,沈珠圓和羽淮安經歷了離別。
他們來到了二十八歲。
此時此刻,二十八歲的羽淮安站在她面前,眉宇間滿是憂鬱,那透過煙霧的眼瞅她時似有千種情緒萬般語言。
這已經不是沈珠圓第一次看到這樣的羽淮安了。
找回了身份,持有camellia最多股權,還成功創立了自己事業,成為無數人羨慕對象的camellia四公子難道不應該是春風得意的嗎?
為什麼時不時地,憂鬱就會現於他的面容。
二十歲的沈珠圓肯定是不樂意看到這樣被愁苦困住的羽淮安,沈珠圓想。
“對不起。”羽淮安低聲說著。
尼古丁讓他的嗓音略帶沙啞,很是好聽。
聲音好聽,人也好看。
所以呢,她的眼一時半會兒沒能從他臉上收回。
淺淺笑意浮動於他的嘴角:“沈珠圓,你好像又變回荔灣街的那個傻姑娘了。”
老實說,沈珠圓偶爾也會想變回荔灣街時期。
那個時期,至少爸爸還是在的。
衝著羽淮安呲了呲牙。
好了,接下來該是弄清羽淮安怎麼會出現在這裏的這個問題了。
她當然不相信羽淮安出現在她窗外是為了讓她接走他的鬼話。
如果不弄清羽淮安怎麼會出現在這,她今晚估計是沒法睡了。
她的心思被羽淮安瞧中了,羽淮安說沈珠圓你總不能讓我穿着濕漉漉的衣服回答你的問題吧。
此時,沈珠圓才注意到羽淮安身上衣服都雨淋濕了,看到水時不時從羽淮安外套滴落,沈珠圓大叫了聲“糟糕。”
這程度,明天她勢必會接到房東的電話。
急急忙忙把羽淮安推進洗手間,關上門,隔着門板讓羽淮安把衣服脫掉。
“記住了,但凡打濕的衣服都得脫掉,一件也不能留。”
說完,沈珠圓來到了隔壁房間,敲響了西班牙女孩的房門。
沈珠圓從西班牙女孩那借來了若干男性衣物。
西班牙女孩男友是玩搖滾的,所以沈珠圓拿到地是那種連怎麼穿都成問題的款式,好在羽淮安也沒表達嫌棄。
看着羽淮安一身酷炫裝走出洗手間,沈珠圓當場就大笑了起來,如果她把手機攝像頭對準現在的羽淮安按下拍攝鍵,再把照片賣給雜誌社說不定能發筆小財來着。
這可是線上追蹤網站的熱門人物,從去年開始,camellia四公子就沒掉過排行榜前五名。
漸漸地,笑聲越來越小,越來越低。
羽淮安穿成那樣還是很看着很好笑來着,甚至於,羽淮安還有穿錯的嫌疑,比如把正面當成了反面穿。
但是呢。
因為羽淮安什麼也沒做什麼也沒說,就那樣靜靜地瞅着她,任憑着她一個勁兒笑他穿成那樣也不惱。
不僅不惱,還一副巴不得他最好能更滑稽些的嫌疑。
從前偶爾爸爸也會這樣,就這樣圓圓那丫頭就笑成那副德行,那這樣呢,來個滑稽舞步,做完那個滑稽舞步,就靜靜看着圓圓笑得像個傻子似的。
可這是羽淮安。
於是,她就沒法像一開始那樣笑得痛快了。
在她有一下沒一下的笑聲中,氣氛變得奇怪了起來。
奇怪得讓沈珠圓在想,她得說點什麼好呢?
想了想,吶吶開口問“羽淮安,如果我把你現在這個樣子拍下來,然後把照片賣給雜誌社換錢,你會讓你的律師給我發律師函嗎?”
“不會。”
“那你會阻止我嗎?”
“不會。”
外界盛傳camellia四公子極度注重私隱,有專門的律師團在處理他一切和他私生活有關的侵權行為,幾乎所有在他住宅門口蹲點地無論是行業人士還是非行業人士最後都沒有好果子吃,特別是他那隻叫傑弗里的貓。
羽淮安給他的貓申請了肖像權,還放話說要是誰讓傑弗里見報,他會讓誰的雜誌社關門。
明白了。
“那你一定會讓發你照片的雜誌社關門。”
“不會,如果我讓那家雜誌社關門了,那沈珠圓就拿不到錢。”
切——
騙人,把人當成小孩子騙來着。
沈珠圓拿來了手機,把攝像頭對準了羽淮安:“那我拍了。”
煞有其事擺弄着,目光有意為之地目光在羽淮安的蝙蝠罩衫上巡視着,罩衫上的那些塗鴉有一半是在罵人,把富人權貴們罵了個遍。
Camellia集團接班人穿這樣的衣服無疑是自踩家門。
裝模作樣調整角度,嘴裏念念有詞:“我真要拍了。”
“拍吧。”
不對勁。
沈珠圓抖了抖手腕:“羽淮安,我真會把照片賣給雜誌社,而且,我還會擬一份免責聲明,你得在免責聲明上簽名。”
羽淮安一副很有耐心在配合她的樣子。
不對勁,不對勁,即使是飛地男孩時期,羽淮安都沒有這麼好說話。
最後一秒,沈珠圓收回手機,沖羽淮安笑了笑“很無聊對吧?沈珠圓還和以前一樣無聊。”
不。
現在的沈珠圓比以前更無聊。
以前的沈珠圓過着無聊的日子但有喜歡的食物、有喜歡的朋友、有喜歡的男孩,有很多很多喜歡的。
而現在,沈珠圓喜歡地為零。
去愛爾蘭海邊買下一幢白色房子,把媽媽接過去也是漣漪的。
沈珠圓什麼也沒有。
窗外,雨點斷斷續續打在塑料棚上,距離凌晨兩點還有七分鐘。
沈珠圓打算用那七分鐘弄清楚羽淮安為什麼會在這樣的時間點出現在這,然後在兩點時上床睡覺。
總不能讓camellia四公子和姚子健坐在地毯上吧。
房間能坐地也就只有床了。
沈珠圓席坐在床上,拍了拍自己前面位置,示意羽淮安過來坐下。
羽淮安沒有動。
於是沈珠圓告訴了他,上次進過這的男士還沒這個待遇。
“姚子健你也認識,就是他,上次姚子健來我只允許他坐在地毯上。”說這話時,沈珠圓想起兩天前還差點成為姚子健的女朋友,如無意外發生,七天後她有可能和姚子健成為男女朋友關係,她怎麼可以這樣大大咧咧去形容七天後即將成為自己男友的男人,於是,補充了句,“其實,地毯也很乾凈,當時,我還給他純凈水,那是我冰箱裏最好一瓶純凈水。”
短暫沉默過後,羽淮安坐在沈珠圓對面位置上,黯聲問了句“他來過這裏了?”
點頭。
“他在這呆了多久時間。”
“大約是半個鐘頭。”
“是晚上嗎?”
“嗯。”
“幾點。”
“我忘了。”
回答完沈珠圓這才想起,該提出問題的人是她,不可思議地還在後面。
羽淮安居然冷着一張臉數落起她的不是來——
“沈珠圓,我要怎麼說你來着,你就不能稍稍提高點危險意識,哪怕你稍稍有點獨居女性的常識,都不可能讓一個男人深夜進你的房間,你不僅讓他進了你房間,還讓他坐在你房間地板上,把你冰箱裏最後一瓶飲用水給了他,是不是,如果那晚下雨了,你也會去向你的鄰居借衣服,在向你鄰居借衣服前,你也會把他推到洗手間,告訴他‘但凡打濕的衣服都得脫掉,一件也不能留。’”
說完,羽淮安喊出了聲“見鬼”手重重拍打在床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