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因果

凌月的話像一記重鎚，狠狠敲在了蕭修遠的心頭。

不忘初心~

是啊，自己本就是鄉下苦讀出來的孩子，如今進了太醫院，做了太醫，又娶了恩師的掌上明珠，好似自己真的就是京城新貴，世家子弟了，再加上家中只有一個已經出嫁的妹妹，父母又在鄉下，所以每逢年節，他和夫人更多的時候是回岳父母家。

兩年前，他的第三個孩子出生，非要要請父母來。

父母倒是來了，也給孩子封了紅包，但住了不到十天，就要回去，說是家中的藥鋪離不開人，所以蕭修遠就派人把父母送回了老家，直到這一次，父親來信，說近期有可能會有旱情，讓他們自己多備點水。

蕭修遠有些擔心遠在鄉下的父母，所以才告假回鄉，想把父母接回去。

沒想到，卻鬧到這般田地。

仔細回想自己說過的話，做過的事，好像還真的就是看不起凌月，而且是沒見面時，就從心裏覺得她一定是個勢力的鄉下婦人，對父母做的事一定是有某種不可告人的目的的。

父親說的對，自己當初也有一顆赤誠之心，不知何時變成了如今自己都看不起的樣子？

蕭修遠在馬車裏抱住了頭……

“小五！”蕭修遠喊了一聲自己的書童。

“老爺！什麼事？”小五停住車，隔着帘子問他。

“找地歇一會！”

“好的，老爺。”

馬車在前面山腳下的林子裏，停了下來。

蕭修遠下了車，出來伸展了一下已經有些僵硬的身體，拿出水壺喝了口水，然後在馬車邊走了幾圈。

小五就靜靜地守在旁邊，悄無聲息。夫人說過，要守規矩，老爺不說話的時候，不能出聲。

看着小五，蕭修遠停下了腳步：“小五，我問你件事，你要如實回答，否則，你就不用在我身邊了。我知道家裏一直是夫人掌家，你們都聽她的話，那是因為我從來不管家裏的事。但這次，我要一句實話！”

小五從蕭修遠的口氣中，已經聽到了不妙，他全身冰涼，甚至覺得自己今兒就完蛋了！

跪在地上，小五輕輕地說：“老爺您問。”

在他面前站定，蕭修遠一字一句地問：“兩年前，我父母到京城的家裏來，發生了什麼事？以致於他們早早就要回去？我勸你最好說實話，把我逼急了，剁了你也是可能的，因為我此生最恨被人欺騙！”

小五以額頭觸地，全身顫抖：“老爺您回去問夫人行嗎？”

“回去，我自會問她，現在，我就想問你！老實交代！一個字都不許撒謊！”蕭修遠可能也發現事情不對勁了~

於是，隨着小五的敘述，蕭修遠眼前浮現了一幅幅清晰的畫面。

父母去看孩子，因不如其他女方的親戚穿的華貴，被他們嘲笑~

夫人嫌棄父母手粗，怕划傷孩子嬌嫩的肌膚，不讓父母抱孩子~

因父母日益年邁，吃飯的時候，會掉飯粒，所以只要自己去當值，不回家吃飯，父母都是在自己的院子裏吃飯的，只有自己回來的時候才會全家人一起吃。

而且，自己的大兒子和大女兒看到阿爺阿奶，總是下意識地捏住鼻子，一臉嫌棄，還偷偷問管家他們什麼時候走，怎麼還不走，結果恰巧被父母聽到了~

甚至，就連專門分派過去，照顧父母的丫鬟和小廝也各個漫不經心，嫌貧愛富，可是他清楚地記得自己岳父母來時，他們一個個的樣子……

一樁樁一件件，如一記記重鎚，狠狠敲在了他的心頭。

這是他的父母，是自小養育他、教導他長大的至親！

自己是鄉下人，寒窗苦讀，十年有餘，才出人頭地，考入太醫院，成了太醫。

沒有家世淵源，沒有貴人相幫，全憑自己的刻苦努力，還有父親多年從醫以來積累的經驗和案例，以及父親所撰寫的心得體會~

誰都不是天生地長，都是父母辛勤養育，並寄予了無比的厚望喝期許。

後來，自己很快在太醫院展露頭角，然後被恩師看重，把自己女兒許配與他，並帶了宅子做嫁妝。

雖然自己這些年也攢了些銀子，想再買一套宅子，但夫人總說這事不急~

這些年，自己也很少回家，父母只來過京城一些，這次如果不是父母聽說或有大旱，也不會給他寫信，結果卻鬧到這樣。

自己是不是在那樣的環境中，也變得同他們一樣，嫌貧愛富，看不起窮人？

蕭修遠想起自己對父母和凌月說過的話，就想狠狠抽自己一耳光！

“小五，你今日所說，是不是全是實情？”

“老爺，小人不敢有半字假話，否則天打雷劈！”小五跪在地上，賭咒發誓。

“這事，府里人都知道嗎？”

“嗯。”

“就我一人像傻子一樣，被你們蒙在鼓裏？”蕭修遠的臉色難看極了！

小五心驚肉跳，頭死死地抵在地上，不敢出聲。

蕭修遠站在馬車前，看着眼前層層疊疊的青山，一眼望不到邊的茂密的叢林，一股怒氣加怨氣充斥在心間。

他背着手，在那裏站了很久，也想了很多。

過了良久，他轉身，看着依然跪在地上的小五，冷冷地說道：“走吧，回京。”

馬車又一次奔馳在去往京城的路上，而從此刻開始，一直到回到京城的宅子，蕭修遠一句話也沒有再講過。

回到宅子裏，蕭修遠收拾了自己日常生活中的用品，帶着小五，一句話也沒有留下，就出了家門。

之後，直奔牙行，拿出自己這些年積蓄的三分之二，買下了一座只有一進，但離宮中的太醫院很近的宅子，然後，簡單打掃過後，住了進去。

之後，就去太醫院上值去了。

而蕭修遠的夫人得到消息的時候，蕭修遠早就已經離開家了。

蕭修遠給夫人林珊珊留下的那份和離書，此刻就靜靜地躺在林珊珊的梳妝枱上。

林珊珊看到的時候，身體不由自主地晃了晃，之後氣得直接砸了一屋子的茶具！

“來人！”林珊珊大喊一聲！

就見自己的貼身丫鬟小心翼翼地推門進來，說道：“夫人，老爺已經帶着小五離開了，只留下這張紙，什麼話也沒有留下。”

“啪”！

一巴掌狠狠就扇在了她的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