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愧疚

4月4日，六月份的天氣微微下着小雨，有點悶，讓人渾身不舒服，華城市朝陽小區旁的街道上人來人往，有穿雨衣的，有撐着傘的，還有汽車通過，街道顯得特別擁擠。

徐驕陽一手撐着傘，站在水果攤旁邊四處張望了下，坐在板凳上的小哥急忙起身熱情的招呼道:“小哥，要買點水果嗎？”

徐驕陽像是聽到了攤主的招呼又像是沒聽見攤主的招呼一樣，沒有理會攤主，低着頭看各種各樣的水果。

為了生意，老闆繼續熱情的招呼道:“小哥，要不要來點橙子，都是今天剛進的水果，特別新鮮。”

老闆一句一句小哥的熱情招呼着，嘴巴如春風蜜語。

徐驕陽抬頭瞄了一眼老闆又很快的低下頭，用幾乎不可聞的聲音嗯了一聲，這聲音比蜜蜂嗡嗡的聲音都要小很多，要不是老闆耳朵靈敏大概都聽不到。

看着徐驕陽一動不動，老闆很人性的幫忙挑選幾個又大又水靈的橙子放在袋子中，而後放在電子秤上稱了稱，遞給徐驕陽時又問他還需不需要其他水果?其實老闆之所以會這樣問是因為他並非不認識眼前這個人，常年做生意的老闆早就練就了對顧客過目不忘的本領，他知道眼前的這個人之前也來買過幾次水果，只是每一次都是死氣沉沉的樣子，好像欠了別人一屁股債似的，給人一種很陰鬱沉悶的感覺，就像是今日的烏雲密雨。

老闆心裏正想着徐驕陽突然說了句:“要幾個蘋果。”

這幾個字讓老闆有種皇帝開金口的感覺，一時出神沒在意。

徐驕陽抬頭直視老闆一眼，這一眼彷彿帶着警惕的反窺探，看得老闆有點心慌，急忙撇開與徐驕陽的對視，用笑容來掩飾內心的心慌，垂首笑着幫徐驕陽又挑了幾個紅彤彤的蘋果，同樣用袋子裝着放在稱上稱了稱，遞給徐驕陽道:“一共58給55元。”

老闆都不知道自己怎麼會說出這樣的話，自己可是個生意人！也許因為他算是個常客，也或許是覺得他有點可憐吧。

徐驕陽把水果挪到撐傘的手裏，一隻手從褲兜里掏出一個錢夾，很利索的就打開了錢夾，而且還從裏面夾出一張百元鈔票遞給老闆。

老闆看着他一氣呵成的動作有些傻眼，他原本還想幫他提着水果方便他拿錢，可顧客沒開口，他也沒好意思動手。老闆笑着接過錢，又笑着將找給徐驕陽的錢遞到他手裏，對他說下次想買水果再來。

徐驕陽將錢夾和老闆找的零錢往褲兜里一塞，陰沉的輕點了一下頭而後轉身離開。

老闆望着徐驕陽轉身離開的背影，一米八五的身高，挺拔的身姿，簡單的寸頭，樸實的軍裝體恤和褲子，除了雨水之下的背影有點落寞，走在人群中其實很特別，很顯眼，老闆一直望着徐驕陽，直到他的身影隱沒在人群中，他才收回視線繼續經營生意。

徐驕陽提着水果來到欣樂福家園，門口的保安人員沖徐驕陽招了招手，讓他過去簽一下字，做個登記。

徐驕陽走進保安室，將水果放在桌上，保安將人員出入名單和手裏的一支筆遞給徐驕陽，徐驕陽接過名單和筆默默的簽上自己的名字。

徐驕陽將名單和筆遞還給保安，保安笑着問道:“又來送東西?”

徐驕陽悶悶的點了一下頭，保安笑着道:“進去吧。”

徐驕陽提着水果朝着欣樂福小區里三單元八樓的方向走去，越接近所到之處，內心越自責愧疚，腳下的步伐也就越沉重。

徐驕陽走到樓下躊躇了一下，望着樓道像是望着一個深不見底的黑暗深淵，和他此刻消沉的心情差不多。徐驕陽又昂頭看了一眼八樓，收了收消沉的心緒，忐忑着一顆心往樓道里走，腳步剛抬一下，一輛自行車急促的停在他身邊，自行車裏還放着保溫食盒。

孟清開口道:“你來做什麼？以後別來了。”

她聲音冰冷還隱含責備與不滿。

孟清是徐驕陽兄弟的妻子，一米六七的身高，穿着紅色雨衣，容顏嬌好，看起來知性美麗，只是此刻她的眼神有些悲傷。

以前徐驕陽只要聽到孟清的聲音都會感到溫暖、親切，而如今他只要聽到她的聲音就會充滿內疚、慚愧和自責，徐驕陽知道這一切都是因為他，要不是他擅自好心，也不會弄巧成拙釀成悲劇，害得親如兄弟的戰友韓玄燁只能無知無覺的躺在醫院。

徐驕陽有些害怕的看着孟清，他不是因為膽小而害怕，而是因為害怕面對她而害怕，徐驕陽沉默半晌，艱澀的開口道:“我來看看你和昊兒。”

“我們沒什麼好看的。”其實孟清聽的出徐驕陽聲音里的自責和內疚，可她不希望他一直沉陷在自責中，她又道:“你看再多次也彌補不了什麼。”

徐驕陽看着孟清，眼神充滿自責:“我知道。”

孟清諷刺一笑，有些生氣的道:“你知道什麼？”

徐驕陽努力睜着疲憊的雙眸看着孟清:“我知道是我害了玄燁，是我對不起你們，你恨我也是應該的，但我真的希望能為你和昊兒做些什麼，彌補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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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彌補我們?”孟清恨鐵不成鋼的道:“徐驕陽你要的真的想彌補我們就不會站在這，這是一個穿警服的人該說的話嗎？”

孟清的話讓徐驕陽更加的慚愧，他微微低垂着頭，眉頭緊皺着。

孟清見他的樣子，忍不住道:“真懷疑當初怎麼會和你這樣的人當朋友?”

孟清的話就像針刺一樣一下一下的刺痛着徐驕陽，令他自慚形穢也更加愧疚。他再一次忍着心中酸澀開口道:“玄燁的事我一定會給你們一個交代。”

“交代?你拿什麼交代?”孟清掃視徐驕陽一眼:“拿你的消沉交代還是想脫下軍裝交代?”

其實自從韓玄燁出事以後，徐驕陽每次來這都愁眉不展，萎靡不振，失去以前的自信機警，孟清並不想看到他這個樣子。

徐驕陽聽着孟清一字一句的話，心裏特別難受，孟清很想罵醒他，但見徐驕陽愧疚着一張臉，也不忍心再對他聲色俱厲，同樣忍着難受的心情，艱難的哽咽一下道:“算了，玄燁的事不用你管，過好你自己的生活，別辜負了……”

孟清想對徐驕陽說別辜負了韓碧月，但看他現在有點頹廢的樣子，想說的話又咽了回去，一個正陷於頹廢的男人怎麼能照顧好一個女人，對她的未來負責呢？

徐驕陽慚愧的看着孟清，他知道孟清想說什麼，只是他連孟清都愧疚的不知如何面對，又如何無愧於心的面對碧月，是他害了她的親哥哥，他怎麼還有勇氣和她在一起。

想到韓碧月，徐驕陽眉頭深皺，一股難以言表的痛湧上心頭，下意識的把水果往孟清車籃里放，想放完趕緊離開這裏。

“呲啦”一聲，水果袋爛了，水果瞬間滾落在雨地上。

徐驕陽看着孟清，他沒想到孟清這麼恨他，不過想想孟清對韓玄燁的感情，也能理解她的心情。

孟清原本也只是不想要水果，所以在徐驕陽下意識把水果往她車籃里放時，她也下意識的身體前傾，伸手擋開，她沒想到會弄到如此尷尬的境地。

徐驕陽蹲在地上一個一個的去撿水果，孟清推着車站着看着彎身撿蘋果的徐驕陽，她內心有些躊躇，想幫忙卻又不知如何蹲下身，人有時候就是這樣，無心傷害想彌補，但卻因為某些原因放不下身段，眼見着一個一個聚集過來，幫忙撿水果的小區居民，聽着雨水滴答滴答落在地上，還有車頭飯盒上的聲音，她心頭更有些煩亂，不知所措之下，只能故作無情的將車推進樓道，一走了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