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離別
幾個小時之後，山海路過戰場，看到了橫屍遍野的一幕。
“還好……只是些農夫……”他一臉麻木地路過了這片修羅場，這一路上，這樣的場景已經見得太多了。
他抬頭看了眼參照物，記憶中的駐地似乎要穿過這片戰場。
他努力地看着遠處，不去看地上那些屍體，但血腥味不斷鑽進他的鼻子，他想吐，一低頭卻看到了一張熟悉的面孔。
“不……不是的，對嗎？”他跪倒在了血泊里，伸手撿起了地上的那顆小小的人頭。
記憶中的樣貌逐漸清晰，孩子稚嫩的嗓音，叫着叔叔，“叔叔！你可以當哈德羅斯爺爺的兒子嗎？那樣我們就有爸爸了。”
“尼拉，叔叔回來了……”
山海找遍了戰場的每一個角落，努力地想把孩子們的身體拼湊完整。
但他做不到，地上的屍體都被戰馬踐踏過無數次，他努力地忍着嘔吐的衝動，盡量讓他們看起來能像個人……
直到他看到了一個熟悉的甲片，他在屍體堆里翻找了半天，把哈德羅斯的碎片一塊塊扒了出來。
“頭呢？頭去哪了！”他找遍了整個戰場，也沒能找到哈德羅斯的頭顱。
看他一臉迷茫的麻木表情，武人傑給他的道具里塞了一包針線。
他查看道具的時候，注意到了這一包針線，立刻就拿了出來。
他的針線活很粗糙，而且總是扎到自己的手，但他堅持縫好了一具又一具屍體。
縫到哈德羅斯的屍體時，衣服里掉落了一枚看上去很新的十字軍勳章。
擦掉血跡，上面刻着拉納斯文-‘山海無涯’。
他想哭，但早就沒有了眼淚。
天上漸漸聚起烏雲，“不……不！你不能這樣！不要！”
大雨覆盆而下，雨水和血水匯成了一條河，還沒縫上的殘肢順着水流的方向飄遠。
他一急，才起身就被絆倒，然後無助地蜷縮起身體，放聲大哭了起來。
不知過了多久，他把僅剩的屍體裝進了玩家空間，向著駐地的方向繼續走着。
走過路口，他看到遠方有幾道黑煙向上攀升，他沒有在意，只是悶頭向前走着。
直到來到駐地門外。
那黑煙所在，正是被點燃的十字軍駐地。
哈德羅斯的頭顱被掛在駐地大門上，寨牆被推倒，拿回頭顱之後，山海走進了駐地。
一切都被搞得亂糟糟的，來到墓園，墓碑被推倒在焦土上，屍骨被挖出來踩的粉碎。
他默不作聲，把每一具屍體都埋進了墓園裏，又把一個個石碑扶正。
“山海叔叔，等我長大了，一定會變得比你強，到時候，我就讓你當十字軍的副指揮官。”
“我想去莫里提克看看，阿媽還活着的時候說過，能讓我們變得更強，只要變得足夠強大了，就能見到爸爸他們了。”
“等我長大了，一定要去大草原上打滾！狼人叔叔說過，大草原上打滾可舒服了。”
短暫的美好總是最容易讓人沉醉其中，就像是香醇的美酒，拖拽着飲酒者的靈魂……
那些稚嫩的聲音，隨着分別的時間一點點拉長，在山海的心裏，留下的印記也越來越深。
武人傑從一旁走了出來，“遊戲中的大部分NPC，不會有什麼好的結局，死亡是很常見的。”
“你能復活他們嗎？以另一個身份，我知道你能做到，無論多少錢都可以，你們不就是為了賺錢的嗎？”
“一個故事的完整性需要死亡，就像美酒，需要時間……”
“真的不能滿足我嗎？”
“我可以讓他們最後以靈魂的形式出現，聽我說，別太難過，生離死別是在正常不過的事。”
“你經歷過？”山海說這句話的時候，臉上的表情有些失控。
武人傑深呼了一口氣，很平靜地回答說道，“嗯，我最愛的人，最愛我的人，我的家人，摯友，都已經去世了，沒什麼是能傷到我的了。”
“抱歉……”
“沒關係，準備好吧，他們……要回來了！”
武人傑的話音落下，周圍的一切開始變得灰暗，看着這一切，山海莫名有些期待。
“小子，你……也死了？原諒我，沒機會給你授勛了。”蒼老的聲音響起，山海抬起頭。
哈德羅斯的無頭屍體抱着他的腦袋，在不遠處看着山海。
他沉默了好久，突然展開了一個笑臉，“沒關係，能告訴我……是誰殺了您嗎？”
“赤色神殿的人，我不知道那個年輕人是誰，他只揮了一劍，我就死了，倒也還好，沒什麼痛苦。”
“叔叔！我們馬上就能看到爸爸媽媽了，您也要去找自己的爸爸媽媽了嗎？”比起哈德羅斯的沉重，孩子們活躍多了。
看着他們身上不怎麼好看的縫線，山海伸手摸了過去，“還疼嗎？”
“不疼了，你看，有線……”
突然，山海發現自己的手正在失去色彩，武人傑的聲音也在此刻響起，“你的靈魂在死亡，快回來吧，想替他們報仇的話。”
山海一愣，有些戀戀不捨地抓着孩子們的手，暗世界在快速退散。
哈德羅斯似乎也看出了不對勁，在山海徹底退出暗世界的時候，將團長職位，傳遞給了他。
“我以陰影十字軍前團長的身份，授予你正式騎士勳章，即刻起，你就是陰影十字軍的新團……長……”哈德羅斯授命的聲音不斷回蕩在他的耳邊，武人傑伸手按住了他的肩膀，“別太難過，如果不滿意的話，我們可以替你清除這段記憶，雖然違法，但如果你需要的話。”
“為什麼？”山海搖了搖頭，“我不想忘記他們，如果可以，請幫我加深這份記憶，什麼職業最適合復仇？”
“你要放棄主線？”
“不可以嗎？”
“我們尊重您的選擇，如果是復仇的話，恐懼騎士……具有很強的跨階戰鬥的能力。”
“他們在哪？”
“聖廷在哪，他們就在哪，如果您非要這麼要求，我可以單獨為您製作一條支線，但獎勵會比主線差很多。”
“無所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