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萬般悔恨皆有因

第4章 萬般悔恨皆有因

趙嬤嬤看着洪映蓉,雖然她的精神狀態不錯,但面色蒼白,顯然身體還未完全恢復,不禁有些擔憂。

於是輕聲勸慰道:“老夫人,陛下和太后對您十分體恤,考慮到老侯爺落葬,靈位入太廟之事舟車勞頓,已經下旨,由世子爺代為摔盆執禮了。”

洪映蓉微微搖頭,聲音雖然柔和卻帶着不容置疑。

“我意已決,後天才是落葬之日,明天我會安心休養,你不必再勸了。”

在佛堂靜思了許久,洪映蓉的心境已經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既然有幸得以重生,她下定決心要充分利用這寶貴的三年時間,絕不能讓滅門之災在今生重演。

……

此次治喪事宜在侯府內進行,按照禮儀,停靈七日,如今已經到了第五日。

世子爺薛元初肩負着外宅前廳的祭禮重任,親自接待每一位前來弔唁的親友與男客。

與此同時,各家官眷和命婦們,則是由世子夫人姜書秀在內院祥雲廳接待飲茶。

這會兒已是戌時,漫長的弔唁活動終於告一段落,賓客們陸續離去。

忙碌了一天的姜書秀,到現在才得以坐下來享用晚飯。

“姑娘,這是剛上來的春筍,只用嫩尖拌的香椿,”姜書秀的貼身丫環蕊兒,輕聲細語地說道,“已經囑咐廚房用的素油,吃在胃裏也不油膩。”

接着擺上湯盅:“昨兒姑娘說這荷葉藕湯做得不錯,我讓人又加了些枸杞燉了一盅,舒緩心神,補氣凝神最好了。”

在蕊兒的指揮下,兩名小丫頭一同佈置餐桌,端上了四碟精緻的風腌小菜,以及一盤香氣撲鼻的紅棗燉肉脯。

姜書秀只是淡淡地看了一眼那盤肉脯,輕輕搖了搖頭。

一個小丫頭們見狀,立刻機靈地將肉脯撤了下去。

另一個小丫頭恭敬地半跪在地,雙手穩穩地托着一個托盤,上面擺放着兩個雨過天晴色的瓷碗,一個盛着香糯的胭脂米飯,另一個則裝着五色江米粥,色澤格外誘人。

蕊兒深知自家姑娘的喜好和需要,不等姜書秀示意,她就端起那碗胭脂米飯,輕輕地放在主子的面前。

“張太醫為您開的葯已經在爐上溫着了。”蕊兒輕聲細語地說,“姑娘,先用些米飯,墊墊肚子再喝葯吧。”

姜書秀滿意地端起瓷碗,心中甚是欣慰。

她七歲的時候,娘家母親就給她精心挑選貼身侍婢,當時挑了不少卻都不滿意,結果倒是在莊子上尋到了蕊兒。

之後就放在姜書秀身邊,與她同吃同住、形影不離,說是主僕,卻是情同姐妹,更對自己忠心耿耿,忠貞不二。

此時,大丫環含巧從後院佛堂款款步入祥雲廳,靜靜地等待少夫人的吩咐。

姜書秀舉止優雅,細嚼慢咽地享用着晚膳,頭也未抬的問道:“老夫人的晚膳都送過去了?可安排妥當了?”

含巧雙手交疊於身前,身姿微微前傾,畢恭畢敬地回答道:“方才趙嬤嬤領着廚房的韓媽媽去了般若堂,趙嬤嬤說由她一人伺候老夫人用膳即可,便讓我和韓媽媽各自回來了。”

蕊兒在姜書秀面前的菜碟上,夾了一筷薄荷金瓜絲,然後看向含巧。

“你在般若堂也守了一天了,先下去休息吧,明天也不用過來,仍就聽趙嬤嬤吩咐就是。”

蕊兒的話,也就是姜書秀的意思。

含巧聽后,福了一禮,從迴廊側門退了下去。

看她一走,蕊兒略有些膈應,語氣有些不自在:“這幾日老夫人就連前廳都不去,一應事情都甩給姑娘和姑爺打理,原本過了冬天,吃着張太醫開的葯,身子好了不少,沒成想這幾日又不見藥效了。”

姜書秀放下手裏的筷子,揉了揉太陽穴。

“婆母與公爹伉儷情深,如今天人相隔,禁受不住悲傷也是人之常情,不許多嘴。”

蕊兒低頭應了一聲,她不是不懂規矩的人,也就不再多話,只是看着姜書秀一臉倦容,心疼自家姑娘,才忍不住發了句牢騷。

姜書秀今日仍是一身月牙白的孝服,用的是七分雲紋錦與三分杭絲棉織成,因是守孝期間,臉上未施脂粉,一頭如水的黑髮,挽成一個圓心髮髻,只在其中簪了一支白玉羊脂發簪,顯出天然去雕飾的清雅來。

要說姜書秀,她的父親官職國子監祭酒,曾拜師於老夫人洪映蓉的父親,先帝太傅洪瀚文,兩家憑着這層因緣際會,也不拘泥門第高低,結了這門親事。

侯府家業興隆,而姜書秀的娘家只是清貴,又以仁善克儉持家,雖不愁衣食,卻也不敢鋪張浪費。

都說為官三代,方知穿衣吃飯,興遠侯早已到了第七代,鐘鳴鼎食,鮮花着錦,恐怕不少京中的一品大員,都萬萬不敢與之相比。

滿京城誰不說她能嫁與世子爺,真是旁人求也求不到的福氣。

只是成親七年來,只有一事不能順遂心意,就是姜書秀到現在都還沒有誕下一兒半女。

這件事侯府急,她的娘家也急,就連宮裏的太后,因為與老夫人洪映蓉是表姐妹的情誼,也時常關心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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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成親第三年起,仍舊不見姜書秀有好消息,於是太后就派着宮裏的太醫,每月來請平安脈。

到現在已是第三位了,這次的張太醫說是婦科聖手,果然去年冬天開始改了藥方,姜書秀經期不調的病症竟好了不少,一時又讓她看到了希望。

前廳外院,高僧們唱誦大悲咒的聲音已然停歇,祥雲廳內難得一陣靜謐。

這時,一個大約十、三四歲小廝打扮的少年,模樣伶俐,在游廊上躊躇不前,一時猶豫是否打擾了少夫人用膳。

剛才還在布菜的小丫頭來喜,此刻正站在門邊,她眼尖地看到了這位小廝。

“蕊兒姐姐,阿瑞來了。”來喜輕聲說道。

這位被喚作阿瑞的少年,正是小丫環來喜的弟弟。

他們姐弟二人同在府中幹活,一個在少夫人房裏伺候,一個則在外院負責公子們出行馬車、轎輦的瑣事。

“過來回話!”蕊兒走到門口,手中的錦帕朝阿瑞一揮。

阿瑞見狀,立刻從廊下飛奔而來,卻只在門外駐足,低垂着頭,眼神規矩,不敢有絲毫逾越。

“回少夫人,世子爺今天都在前廳招呼賓客,下午申時,北鄉侯二公子、壽康伯三房的兩位公子還有忠勇將軍家的姑爺一起來了,然後就去了書房雲墨軒……”

“並沒有丫環在旁,只讓兩位做事幹練的老媽媽端了茶果點心過去,因為幾位公子都是騎馬來的,牽去馬圈后我就去回話,聽到北鄉侯公子說可惜不能喝酒,真是辜負了這初春美景。”

說到這,阿瑞抬頭看向已經不知何時站在跟前幾步遠的蕊兒,對方臉上看不出喜怒的表情。

阿瑞心裏一琢磨,自己姐姐在世子夫人房裏幹活,自己不過是外門小廝,與其三心二意,不如就認準了主子忠心伺候,於是把知道的話全都和盤托出。

“不知是誰起的頭,等到剛才來正經弔唁的人都散了,幾位公子和世子爺也不騎馬,另外讓管事的周大爺,給安排了一輛三駕的大馬車,一行人從東角門出去了。”

“還、還特意撤了馬車上圍得白事布條……”

阿瑞支支吾吾的說完了這句話,一直靜靜用膳的姜書秀,停下了手裏的筷子,低聲嘟噥:“這是要去喝酒?”

蕊兒一聽,趕緊追問:“看到馬車往哪裏去了嗎?”

阿瑞趕緊回道:“因為周大爺在,我不敢跟去太遠,只送出東大街外頭,瞧着往北街拐去了,聽說壽康伯家兩位公子,在那裏置了私宅,養着幾個小戲子取樂,八成是去那了……”

再往下的話可不敢再說了,蕊兒從茶几上取了一盤糕點端來,遞到阿瑞面前。

阿瑞高興的兩手抓了好幾塊藏到懷裏。

“你在門房當差機靈些,有什麼就來回話,若是不方便,就轉告你姐姐,知道了么?”

阿瑞瞄了眼姐姐來喜,然後看向蕊兒連連點頭,內院不好多待,趕緊趁沒人就出去了。

蕊兒讓來喜、冰巧兩個小丫頭先下去。

看着關上的大門后,趕緊來安慰姜書秀。

這時姜書秀已經無心吃飯,坐到偏廳中,光線昏暗,也不點燈。

只剩一主一仆,姜書秀再難壓抑心裏的苦楚,伏在蕊兒肩頭,淚流不止。

“姑娘,別的都不要緊,千萬別傷心壞了身子。”

蕊兒情急,一時也怔怔落下淚來,才低頭,就看到姜書秀的素色錦帕,不知什麼時候掉落地上,撕扯成了兩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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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旬老太守侯門,杖打糊塗忤逆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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