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思念

第5章 思念

回到家的李安君聽宋雲珠說了許萱暫時不想改嫁的事情,她回想起自己中午時說的話,不好意思再進許萱的院子,便留在堂屋和宋雲珠一起刮竹片。

這些竹片已經用火烤過,還需打磨平整、鑿孔后再蒸一遍,才能用繩串起來做簡。

李安君與李安容是性格不同的孿生姐弟,李安君性格大大咧咧,心直口快;李安容心思細膩,凡事會三思而後行。

李家的哺食吃的晚,又加上冬日裏太陽落山早,一頓飯還沒有吃完,堂屋內便昏暗下來。

稚氣未脫的李安容拿過事先放在身旁的火鐮引火、點亮油燈,右手中指的上關節處因為長期握筆長了繭子。

微黃的光線下,宋雲珠見李安容放下箸,忙問偏瘦的李安容是否吃飽。

“嫂嫂,已經吃好了。夫子說現在天冷,從明天起,在家吃過朝食后再去鄉塾。等到下個月硯台結冰,鄉塾便會放假。”李安容恭敬的回答完,轉身拿起已經刮好的竹片開始用從鐵鋪買來的鑽打孔。

宋雲珠看着李安容認真的背影,脫口欲出的“你放那,我明天弄”被憋回了心底。

呼呼的北風吹起,晚上要比白天冷上許多。

洗漱后,李安容用竹竿挑着油燈和李安君一起送許萱回房,宋雲珠抱着怕黑的李無疾跑去院門口檢查院門是否鎖好。

李安君兄妹還未回來,宋雲珠先抱着李無疾回了東夾間。

李無疾縮在衾褥里問坐在榻邊的宋雲珠:“阿母,天好冷,沒有我給阿翁暖腳,他會不會凍的睡不着?”

“無疾放心吧,我給你阿翁準備了厚實的綿袍,還有你長壽堂叔在,他們兩個可以相互暖腳。”宋雲珠柔聲說著,嗓音中沾染了一絲嗚咽。

李無疾的眼眸亮了亮,隨即又擔心的問:“阿母,那阿翁和堂叔會住在哪裏,他會想我嗎,就像我想他一樣?”

“你阿翁他們應該會住在驛站里,說不定啊,他現在就想着你呢,想我們的無疾有沒有好好吃飯,有沒有乖乖睡覺。”宋雲珠強壓住喉嚨處的異樣回答,把頭扭到李無疾看不到的地方平緩自己的情緒。

李無疾聽完把臉埋進宋雲珠的手心,低聲講:“可是,阿母,我真的好想他,桃花怎麼還不開?”

“傻孩子,桃花到春天才會開。阿母也很想他,快點睡覺吧,別讓阿翁擔心你,好不好?”宋雲珠邊說邊把手從李無疾的臉頰處抽出,溫柔的探進衾被裏,輕拍着李無疾的後背。

李無疾乖巧的點了點頭,轉過身去,把後背留給輕哼着歌謠的宋雲珠。

“君子於役,不知其期。曷至哉?雞棲於塒。日之夕矣,牛羊下來。君子於役,如之何勿思。

君子於役,不日不月。曷其有佸…”

低沉的歌聲被李安君輕柔的拍門聲打斷,宋雲珠低頭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曲裾綿袍,快步走向虛掩的東夾間門口。

“嫂嫂,我和安容已經把二嫂送了回去,安容已經回房了,你趕緊睡吧。安容讓我轉告嫂嫂,他說長兄離開家的這段時間,他會保護咱們幾個女人和無疾的。”還是半大孩子的李安君有模有樣的安慰着強掩愁緒的宋雲珠。

宋雲珠勉強扯出一絲笑容,低聲告訴李安君:“嗯,我相信安容。你去睡吧,我來關門。”

宋雲珠說完,先是把裝作若無其事、其實已經紅了眼眶的李安君推進西夾間,然後走到堂屋門口看了一眼院子,李安容住的西廂房裏的油燈還在亮着。

李安容煩躁的把竹簡丟在案上,趴進冰涼的衾褥里回想自己和兄長待在一起的時光。

白日裏的熱鬧可以讓人暫時忘掉自己不願面對的事情,可到了寂靜的夜晚,對親人的思念如潮水一般撲面而來,讓人無處躲閃。

宋雲珠轉輾反側,不斷在想李安河現在到了哪裏,有沒有吃飯,有沒有找到住的地方。

李安河隨着隊伍在中午時到了縣城南門,在那裏與縣城裏需要去服役的人員以及其他鄉上的隊伍匯合,一行人在縣城外稍作休息、簡單的吃了各自帶的乾糧後繼續出發。

三百餘人沿着驛道,除了中間休息兩次,其餘時間都在不停的趕路,最終在天黑后不久到了襄邑縣外三十里處的驛站。

負責轉送正卒的寧陵縣縣尉崔非從牛車上跳了下來,交代一旁的高個子驛卒給牛喂足草料和水。

高個子驛卒把牛車牽走後,年過半百的驛丞提着油燈把頭戴武冠、身着絳袍、腰間左側佩劍的崔非請走,交代其餘的三個驛卒幫幾個亭長安置戍卒。

崔非離開后,有人支撐不住癱坐在地上。

李安河見幾個亭長沒有打罵坐在地上的人員,壯着膽子把裝有衣服的包袱丟在地上,然後扶搖搖欲墜的李長壽坐在包袱上,掏出放在中午時藏袖子暗兜里的碎蒸餅分給李長壽吃。

早已飢腸轆轆的李長壽顧不上陳安世投過來的目光,抓起蒸餅塞進嘴裏。

“謝、謝安河,一會兒,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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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安河連忙拍了拍李長壽的後背,讓李長壽先吃完再說。

倆人不敢太過張揚,藉著袖子,小口嚼着冰涼的蒸餅。

高個的驛卒再次回到院子,手中多了一個木製的長盤。

“驛站不提供吃食,只有熱水,熱水一碗一個錢。住的話,二十人間是兩個錢一人,十人間是五個錢一人,五人間是十個錢一人。現在開始收,都把錢拿出來,不要耽誤時間,輪到什麼房間就掏什麼錢。”高個驛卒大聲喊完,端起木盤開始從前往後收錢,身旁跟着一個年輕驛卒抱着竹簡、拿着毛筆開始登記。

“我…我沒有那麼多錢,有一個錢的嗎?”有個瘦弱的男子“撲騰”一下跪在高個驛卒身前抖着身子問。

每年都有大量正卒投宿在驛站,驛卒們早已見慣了這種現象。

有錢的人家會早早的花錢買個千夫或者五大夫的爵位用來免役,來服役的男子絕大多數都是來自那些窮苦或者有點小錢的人家。

“有,是馬廄,要住馬廄的都站出來,不過我醜話說在前頭,現在晚上冷,如果因為住馬廄凍出個好歹的,我們可不負責。還有,不要以能翻出去驛站的圍牆,想想你們的親人和鄰里,不要讓他們因為你們自己不計後果的行為而受到連坐。”高個驛卒耐着性子說完后,人群中一陣躁動,最終有二十多個穿着單薄冬衣的男子站了出來。

另外一個驛卒走過來先對站出來的二十多人做了登記,然後領着這些人往後院走。

由於李安河與李長壽排在隊伍的最後面,倆人只得各掏十錢與陳安世、趙成住到了同一個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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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時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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