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惗姐要被請去喝茶了
宋以惗又沒有記住宋以慎的話,或者說她就沒打算聽宋以慎的話,錯過紅綠燈,手裏拎着剛在路邊小攤買的炸雞,徑直向前走去。
飯菜香氣飄來,是闔家團圓的味道。
不知不覺中,宋以惗已經走進了一片老居民樓,耳邊不時有小孩子的聲音傳來。
房子雖老,卻處處透露着生機,生命在新陳代謝中延續。
道路昏暗,僅有的昏黃的燈光還是從兩側的居民家中照射過來的。
轉角漸進盲區,視線暗淡了下來,她已經走了很久,應該很快就會穿越這片小區了。
“啊——”
頭頂傳來一聲慘叫,透露出殺人犯罪的氣息。
對這些事,她總是很敏感。
或是天賦,或是本能,或是放不下的執念……
宋以惗停下腳步,猶豫了兩秒,還是轉身退回了剛剛路過的樓棟門口。
銹跡可見的鐵門並未合上,宋以惗用手背抵住門縫,往外用力打開了門,輕手輕腳沿樓梯上去。
這片居民樓有些年頭,統一五層設計,沒有電梯,樓道有些狹窄,水泥地面有了裂縫,經常踩的地方鋥亮發光,兩側蒙了灰塵。樓道內的燈泡泛着黃光,二樓還壞了一個。膽小的人可能半夜都不敢從這兒過。
可偏偏宋以惗今天穿了一身白,從頭到腳的白,此刻似在樓道飄蕩着。
宋以惗已經來到了三樓,見一戶人家的門半掩着,裏面的光到門縫處戛然而止。
這扇半開的門像把裡外隔絕成了兩個世界。
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從裏面飄了過來,宋以惗邁上最後一級台階,用手背打開了門,抬腳走了進去。
站在門內,環顧四周,目光所及之處乾淨整潔,裏面異常平靜,甚至連呼吸聲和心跳聲都沒有。
她的嗅覺敏於常人,血腥味應是從里卧傳出來的。
卧室地上果然躺着一具屍體,整張臉已經血肉模糊,被人開膛破肚,屍體四周淌漫鮮血。
看體型和衣着應是一具男屍。
而其他地方,廚房、衛生間都沒有異常情況。家裏並沒有任何翻找的痕迹。
“不求財……”宋以惗默念分析道。
隨後走進了卧室,即使她孤身一人半夜出現在這具血肉模糊的屍體跟前,仍然鎮定自然,毫不畏懼,反而像是習以為常了。
“開膛破肚……”宋以惗避開血跡,繞着屍體思考起來,“……好像丟了什麼東西?”
這兇手手段當真殘忍,難不成與死者有什麼深仇大恨?
不對!
兇手拿走了死者內臟,難不成是要……倒賣器官?
也不對!能買賣的器官都還在。
就在宋以惗百思不得其解之際,突然一個黑色的異物從她面前的陽台方向被拋了進來,徑直朝她飛來,落在地板上滾了兩圈,正巧停在她右腳邊。
低頭一看,她白色的帆布鞋和褲腿上被濺了密密麻麻的血斑,格外刺眼。
宋以惗煩躁地蹙起眉頭,瞪了一眼腳邊黑糊糊的東西,嫌棄地往後退了兩步。
儘管她是帶着點兒小情緒,但那一眼她已經能猜測出來,那團被黑色膠袋包裹着扔進來的東西應該就是死者缺失的器官了。
只是黑色膠袋系口處有些鬆散,外面沾了不少血跡,滾過的地面也染了幾道血痕。
還有因落地濺出來的血點。
這裏是三樓,東西是從樓下扔進來的,想必現在兇手還沒有走遠。
不過,她並沒有想要去追。
本來都不打算上來,可那未滅的責任心,還是驅使她來到了案發現場。
她自視不想多管閑事,或許從她踏上台階時起,她就已經無法從這件“閑事”中徹底抽身,也註定了她不可能真正做到袖手旁觀。
宋以惗突然覺得今天有點兒不順心,不會是因為她剛剛踩了一腳門檻的緣故吧?
果然,門檻還是不能踩的,辟邪。
不然,一個不留神就碰上了一樁重大刑事案件。
只是她現在的身份不便參與,她也不想參與,還是先報警再說吧。
結果,她前一秒剛拿出手機,還沒有來得及解鎖,樓道便傳來了一串急促的腳步聲。
“警察!”
進來一男一女兩位便衣刑警,謹慎地環視起四周。
樓下的警鳴聲越來越近,他們的大部隊也來了。
“我們是申海刑偵隊刑警,”女刑警亮出身份,“剛剛接到群眾報案,麻煩您跟我們回去一趟,配合我們調查一下現場情況。”
男刑警和後進來的技術人員已經在勘探現場。
宋以惗點頭,神情冷淡。
她熟悉這套流程,更知道刑警不易,自會全力配合。
但她還是在心裏暗罵自己犯賤,多管什麼閑事。
可她又真的能當作完全沒有看見,然後一走了之嗎?
宋以惗不了解自己,明明想獨善其身,可每每還是管了“閑事”。
她總是在搖擺。
陳媛來到卧室,問韓銘:“怎麼樣?”
“室內沒有東西丟失,也沒有任何翻找的痕迹,房門的鎖不是撬開的,初步可以認定為熟人作案。”韓銘是申海刑偵局四隊隊長,破案率百分之百。
“目擊者或許能提供一些線索。”
宋以惗出來時,樓下已經扯上了警戒線,陳媛帶着她上了一輛警車,車內安靜了一路。
申海刑偵局。
宋以惗透過車窗看着掛在刑偵局門口的牌匾,想起一個老熟人就在這兒任職。
審訊室。
這倒是宋以惗第一次來這種地方,很安靜,能清晰地聽到牆上掛着的鐘錶指針走動的聲音。
審訊室隔壁,韓銘和陳媛正透過單透玻璃觀察着宋以惗。
“你覺得她有問題?”陳媛問。
“不是。”韓銘面無表情,思索着案件的各種可能,卻總覺得眼前的女子比這案件更難讓人看透。他問道:“如果你只是一個普通人,看到受害者會是什麼反應?”
“害怕,驚慌,恐懼……”陳媛想起那具血肉糜爛的屍體,不由倒吸一口涼氣。
“可她卻很平靜。”韓銘看着宋以惗,現在也是一如既往的平靜,甚至已經不慌不忙地吃起袋子裏的炸雞,“就算是兇手,也不可能如此鎮定。”
陳媛忽然佩服起宋以惗,“這麼好的心理素質,就連我們這些常年接觸各種各樣屍體的人,都無法保證能做到。”
所以韓銘才覺得宋以惗應該不簡單。
宋以惗慢條斯理地吃着已經涼掉的炸雞,已經不太好吃了。微信時不時彈出消息,她心裏有些焦急,抬頭看了眼門口,仍舊沒有什麼動靜。
韓銘終於從宋以惗眼神中捕捉到了一絲煩躁和不安,難道是他高看了宋以惗?難道她之前的淡定都是偽裝?
宋以惗等不來人,她也不催,默默地打開手機,滑動着手機通訊錄,點進一個聯繫人發了條短訊。
然後扣上手機,繼續啃炸雞。
宋以慎一直在催她,催得她心煩意亂,乾脆眼不見心不煩,先滿足了口腹之慾再說。
韓銘見宋以惗眉眼瞬間舒展,仍舊淡定自若,彷彿剛才只是吃了一口不合胃口的炸雞一樣。
陳媛看了眼時間,說:“時間不早了,我先進去問問。”她端了杯水遞到宋以惗面前,“抱歉,有點兒事情耽誤了。”
宋以惗淡然一笑,“沒事。”
空蕩蕩的審訊室響起清脆的手機鈴聲,宋以惗低頭看了一眼,是宋以慎打過來的。
想來是她不回消息,就只好打來電話了。
算算時間,那人應該快到了。
宋以惗直接點開宋以慎的微信,沒有打字,只是發了一個定位。然後開始收拾起桌上的雞骨頭,擦着手上的油漬,順便擦了兩下桌子,發現紙上的油全沾到了桌子上,手上的動作一頓,把餐巾紙扔進袋子,立馬系住了袋子口。
應該沒人發現吧。
如果韓銘還在觀察,就能發現宋以惗會因為這點兒小事兒心虛,就絕不可能是殺完人還能如此鎮定的人。
事實上,韓銘也確實看到了。他從一開始就沒有懷疑過宋以惗,只是覺得她讓人捉摸不透而已。
韓銘出去時撞見一個人,“何局?您怎麼來了?”
何法禮臉上掛着威嚴卻又和藹的笑,開玩笑道:“我來看看,你是不是藏人了?”
“藏人?”韓銘不解,“只有一名目擊者,您想不想見見?”
“嗯,那便看看。”
何法禮見人正是宋以惗,態度立馬恭敬起來,“宋小姐,好久不見。沒及時迎接,是我們招待不周,多諒解啊。”
宋以惗提起垃圾往外走,“多慮了。”她只是想趕緊離開而已,但是她又不想打破這些流程規矩。
有時她也挺怕這些人的,因為他們說起客套話來總是讓她難以應付。但是,有他們辦事總是快的。
“上去坐坐?”
“不了,”她可不敢再在外面多逗留,宋以慎應該快到了。其實,她跟何法禮也不怎麼熟,只能隨便聊兩句:“新招的屬下?”
“是啊,但你別看他年紀小,破案能力堪稱申海第一。”
“您眼光不錯。”
“不如你師父……”何法禮頓了頓,說:“其實,你能來找我,我還是挺高興的。你師父的事情你也不必自己扛,如果有需要,隨時來找我。”
宋以惗笑笑,“好。”
說話間,兩人已經走到了樓下。
“我派人送你回去。”
“不用了。”
正好一輛車朝這兒駛來,速度減緩停下,來人正是宋以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