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心意
來人正是汝陽郡公獨孤凌雲,他生的十分高大,且儀錶堂堂,只是和兩個兄弟相比,卻多有不堪之處,文不成武不就,一母同胞的兩個兄弟都是憑着真本事,在疆場之上一刀一槍拼出來的功名爵位,他只因是嫡長子,獨孤楷病逝之後,因獨孤家與皇家粘着親,也不曾降等,依舊承襲了汝陽郡公的爵位。
獨孤凌雲原本在前廳待客,聽下人來報,說是竇氏在獨孤策院子裏大發雷霆,又讓人去喚長孫氏,這才急匆匆趕來。
結果一進來就看見長孫氏跪在地上,老母竇氏氣得坐在椅子上,面色蒼白,他雖然不堪,為人又愚笨糊塗,卻也是個純孝的,見老母動怒,縱然平日裏與長孫氏恩愛異常,卻也不禁惱了。
獨孤策見着獨孤凌雲,雖然對這個生父沒多少感情,也連忙躬身行禮,獨孤凌雲只是瞥了他一眼,冷哼一聲,接着便跪倒在竇氏面前。
獨孤策見獨孤凌雲都跪了,他身為人子,哪還敢站着,也連忙跪倒在地。
竇氏見了,吩咐人將獨孤凌雲和獨孤策攙扶起來,卻仍舊讓長孫氏跪着:“策兒!你方才痊癒,地上涼,仔細再反覆了,看祖母今日為你做主!”
獨孤策聞言起身,只站在一旁,火已經燒起來了,接下來也就不該他多嘴了,自然有竇母來Carry全場,他只安心吃經驗就成了。
竇母接着厲聲對獨孤凌雲道:“你媳婦做的事,你難道便當真不知道!?”
獨孤凌雲聞言,不禁一陣糊塗,他平日裏只顧着享樂,府上的一切都交由長孫氏打理,從來不曾理會,此時,竇氏問起,他也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只好看向了跪在地上的長孫氏,怒道:“賤婦!你到底做了何事,惹得母親動怒!”
長孫氏心裏發苦,可她做的那些事如何敢說出來,只好訥訥不言。
竇氏見長孫氏不肯說,吩咐下人都出去,等屋內只剩下了他們祖孫四人,這才將方才一切都說了,說過之後,一想到自己的長孫任由長孫氏苛待,便不由得悲從中來:“我這策兒究竟哪裏不好,他性子綿軟,你這狠心的婦人做出這等事,他都不曾對我說過一句,方才還為你求情,你倒是個狠心絕情的,看着老婆子年紀大,腦子糊塗了,便瞞着我,肆意苛待我的策兒。”
獨孤凌雲知道了原因,看向長孫氏的目光也變了,以往長孫氏在他面前總是一味的賢惠,誰知道竟然會做出這等事,雖然他心裏也不喜歡獨孤策,可好歹也是自己的兒子。
“母親!孩兒實在不知,這賤婦竟然會如此大膽!”
“你不知道!”竇氏怒道,“策兒也是你的兒子,你且去看看盛兒他們的吃穿用度,再來看看策兒的,但凡你心中顧念一絲父子之情,也不會讓策兒受了這麼多年的委屈!”
獨孤凌雲只能連連告罪,心中惱恨長孫氏,卻也更加不喜獨孤策,在他看來這些都是小事,獨孤策卻趁着竇氏來探望,藉機鬧了起來,惹得家宅不安,更是不孝。
竇氏哪裏知道獨孤凌雲的心思,只想着為獨孤策做主:“長孫氏,你若是覺得策兒在這府上,礙了你的眼,老婆子便帶着他回老家去,為他祖父守陵,總也好過被你這狠心的婦人刁難。”
長孫氏見竇氏說出這等誅心之語,倘若當真逼得竇氏帶了獨孤策回老家,她也就不用活了,到時候御史台的言官一道奏摺遞上去,到時候,怕是連皇后都要降下懿旨責問,她的名聲也徹底臭了。
連忙膝行上前,泣道:“母親說這話,真的是讓兒媳沒處活了,兒媳知錯了,兒媳當真不曾要苛待策兒,都是那起子下人胡作非為,兒媳這就去打發了他們。”
竇母雖然心中惱恨,卻也不想把事情鬧大,真要是鬧起來,傳揚出去,無論是對獨孤氏一門的聲譽,還是獨孤凌雲,獨孤策的名聲都有妨礙。
“你也不用在老婆子面前說這些,總歸你自家做過什麼,你心裏最清楚,從今以後,策兒這裏,老婆子是要常來的,但凡讓我見着你再有一點不妥的地方,老婆子也不怕捨出這張臉去,到時候開了祠堂,自有族規處置!”
目的達成,獨孤策心中竊喜,重生過來,第一件事自然是要改變自己的生活水準,生活安定了,接下來才是前途的問題。
長孫氏聽着不禁一陣陣的心冷,她的堂姐雖然是當今皇后,可是卻和她並不親近,她父親長孫順德如今雖然身居高位,可是權勢也大不如前。
更何況,獨孤家與皇家也是粘着親的,先汝陽郡公獨孤楷與太上皇是姑表兄弟,竇氏更是時常被宮中召見,就連當今天子登基之前,私下裏都要稱呼竇氏一聲叔母,竇氏要真的豁出丟了獨孤氏一門的臉面,到宮中去告上一狀,到時候,天子震怒,還能有她的好處。
心中雖然惱恨獨孤策,但是卻也不敢表現出來,只能連連稱是。
一場風波,或者說婆媳大戰,最終以竇氏老夫人大獲全勝而告終,當天,便有下人送來了各種吃穿用的,陳設擺件,還有明晃晃五百兩黃金。
襲人自然喜不自勝,獨孤策在這府上的境遇得到改善,她自然也是水漲船高,小心思都掛在了臉上,收拾東西的時候,都是笑盈盈的。
獨孤策見了,打發了長孫氏新安排的下人都出去,這才對襲人道:“值得什麼,讓你高興成這樣!”
在獨孤策看來,今日不過是小勝一場,往後的日子可還多着呢,至於長孫氏會不會報復,他也不放在心上,他一個穿越眾,若是連一個內宅的婦人都鬥不過,也就別混了。
襲人聞言,道:“奴婢自然高興,有老夫人做主,日後看那些個勢利眼的奴才們,誰還敢欺負了大爺!”
獨孤策心中一笑,到底是個小姑娘,沒什麼見識,也看不長遠,自然如今有竇氏老夫人做主,他在這府上的日子確實會好一些,可是竇氏老夫人到底年歲大了,說一句不孝的話,還能有幾年好活,等到老太太過世了,只要有父子大義在,到時候,獨孤凌雲和長孫氏想要將他搓圓捏扁,還不是由得他們。
所以說,凡事都只能靠自己,指望別人維護,終究是不會長遠的。
獨孤策想着,心裏也盤算了起來,今後該怎麼做,重生一回,他自然不想庸庸碌碌,尤其是生在這貞觀盛世開啟的年代,倘若不施展一番,豈不是愧對了上天的厚賜。
第一步已經達成,接下來按照穿越流的標配,該是種田,積累,揚名,坐上大唐CEO,迎娶白富美,走上人生巔峰,想想真是美滴很。
襲人見獨孤策不言語,哪知道他心裏在想些什麼,只是好奇,道:“大爺不高興!?”
獨孤策一愣,有心提醒一下襲人,省的她張揚了,礙了長孫氏的眼,以後吃虧,可想到《紅樓夢》書中襲人的性子,倒是不用他擔心,況且又不想讓她跟着一起操心勞力,大事自然都該然男人來做就是了,只能笑道:“你又哪裏看出我不高興了!”
說著話,突然看到了被襲人放在了妝枱上的帕子,那裏面可是抱着老太太賞賜給她的碧玉手鐲。
襲人順着獨孤策的目光,也落在了那塊帕子上面,頓時羞紅了臉,趕緊上前去,將帕子和手鐲都收好了。
見襲人一副嬌羞的模樣,獨孤策的心情也不禁跟着好了起來,前世看《紅樓夢》,那大觀園中的女子,他所喜愛的,其中一個就是襲人。
雖然後世很多紅學家對襲人持批判的態度,認為她外表賢惠,內心狠毒,晴雯病中被趕出大觀園,其中就有她的手筆,更是奉承着薛寶釵,打壓林黛玉,讓她成了眾多黛玉粉討伐的對象。
可是獨孤策卻認為,襲人所做的一切,不過都是為了賈寶玉,她是個實心眼的人,認定了賈寶玉,便從來不再做它想,只是一心一意的,所作所為也只是為了賈寶玉好,一個女兒家能有多少見識,又有什麼值得批判的。
今日,竇氏老太太說的那些話,獨孤策自然也明白,對此,他並不反感,他又不是衛道士,既然重生到了這以男為尊的大唐,難不成他還想着要去自由戀愛,一生一世一雙人什麼的,怕是他剛生出這個念頭,就會立刻被竇氏老夫人給打壓了。
如今似獨孤家這樣的豪門大族,男人除了要頂門立戶,光宗耀祖之外,還有一項更為重要的任務,那就是開枝散葉,獨孤策身為獨孤家的長房長孫,他肩膀上的責任自然輕不了,後世的那些戀愛觀,婚姻觀,放在當下,那就是離經叛道,說的嚴重一些,都能被指責不孝了。
更何況,襲人這麼一個俏丫鬟,獨孤策怎麼可能不喜歡,能名正言順的做種.馬,這可是多少男人求都求不來的福氣。
“襲人!你既然收了老祖宗給的聘禮,什麼時候去給老祖宗敬孫媳婦茶!”
襲人冷不防獨孤策竟然說出這麼一句來,羞得面紅耳熱,叱道:“大爺哪裏學來的這些渾話,讓人聽了去,讓奴婢還活不活了!”
襲人說完,轉身就要逃,卻被獨孤策一把拉住,抱在懷裏,襲人一驚,仰頭看着獨孤策,不由得痴了,她雖然是獨孤策的貼身丫鬟,可平日裏何曾有過這等逾禮的舉動,一時間身子都僵住了,兩行淚珠滑落。
獨孤策見了,忙將襲人放開,也暗暗責怪自己孟浪了,大唐雖然風氣開放,對男女大妨並不是那麼嚴苛,可襲人終歸是個女兒家,哪能讓他這麼輕薄。
況且,今日都是竇氏老夫人自說自話,襲人心意如何,尚未可知。
“襲人!你若是不願,我也不會逼你!”
襲人聞言一怔,眼淚流得更凶了,泣道:“大爺可是嫌棄奴婢出身卑賤!”
獨孤策聞言,忙道:“我何時曾說過那種話,只是,老祖宗雖然說了,但我卻不願意強迫你,你若是不願,等再過上一年,我就將你的賣身契給了你,或是回家另嫁,或是尋見了好的,我給準備你一副嫁妝就是了!”
襲人聞言,頓時如遭雷擊,只覺得雙腿發軟,跪倒在了獨孤策跟前,獨孤策見了,更是慌亂,連忙要將她扶起,可襲人卻掙扎着不肯起。
“大爺若是嫌棄奴婢,不如早早的打發奴婢出去,橫豎奴婢也沒臉活了,出去了,尋個沒人的地方一頭碰死就是!”
獨孤策見襲人面色冷然,大感荒唐,道:“哪裏就要生要死的了,你快快起來,我何曾說過要趕你的話,只是,怕你不願意留下!”
襲人流着淚,紅了臉,低下頭,頸邊一抹粉紅,低聲道:“奴婢也不曾說過不願意的話,如果當真不願意,今日老夫人賞賜的鐲子,奴婢才不會接!”
獨孤策聽了,這才知道自己是誤會了,連忙將襲人攙扶起來,笑道:“你既然接了,想來心中自然是願意的!”
襲人紅着臉,垂首道:“橫豎奴婢都是大爺的人了,大爺若是今日就要奴婢的身子,奴婢就是給了大爺~~~~~~又有何妨!”
敢情這丫頭方才是以為獨孤策要霸王硬上弓,這才一時驚了落淚。
獨孤策聞言,笑道:“你這丫頭每日裏都在想些什麼,你還小呢,快快收拾好了,你現在可是我的管家娘子,這麼些東西擺弄的一地,當心招了外人的眼!”
襲人聽獨孤策又說出這等話,更是羞得無地自容,拿着帕子捂了臉就向外跑,到了屏風前,突然站住,垂首道:“大爺!奴婢是個沒什麼見識的,既然心中認定了大爺,此生無論生死,都是大爺的人了!”
說完,襲人便急匆匆的跑了,獨孤策聽着襲人吐露心意,不禁暗笑,他都不知道自己方才是怎麼了,或許是受了原先那個獨孤策記憶的影響,剛剛差一點兒就對着個初中生禽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