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四章 為官之道
父子兩人,一人站立,一人抱着死不瞑目的陸老。
吳越甲平靜開口,“陸老確實沒做什麼,可他的心偏向你,你也看中他,如此,他就該死。”
話音落地,吳正珩已經麻木了,吳正洹卻猛地跪地,向著吳越甲叩首,“父親!”
大公子吳正洹這時才知,為何母親日日夜夜都要在那洗劍寺內拜佛誦經,祈求上蒼寬恕尚書府的每一個人。
以父親吳越甲的狠辣,誦再多的經書也難以抵消父親做的惡啊!
從前他也只是捕風捉影地知道些父親不好的名聲,可這第一次親見,竟是父親手刃恩師。
吳正洹的頭貼着地面,“父親,看在陸老多年以來對府中眾人的恩情,且讓陸老好生入土為安,就此罷了吧。”
尚書吳越甲低了頭,看向這兩個兒子,一個是他最厭惡、最想除掉的,偏偏也是最有狠勁手腕、爬得最高的,一個是他最器重、委以重任的,卻因為看重處處束手束腳,反倒功不成、名不就。
單薄的背脊就在眼下,吳越甲收斂了氣焰,不再繼續追究,只對吳正珩吩咐,“你有一個好兄長。記住,每日下朝之後來高閣給平夫人請安,一切照舊,回吧。”
可是陸老的屍體就在懷中,就這麼算了嗎?
只能什麼都不做,什麼都不說,就這麼當作毫無事情發生地算了!
吳正珩叩了頭,“兒子遵命。”
大公子吳正洹親自扶了吳正珩起身,兩兄弟都不再看地上的陸老,沉默地告退。
七公子吳正臣見氣氛不對,一點聲音都不敢發出,跟着一起往外走,慕蓁熹遙遙地對着陸老的屍體行了禮,這才往外出。
高閣之外,吳正洹忍不住道,“你明知詹景靈已投於父親麾下,又何必上書要處決……”
吳正珩苦笑着,若是一早表明,詹景靈全族的性命要用陸老的性命來換,換不換?
換的。
他捏緊了掌心,“大哥,錯的不是我,是吳越甲。”
“你……他是父親呀……”
“我沒有父親。”
吳正珩錯開了吳正洹的手,看向還在張望着的慕蓁熹。
慕蓁熹確實在等人,她想着或許明台會讓人來叫她,可是沒有人,侍衛冷着臉把守殿門,內里空蕩蕩的,看不見一個熟悉的身影。
她收回了視線,徑直從吳正洹身邊走過,跟着吳正珩一起往思咎園走。
吳正洹看着這一幕,喉嚨里的口水竟像利刃一樣刺痛。
回了盛京,在尚書府中重逢,明明前幾日還在一處圍火用飯,互相關照,最難熬的日子裏,彼此信任支撐,可是一轉眼,竟是仇人。
那一抹纖細的身影,連一句問好、一個眼神都沒有,形同陌路,不,已經是陌路人了。
父親和五弟在朝堂上劍拔弩張,公然對抗,而他,身為尚書府的嫡長子,只能站在父親這一邊。
人都走了,七公子吳正臣才敢開口,“大哥,五哥真要與我們作對嗎?”
吳正洹緩步走着,“七弟,莫要忘了家訓,尚書府的兄弟們,榮辱與共。”
“可他都不認爹了!等父親將他從禮部尚書的位置上拉下來,換了其他兄弟上去!“
“七弟!”
吳正洹停了步子,目光複雜地看着這個口無遮攔、藏不住半點心思的弟弟,“官場並非兒戲!五弟能有今天的位置,是他應得的,你沒有經歷西行,你沒有為百姓盡心儘力,沒有參與到朝堂爭鬥之中,更不能口出狂言!便是到了父親揮戈向五弟的那一日,你也要相勸,他是你五哥呀!”
吳正臣低了頭,看着吳正洹憤慨地離開,他的臉上露出不服和輕蔑,“背靠大樹好乘涼,我是沒有你們懂謀划,可我知道最淺顯的道理!只要靠着父親,討好父親,他日我定能比你們還有出息,我的官銜也要壓得你們心服口服!”
思咎園中燈火通明,吳正珩才跨進院門,玄月就迎了上來,很明顯的,她回了思咎園后重新裝扮了一番,妝容妖嬈,衣着清涼,身上還透着隱香。
她親昵地挽上吳正珩的手臂,“爺,你可回來了,妾身在房中給你備好了熱水呢。”
吳正珩冷漠地看着她搭上來的手,“鬆開。”
他的聲音十分冷淡,還帶着一絲壓抑的怒氣,在思咎園中這麼久了,人人都聽得出他的狂躁。
玄英的面容一瞬煞白,這可是當著整個思咎園人的面呢,可她也不能說什麼,只好行了禮退至一邊。
眼尖的侍女自然瞧見了吳正珩衣襟上的血漬,還有他的一隻手,染滿了紅色。
無一人敢講話,更無一人敢親近,都退讓着,行了禮看着吳正珩入了書房。
本該是歡歡喜喜的重逢,卻因為吳正珩的低氣壓讓人措手不及。
好在跟在後面的慕蓁熹向大家招了手,溫聲道,“見着大家都好,心裏是開心的。只是今夜出了點事情,爺的心情不太好,大家不吵着他便是。”
玄英冷哼一聲,斂着薄衣衫,趾高氣揚地離開。慕蓁熹也不在意,吩咐了其他人做事,往自己的房間去。
紫蘇自然地跟上了慕蓁熹,嘰嘰喳喳地問是不是真的要去新的府邸,得了慕蓁熹肯定的回答,紫蘇的聲音越發輕快了。
月叢站在原地,看着她們的背影,輕輕笑了。
元英猶豫不決着,“月叢姑娘,爺剛剛是不是沒見着我,他會不會忘了我,把我落在思咎園中?怎麼辦,我得去見爺……”
月叢安撫着她,“元英小主不必擔憂,主子沒有特別的交代,便不會有意外。”
回到熟悉的房間中,慕蓁熹還是有些感慨的,怎麼說,這也是她在這個朝代中住得最久的房間。
懶人沙發乾乾淨凈的,她躺了上去,抬頭看到窗邊桌上插着不知名的花兒,她的腦海中浮現出一株紅梅。
紫蘇接過了婢女端來的素麵,“喜兒,面來了!”
紫蘇擺着盤,小嘴不停,“要是知道你還未曾用膳,我就早些去廚房留些好菜了!”
“你在瞧這花呀,好看吧?這是月叢姐姐種的,她只允我一人採摘,我每日都摘上一朵放在你房中,這樣從外面路過,就好像你一直在思咎園中陪着我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