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別後重逢(3)

第8章 別後重逢(3)

第8章別後重逢(3)

候診區的藍色座椅上,媽媽表情痛苦地坐在那裏唉聲嘆氣,看到玖玥,又是愧疚又是埋怨:“王姐也真是的,讓她找你爸爸來,怎麼把你叫來了。還有課吧?快回去吧!我沒事,就是摔了一下。”

“醫生看過了嗎?怎麼說的?”玖玥焦灼地問。

媽媽低了聲音,嘆氣道:“醫院就會嚇唬人,說要做手術,還要等床位。不就是摔了一跤嗎?我休息一下咱們就回去,回頭找小區那個老中醫捏捏說不定就好了。”

“不行,到底是出了什麼狀況?還是聽醫生的吧。漫漫,幫我看看我媽的病例怎麼說的,我可不想有個瘸腿的媽媽。”

陸漫漫拿過病例看了看,念道:“肌肉拉傷,半月板撕裂。半月板是什麼東西?唔,聽起來好嚴重的樣子。”

“我來看看。”一個高大的白色身影在女孩們身邊站定,一雙修長的大手伸過來從陸漫漫手中拿走病例,是卓醫生不放心玖玥,又跟了過來。他蹙眉凝目,看完病例和片子,神色凝重道:“這個一定要做手術的。”

“嚴重嗎?”

“放心吧,只是小手術。”卓醫生口氣輕鬆地安慰玖玥,又轉頭向玖玥媽媽說,“還沒有安排手術吧?我去找骨科的同事協調一下,儘快做手術。”

媽媽目光猶疑:“這位是?”

“我是卓天成。”

不待卓醫生說完,玖玥連忙神秘兮兮地湊近媽媽的耳朵說了句什麼,媽媽恍然大悟:“卓醫生,你好!”

“那我去安排。”

“謝謝啦!卓叔叔。”

卓醫生剛走出兩步,又被玖玥媽媽支支吾吾地叫住:“那個,卓醫生,做這個手術,要花多少錢啊?”

生活的壓力,讓這個女人在突如其來的意外面前顯出力不從心的疲倦來。

“這個,我也不是很清楚,應該不會太多吧!其實只是一個小手術。”卓醫生模稜兩可地回答。

玖玥嗔怪地批評媽媽:“不管多少錢,也要治啊!”

卓醫生很快幫她們辦好了住院手續,安排好了第二天的手術。

“我回科室還有工作要忙。九月,照顧好你媽媽。”他叮囑道。

媽媽忙不迭地道謝,而玖玥也不忘再三提醒卓叔叔:“這些天我每天都會來醫院陪媽媽,卓然哥哥會來找我的吧?我的電話您記下了吧?您會告訴他吧?”

“當然了。”卓叔叔爽朗地答着,又向值班的護士叮囑了一番離開了。玖玥的心情卻再也不能平靜了,她一邊為媽媽明天的手術擔憂,一邊又迅速在心裏計算和卓然哥哥相見的時間,她想起童年的彼此,那時候大家還年幼,站在陽光下稚氣未脫,恨不得一夜長大,也未曾感受過太多分別,開心了會笑,難過了會哭,而現在的他,長高了嗎?變樣了嗎?是不是也學會了隱藏心事?是不是也有了不願告訴媽媽的小秘密?是不是還記得,那個站在雲滌鎮三月春光里的,小小的她?

5媽媽的手術很順利,爸爸來陪護,坐在床邊,一邊手法粗魯地削一顆蘋果,一邊抱怨着:“添亂啊,醫院喝人血,搶錢了。”媽媽只是沉默地聽着,不好意思地朝臨床病友笑笑。

而玖玥自從知道媽媽手術成功那一刻起,就開始一上午都坐立不安,一聽到門外有人聲或響動,就緊張地站起來朝聲源處露出茫然而奇怪的表情,她不斷地主動去扔垃圾,接水倒水,甚至助人為樂地幫臨床那個孤獨的女人跑腿,一上午在病房和走廊之間來來回回,像一隻坐不住的小母雞。

媽媽催促她:“玖玥,你回學校去上課吧!都耽誤兩天了。這兒有爸爸,不需要你了。”

“可是……”玖玥面露難色。

“可是什麼啊?你要是想留下來,那我可走了,我還忙着呢!”爸爸說。

玖玥猶豫着。

媽媽不滿地瞪了爸爸一眼,催促女兒:“聽話,趕快回學校上學,這裏用不着你了。”

玖玥只好背起隨身的書包,摸出導盲杖,噘了噘嘴,悻悻地準備離開,剛走了兩步,又轉過身來:“可是,如果……”

還不待她說完,媽媽便心領神會地接言道:“知道知道,如果有人來找我們家玖玥,我會馬上告訴你的,放心吧!”

她這才依依不捨地離開了。

接下來的整整一個星期,玖玥每天下午都來醫院陪媽媽,可她等待的那個人始終沒有來。倒是劉夢熊,得知玖玥的媽媽手術住院,於是每天陪玖玥來醫院。在媽媽眼中,這個年齡段難得有劉夢熊這樣安靜乖巧的男孩,是的,就應該用乖巧來形容他,因為腿腳的關係,他不愛走動,大部分時間,只是安靜地坐着,聽玖玥在一旁講笑話嘻嘻哈哈,對玖玥說的任何話,都報以真誠的笑;天晚了,彬彬有禮地和大人們告別,然後送玖玥回家。

爸爸望着劉夢熊一瘸一拐的背影,退回到門內,提醒媽媽:“可別說我不關心女兒哦!她別是戀愛了吧?”

媽媽自信地笑笑:“放心吧!咱們女兒才沒有喜歡那個劉夢熊。”

“何以見得?”

“在不喜歡的人面前,她才能那麼輕鬆自如、心無旁騖,你不懂了吧!”

“好好好,你懂。”

媽媽的傷口癒合得不錯,拆線后本還應該留院觀察做復健,可一周后,她卻堅持要出院回家。然而玖玥,卻始終沒有等到卓然,他是學習太忙學校管理太嚴?還是卓醫生根本沒告訴他?玖玥不甘心,臨走的時候,還巴巴地到護士站去詢問卓醫生在哪個科室想問個究竟。

小護士頭也沒抬:“卓醫生去上海參加一個學術交流,過幾天才回來呢。”

玖玥失望地說了聲“謝謝“,隨父母回了家。

夜裏,她聽着隔壁屋裏爸爸開着電腦的輕微嗡鳴聲,媽媽練習抬腿累得臉紅脖子粗的“哼哧”聲,她在黑暗裏閉上眼睛,委屈地哭起來。她為卓然找了無數個理由,無數個理由又被她一一推翻,她終於悲傷地承認,卓然真的早已忘記她,不在乎她了。

一個人嚶嚶地抽泣了很久,終於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而隔壁屋裏,媽媽的抬腿練習也停下來,她擦了擦臉上的汗水,喘了口氣,擔憂地對電腦前的爸爸說:“唉!你說得沒錯,玖玥好像真的戀愛了。”

爸爸頭也沒回,有些揚揚得意:“就是和那小子吧?我說得沒錯吧!”

“不,不是他。”媽媽憂慮地蹙起了眉頭,嘴角又微微浮起一絲笑。是呀!時間過得真快啊!轉眼間,小玖玥都已經到了談戀愛的年紀了。

6劉夢熊每天默默地陪伴玖玥左右,內心卻早已是百爪撓心鑼鼓喧天。

學校里的緋聞可以掀翻樓頂。說什麼的都有。

“聽說他們早就好了……”

“劉夢熊每天送玖玥回家……”

“有人看到他們在小區門口kiss,咿!”

“他們倆很登對嘛哈哈哈!”

更有一些嘴壞又歪才的男生,編了順口溜念唱:“小瘸子,阿炳妹,天造地設是一對。”

他們將玖玥稱為“阿炳妹”,已經口下留情了。

劉夢熊開始很氣憤,後來漸漸不計較了,甚至當別人將他和玖玥的名字編排在一起的時候,他的心裏,會浮起一種奇妙的甜蜜的感覺。

可是,玖玥不開心了。他遠遠地望着她,她蹙着眉,不再像以前那樣開朗愛笑了。

她不開心了,這讓他很不開心。可他覺得這不是自己的錯,喜歡一個人有什麼錯呢?於是,放學后,他一如往常地送玖玥回家。雖然玖玥一再婉言拒絕;“不用送我回家了,我自己真的可以。”

“沒事,反正我也順路。”

“我想一個人,我想靜靜。”玖玥只好簡單直白地拒絕。

“靜靜,靜靜是誰?我認識嗎?”劉夢熊不合時宜地開起了玩笑。

玖玥無奈地嘆了口氣,不忍拂了他的好意,只好沉默地往前走,任由他跟在身邊。善良的玖玥第一次萌發了一個不厚道的念頭—怎樣將劉夢熊甩開?

這時,一輛紅色的MINICooper在路邊緩緩停下來,一個長直發的漂亮女孩從車窗里探出頭來,很熱情地朝玖玥喊:“嗨!玖玥,我正想去你家找你呢!沒想到在這裏碰見你。”

女孩下了車。不得不承認,那種蒼蠅腿一樣的假睫毛貼在她的眼皮上很好看,讓她的一雙眼睛看上去又大又迷人,她的穿着簡單又大方,仔褲,白T恤,但聰明人一眼就能看穿衣上的LOGO,暗暗揣測她的身份、家世、背景。林雪初,音樂學院鋼琴系大三學生,萬鈞集團總裁林霆鈞的妹妹,含着金湯匙出生的天之驕女,和玖玥在一家琴行偶然認識。

她上前親熱地攏住了玖玥,口氣熟稔:“我好久沒見你了,你在忙什麼啊?怪想你的,走,跟我去玩吧!”

“雪初姐姐,是你啊!”玖玥一整天陰鬱的臉色終於露出喜色,“前些天還和媽媽說起你,她還邀請你來我家,說做紅豆卷給你吃。”

“紅豆卷改天吧!我今天好煩,陪我去逛逛吧!走走走!”說著,林雪初不由分說地拉着玖玥往車裏塞,玖玥面露難色地推脫:“我還沒告訴媽媽啊!”

“打個電話就行了嘛!走吧!”

車子發動,留下落寞的男孩站在原地,他的口袋裏,一直捏着一封信,那是他花了整整兩個星期打出的一封盲文情書。

專註開車的林雪初,此刻有着一種欲說還休的憂愁,那種憂愁就像一種帶着涼意的雨滴,和玖玥的憂愁碰在一起,沁得玖玥皮膚髮涼。

林雪初掩飾着自己的憂愁,扯閑篇道:“那小子是誰啊?剛從面袋子裏撈出來的一樣,比姑娘還白,真娘炮!”

“你怎麼這麼說人家啊?媽媽說他長得很漂亮呢!”

“說男孩漂亮那是夸人嗎?反正啊!不是我的菜,也不是你的菜。”說著,她轉過頭問玖玥,“對了,你喜歡什麼菜?”

“不知道啊!媽媽說,以後要找溫柔體貼、高大英俊的男生做男朋友,像王力宏那樣吧!王力宏很帥嗎?”

林雪初咯咯咯地笑起來:“你個小花痴,我已經換頻道了,我是真的問你,現在我們去吃飯,我們是去吃印度菜,還是去吃法國大餐?你喜歡哪種?”

玖玥紅着臉笑了,輕輕地嗔怪林雪初。車子最後在一家泰國菜館前停了下來。

林雪初這晚話很多。女孩之間只要願意交談,永遠不會缺少話題。她講同學之間誰談戀愛誰劈腿誰又分手的八卦,講離異的女聲樂老師和剛剛步入工作崗位的男舞蹈老師的緋聞,講自己最近很喜歡的一款“哎喲喂”的包包,她也給玖玥講笑話,然後兩個人“哎喲喂,哈哈哈”地笑個不停。

可玖玥知道她只是在顧左右而言他,她在迴避什麼,掩飾什麼,又像是等待着什麼。古詩里說“思君令人老,歲月忽已晚”。等待會讓一個女人變得蒼老。現在,林雪初坐在她的對面,只是一團芳香的迷霧,她看不清她的表情,可是她的憂愁、焦慮、無助、迷茫,她都感覺到了。

“玖玥,你有沒有談過戀愛?”她忽然問。

戀愛?戀愛在玖玥這裏,還只是一個美好的名詞,就像霧氣斑駁的鏡中花、夜風吹皺的水中月、掌心融化的一捧雪,美得驚心動魄,卻摸不着抓不到。

玖玥搖了搖頭。

“你的男朋友,如果超過兩個星期沒有主動聯繫你,總說他很忙,在一起時沉默寡言,約會時心不在焉,那肯定是不愛你的吧?”林雪初認真的問題,像一個輕飄飄的氣球被扔在地上,擲地無聲,又很快輕飄飄地飛走了,因為她得到玖玥一個笑眯眯的真誠的搖頭:“我不知道啊!”

這就是傳說中的對牛彈琴吧!林雪初嘆了口氣,不說話了。忽然,她也聽到玖玥的一聲嘆氣。這兩聲嘆氣如出一轍,那是只屬於少女的林黛玉式的臨風灑淚,對月長吁。於是她知道,她問的問題,玖玥都懂的。

惺惺相惜,引為知己。於是林雪初吃着酸辣的泰國菜,絮絮叨叨地給玖玥講她和男朋友的故事,她總是親昵地將他稱為“我的木頭”,因為他在她面前,總是沉默寡言,不解風情,像一塊木頭。

據說她和男朋友相識在一個下雨的清晨,她在站牌下等車,他騎單車而過,激起的水花打濕了她的裙子,她驚叫,他停下來道歉,她依然記得他那天的樣子,一隻腳踩在濕漉漉的路面上,令單車止步,一隻腳還踩在腳踏板上,頂着濕淋淋的短髮,向她說對不起。她依然很生氣,明目張胆地要求他請吃一個雪糕才肯罷休。於是他帶她去附近的店裏吃了一杯叫“心裏軟”的雪糕,她的心也跟着軟了。

初識的畫面,就像一段清新的綠箭口香糖廣告片。

玖玥還是像一個忠實的聽眾那樣,知道在何時發問,何時讚歎,何時鼓掌,何時唏噓,她聽得入迷,對林雪初所說的雪糕也大感興趣:“心裏軟?是什麼口味的?用什麼做的?聽起來很好吃的樣子,等夏天到了我和媽媽也在店裏也試試。”

事實上這些都是林雪初的杜撰和想像,聰明人稍稍一琢磨就知道不是真的。她在下雨的清晨去站牌下等車?她長這麼大還沒坐過公交車呢!

其實她和她的木頭的相識很是老套。她的老父親和木頭的爸爸是莫逆之交,他的爸爸又曾為她的父親做過一次完美的手術,從死神手裏將他拽了回來,於是,他們一家,受到鄭重的邀請,得以出現在她父親的生日宴上。落寞的少年和觥籌交錯的宴會格格不入,她被媽媽指派陪他去花園走走。這樣的安排一開始就是一個善意的陰謀,一對郎才女貌的年輕人就在老人善意的陰謀里將計就計,亦真亦假地談起了戀愛。

“可是,我總覺得缺少點什麼?愛情不應該是這個樣子。”林雪初幽幽地說。

可是,愛情到底應該是什麼樣子的?是方的,還是圓的,誰又知道呢?玖玥假裝像知心大姐一樣安慰她:“說不定他最近很忙,或者,是家裏有什麼事,等忙完了,就會來找你了。你別想太多了。”

是的,卓然哥哥遲遲沒來看望玖玥,她也是這樣安慰自己的。

盤裏的食物已經空了,林雪初道盡了心裏的苦悶,輕鬆了許多,於是假裝沒事一樣拉起玖玥:“走!我帶你去我們琴房彈琴。”

音樂學院多的是貨真價實的鋼琴,自從和林雪初相識之後,每個周末,玖玥會拿着林雪初的練琴卡,到林雪初的琴房裏練習兩個小時。小時候,雲滌鎮小學裏,只有一台破舊的腳踏風琴,她做夢都想有自己的鋼琴。

林雪初將玖玥帶到琴房,兩個人很默契地合作了一曲四手聯彈。有音樂就要有啤酒,林雪初忽然想喝酒,於是留下玖玥一人,嚷嚷着出去買酒。

玖玥將記憶里的鋼琴曲彈了個遍,林雪初大概去美國買啤酒了,半天沒回來。後來,她百無聊賴,彈起了童年記憶里那首歌曲《九月的蒲公英》。並輕輕地哼唱起來:九月的蒲公英開滿山坡

校園的讀書聲趟過小河我們曾在小河邊唱過的歌

是否已隨秋風吹落……

忽然,她聽到耳邊有人跟着她的歌聲輕輕地和,非常年輕乾淨的聲音,不知是因為唱歌者緊張還是別的原因,聲音有些發緊發顫,但依然好聽。可那首歌,是專屬她和卓然的記憶,專屬她和卓然的歌。

玖玥心裏一緊,琴聲戛然而止,矇矓的視線里,她隱約看到一團模糊的灰影正向她慢慢靠近,她遲疑地轉過頭,試探地問道:“雪初姐,是你嗎?怎麼這麼久?”

“雪初”並沒有說話。她聞到一股不同於雪初身上香水的陌生氣味,是淡淡的青柚味,那是深潛在記憶里的味道。

“玖玥!”來人輕輕地喚道,聲音在顫抖。

她驚喜地站起來,沉默地四目相對中,熟悉的氣味,似曾相識的聲音,她辨認出他:“小風,是你嗎?你怎麼會在這裏?你也在這裏上學嗎?”

他並沒有回答她的話,只是由衷地讚美:“沒想到,你的琴彈得這麼好,沒想到,你還記得這首歌。”

玖玥依然進行着一套和小風完全不搭調的對話,自顧問道:“怎麼好久不見你去媽媽的蛋糕店啊?你定做的特大號巧克力也不來拿。”

“我……”小風支吾起來。

林雪初在這時忽然闖進來,看到眼前的少年,驚喜地叫道:“卓然!你怎麼來了?也沒打個電話。”

被叫作“小風”又被叫作“卓然”的少年,臉色忽然變得非常難看,他窘迫、不安,額頭冒着汗,欲言又止,面對“小風”和“卓然”的雙重身份,他無所適從。

是的,他是卓然,很久之前,在這座城市的一間小小的蛋糕店裏,他已重逢了玖玥,他沒有與她相認,所以,他也是小風。

此刻,比卓然更無所適從的,是玖玥。她沉默地站在他的面前,哀慟和欣喜齊齊湧進心底。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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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的天空下了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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